「我呸！」王老夫人朝著王縉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手指巍巍地指著門口，對著王縉怒目而視：「你這老東西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不可理喻！」王縉面子上下不來，氣地拂袖而去！

王縉走後，王老夫人放聲痛哭。

王若弗陪著妹妹們在花園裡摘了會兒花，去而復返，遠遠聽到王老夫人的哭聲，抬手阻止了門口小丫鬟的通報，咬了咬，終是走了進去。

著傷心至極的王老夫人，王若弗怯生生地喚道：「祖母……」

王老夫人立刻收了眼淚，換上一副慈祥的笑容，溫聲道：「若弗，你怎麼來了？不是陪著妹妹在花園裡玩嗎？」

「祖母，發生了什麼事？」王若弗倒了一杯熱茶，地送到王老夫人手邊。

「是不是祖父惹您生氣了？」王若弗儘管心中忐忑，鵝蛋臉上的笑容卻溫婉至極。

「若弗啊……」王老夫人接過孫遞過來的茶盞，微微抿了一口，便放到了一邊。王老夫人嘆了口氣：「陛下他……已經有了中宮的人選了。」

王若弗眼睫了，半晌，才勉強出一副笑容，輕聲道：「祖母，孫不敢奢求皇后之位，只要能夠位列四妃……」

「若弗！」王老夫人打斷孫的話，的眼眶微微泛紅，嘆息道：「進宮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王若弗「刷」地抬起頭來：「祖母，為什麼？」察覺到自己的聲音過於尖銳，垂下眼睫，哀傷的嗓音出迷惘：「祖母，您知道的。孫為了進宮，已經暗暗準備了五年。現在您跟孫說……」

「若弗，時也命也，你明白嗎？」王老夫人握住王若弗的手，輕輕拍了拍。

王若弗很想說一句不明白。從十二歲起，就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要嫁的夫君，是座之上的九五之尊，是皇帝。要雍容大度，要端莊溫婉，要賢淑知禮。五年，整整五年，一直這樣要求自己，每時每刻都不敢懈怠。

現在祖母卻說，讓打消進宮的念頭。王若弗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如雪，用力咬住，才制住將要湧出眼眶的淚水。

想要尖，想要發泄，可是知道，不能。這個家，總歸是祖父和祖母說了算。

王若弗知道，所有的委屈也只能默默咽下，只有這樣，或許還能換得祖父和祖母的幾分憐惜。王若弗心如刀割，聲說道：「孫……孫明白。」

王老夫人著自己孫臉上變幻不定的神，目驚疑。都說懷總是詩。難道若弗……若弗對陛下心了不？！如果是這樣，那真是造孽啊！

如果不是老頭子一心想要家裡面出個皇后，若弗早就是名門族裡的宗婦了。

王老夫人目不忍，但最終，也只是語聲蒼涼地說道：「這是你祖父的決定，若弗，你能想開就好。」

……

平安大長公主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剛一進門，強撐著的那氣神便散掉了，眼前一陣一黑，如果不是被丫鬟扶著，只怕就要摔個結實。

丫鬟們又是參片又是參茶，好一會兒，平安大長公主才緩過神來。仰躺在貴妃榻上，目渾濁，狹長的眼哪裡還能看到往日半分的清亮。

「龐家令呢？讓他來見我。」平安大長公主發，氣若遊地說道。

「殿下，您忘了嗎？龐家令被您派出去辦事，現在還沒有回來。」大長公主跟前服侍的芳草聲說道。

平安大長公主怔了怔，許久才想起來自己的確是把龐家令派了出去。臉上不流出一抹苦的神，幽幽嘆息了一聲。這一聲，更像是英雄末路、人白頭，充滿了無盡的心酸。

芳草見狀極其不忍地垂下頭去，唯恐被平安大長公主看到眼角的晶瑩。

「本宮會有今日，都是因為教子無方。」大長公主椎心泣地說道。

芳草從七歲起便跟在平安大長公主的邊服侍，雖然名為主僕，平安大長公主待卻和親孫沒有什麼兩樣。

如今看著平安大長公主這般難過，芳草咬了咬牙，主向大長公主請纓：「殿下，奴婢這就去宮門口跪著，一直跪到縣主願意為國公爺求為止……」

芳草胡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正準備起告退，卻被平安大長公主住：「傻丫頭，沒用的。本宮這個孫……」

平安大長公主苦笑了一聲，這才繼續說道：「晏和的心太狠了！」

自從知道長子害了次子的命之後，平安大長公主每一日都活在痛苦和自責之中。但長子固然不堪，卻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的親生骨。

為一個母親，平安大長公主雖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不起九泉之下的次子，卻不得不為了長子謀劃和收尾。為了以防萬一，仍是決定讓長孫一家遷回祖地。

可是平安大長公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孫會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時，就能將自己的堂兄一家全部扣押起來，這哪裡還是骨親人，分明是將老大一家當做了仇敵啊！

如今，孫又拿子和長孫一家的命來威脅自己，平安大長公主除了恨意之外，更多的還是心痛！是明知結果卻無力回天的心痛！

「殿下，大老爺怎麼說也是縣主的親伯父，縣主就算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不管的。」

「你不懂……」平安大長公主滿面憔悴，著在自己膝下長大的孩，大長公主費力地勾了勾角：「芳草，你呆在本宮邊的日子，比本宮的幾個親孫還要久，本宮一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好人家……」

平安大長公主並非鐵石心腸之人。眼看著自己已是油盡燈枯之相，眼前這個陪伴了十幾年的孩子，怎麼也要給安排一條出路。

「殿下，奴婢哪也不去，奴婢一輩子都要跟在您的邊。」芳草連忙搖了搖頭，的眼睛裡面閃著淚花，一時忘，忍不住握住大長公主枯瘦的手掌。

平安大長公主憐惜地了芳草的面頰，嘆息道：「傻丫頭，本宮日後沒法護著你了。老大他犯下了謀逆之罪，罪無可赦。本宮……本宮只有一死，才能贖清他的罪孽啊！」

芳草握著平安大長公主的手掌頓時了，將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滿面驚駭地說道：「殿下，國公爺他怎麼會……怎麼會謀反？！」

這個問題，平安大長公主也想知道。可是最清楚自己的兒子，哪怕證據確鑿，長子也絕不可能跟自己說實話。

終究是這個做親娘的看走了眼。一直以為長子優寡斷，沒想到長子膽子這麼大，心腸這麼黑！

平安大長公主目悲愴，若是次子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殿下，縣主是不是怕被國公爺牽連，所以才不肯為國公爺求的？」

芳草雖然心中驚懼，但為了能夠寬到大長公主，仍是絞盡腦地想著對策：「大夫人和縣主的關係一直很好，奴婢想，不若讓大夫人去找縣主求。」

平安大長公主神凄涼地搖了搖頭。

大廈將傾，眼下也沒有瞞著的必要了，平安大長公主的語氣聽起來弱無力：「晏和恨了老大一家。的父親……的父親……」

平安大長公主心口發堵，雙手捂住了眼睛，溫熱的淚水漫出指，打了襟，卻怎麼流也流不幹。

「殿下……」著悲痛至極的主子，芳草擔憂地喚道，「殿下，您沒事吧？」

「芳草，是老大害死了老二啊！這個畜生、這個畜生！……」剛得知真相時的驚愕，連日來的痛苦、自責、疚、懊悔、憤恨、心痛、還有害怕東窗事發的驚懼一腦地衝上了心頭，平安大長公主瞬間崩潰，毫無形象地伏在榻上，放聲痛哭。

這一刻，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雍容華貴的當朝帝姑，而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母親，一個經歷了喪子之痛又要面對不的兒子、明知道他罪有應得卻還是要儘力保住他命的母親！

芳草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那麼好的二老爺，謫仙一般；還有大老爺，對待們這些下人一向溫和，怎麼會……怎麼會？！

平安大長公主一通發泄之後，人已經冷靜了下來。的面平靜至極，如果不是的眼睛腫的差點睜不開，哪裡能讓人猜到剛剛哭過。

「芳草，你去將本宮桌上的書信拿來。」平安大長公主聲音嘶啞地吩咐道。

芳草雖然不解其意，仍是照做了。

平安大長公主雙目微闔，指尖抖著，緩緩向自己手腕上一隻鑲嵌著數十顆小粒金剛鑽的赤金蝦須鐲……

這鐲子平安大長公主一直戴了幾十年，從出閣之日起，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平安大長公主到蝦須鐲上藏著的卡扣，拇指微微用力，鐲應聲而開。只見裡面藏著一枚紅通通的蠟丸，一淡淡的花香立刻在屋子裡瀰漫開來……

平安大長公主將藥丸在指間，準備送口中……

已經取來書信的芳草「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隻手捂住，兩排牙齒深深地嵌手背，咸的味道頓時湧了間……

「大長公主殿下且慢！」宮嬤嬤帶人闖進了屋子。

宮嬤嬤的後，跟著低眉斂目的丫鬟竹心，正是謝晏和曾經孝敬給平安大長公主、專給平安大長公主做滋補藥膳的丫鬟。

平安大長公主的作頓了頓，的視線落在竹心的上，冷笑了一聲：「本宮從前待你不薄，果然是個養不的。」

平安大長公主的話語帶著幾分含沙影的味道。

竹心屈膝一禮，面平靜地說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奴婢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主子，奴婢也只認這一個主子。」

「好！不愧是本宮的好孫！調教出來的奴才也這麼目無尊卑、牙尖利！」

平安大長公主怒極反笑，不屑與竹心糾纏，指著宮嬤嬤斷喝道：「大膽刁奴！帶人闖到本宮的府邸，你仗著有你們主子撐腰，難道要造本宮的反不？！」

「殿下此言差矣。」宮嬤嬤並沒有被平安大長公主的氣勢嚇住，不卑不地說道：「縣主是怕大長公主您一念之差，做出難以挽回之事，這才讓奴婢來守著您。」

「放肆！」平安大長公主滿面怒容，厲聲道：「憑一個晚輩也敢對本宮指手畫腳！」

說完，平安大長公主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蠟丸，輕嗤了一聲，就要往口裡送。

「殿下且慢！」宮嬤嬤拍了拍掌，後的婢立刻拿上來一個錦盒。

宮嬤嬤面平靜地說道：「縣主猜到殿下您可能會尋短見。但殿下您一旦去了，侯爺就要守制，縣主絕不會容許任何人耽誤了自己兄長的前程。殿下，您不妨看一眼錦盒裡的東西。」

宮嬤嬤雖然表現的十分鎮定，上浸出的汗水卻把掌心都了。縣主果然料事如神。

平安大長公主豈會不知，憑謝瑾犯下的罪行，難逃一死！

然而，平安大長公主還沒有收到長子的死訊，心裡還抱著一僥倖。想要保住謝瑾的命，只有平安大長公主自盡。大長公主畢竟是陛下的皇姑，又歷經三朝，在宗室裡頭德高重，有以命換命，說不定陛下還會因此網開一面。

宮嬤嬤心下慨：不得不說，平安大長公主的做法雖是無奈之舉，但也是一片慈母心腸，令人容。但若是讓大長公主如願，侯爺作為大長公主之孫，需要守孝一年，但這絕不是縣主想要看到的結果！

幸好自己來的及時，否則……

宮嬤嬤心底冷笑：侯爺的前程絕不能耽擱，大房一家也必須給先侯爺和先侯夫人賠命！

宮嬤嬤收起心中紛的雜念，接過婢手中的錦盒，上前幾步，親自送至平安大長公主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