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祖母,我一個小輩,當不得您這句話。」謝晏和長睫微斂,語氣很是恭敬。
長寧大長公主卻聽出了其中的推之意。一雙眼睛閃了閃,雍容的面龐浮上幾分痛,哀求道:「晏和,姨祖母也是沒有辦法了。你大伯父……」
長寧大長公主言又止。
謝晏和眼睛眨了眨,一雙瀲灧、的桃花眼出幾分疑之:「姨祖母,我大伯父怎麼了?您也知道,我剛從江南回來,大伯父又有職在,平日里接的並不多。」
長寧大長公主目之中的詫異一閃而逝。
謝國公府和長興侯府被重兵包圍,只有靖平侯府一切如常。也因此,長寧大長公主才會把謝晏和當一個突破口。
可是這丫頭卻對外界的局勢無知無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還是在故作糊塗。
「晏和,你只是一個閨閣子,按說這話本宮不該跟你說。但你大伯父做了牽連闔族的錯事,謝家眼下的境已經是危如累卵……」
「姨祖母,您說的是。晏和只是一個閨閣子。」長寧大長公主一番危言聳聽的告誡被謝晏和直接打斷。
謝晏和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糯聲道:「朝堂上的事晏和不懂,這樣的大事,您更應該跟我祖母商議。」
長寧大長公主平時再跋扈,在自己的嫡長姐面前,也說不出讓平安大長公主棄車保帥的話。
畢竟,謝國公和長興侯可都是平安大長公主的親生兒子。而且,以對皇姐的了解,在平安大長公主的眼裡,謝國公這個嫡長子要比長興侯這個嫡子更重要。
但對長寧大長公主來說,謝琦才是的婿。如果可以讓陛下平息怒氣,謝國公府就算是從上到下死個乾淨又何妨。
眼下,長寧大長公主只能聯合可以聯合的人,來為兒、婿一家掙得一線生機。面前的甥孫就是最好的選擇。
謝晏和倍陛下的寵,從回京之後,陛下給靖平侯府加恩不斷,謝晗又掌著西北的軍權,位高權重,即使陛下降罪,也不會傷筋骨。更何況,先靖平侯對陛下可是有著救命之恩。
長寧大長公主的心思百轉千回也不過是在一剎之間。急之下,隔著桌子握住謝晏和的荑,索把話說明白:「傻孩子,姨祖母不妨跟你說句實話。你那大伯父,犯下的可是謀逆之罪。」
謝晏和明眸睜圓,像是一隻驚的小鹿,神愴惶,就連甜的嗓音都出了一抖:「姨祖母,您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大伯父……大伯父他怎麼會謀反呢?」
「晏和,這其中的,本宮一時也弄不清楚。但這是宮裡傳出來的消息,錯不了的。」長寧大長公主重重握住謝晏和的手,察覺到在掌下不斷抖的手指,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婉聲道:「如今之際,只有棄車保帥,你明白嗎?」
謝晏和明眸微垂,桃花眼裡的異一閃而逝。宮中戒備森嚴,宮、太監一律不得自由行走。毫不誇張的說,整個皇宮院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長寧大長公卻可以從宮中收到消息,是百一疏還是這本就是魏昭授意的?
謝晏和腦海中的念頭一轉而過。輕抿了一下角,細聲說道:「姨祖母,晏和不明白姨祖母的意思。」
長寧大長公主臉上湧現出濃濃的失之,疲憊地鬆開謝晏和的手指,親切、慈和的語氣變得淡淡的。
「晏和,想當年,你是何等瀟灑、恣意。姨祖母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太一般熱烈、耀眼的小姑娘。可是現在,你怎麼就變了這副樣子,膽小、怯懦,本宮都疑心你是不是換了一個人。」
「姨祖母,人都會長大的。」謝晏和完全不長寧大長公主的激將,一臉溫吞,就連語氣都是綿、輕的:「哥哥不在府中,我一個弱質流,涉及家族興亡的大事,不敢隨意做主。還請姨祖母諒解。」
長寧大長公主深深地看了對面坐著的子一眼。睫羽低垂,雲鬢霧鬟,一張勝雪的容神靜謐,櫻淡抿,溫山秀水一般的眉目充斥著淡漠之,彷彿對外界的一切無於衷。
長寧大長公主漸漸懂了。「呵呵」一笑,那雙與平安大長公主如出一轍的眼浮上認真之,落在謝晏和上的目十分犀利,半晌,自嘲地說道:「本宮真是小看了你。」
「姨祖母的話,晏和聽不明白,如果姨祖母沒有其他的事,晏和便先行告退了。」
謝晏和抬起一雙明眸,桃花眼裡波流眄,沒有一的緒
被一個小輩當眾下了逐客令,若是以往,長寧大長公主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如今,卻像是沒有聽出謝晏和的逐客之詞,輕笑一聲:「也罷,和聰明人說話總是好的。晏和,本宮不是不識趣的人,你不妨提出來你的條件,只要本宮能夠做到的,本宮都會答應你。」
聞言,謝晏和眉尖若蹙,很是為難的模樣:「姨祖母的一腔舐犢之,讓人容。可晏和說過,晏和只是一個弱質流,見識淺薄,人微言輕,無法幫到姨祖母。」
「陛下對靖平侯府的恩寵,就連瞎子也能看得到。」長寧大長公主的面上出一抹哂笑,一雙戴著銀鎏金點翠鑲碧璽蝶花護甲的手指在袖上輕輕拂了拂,淡聲道:「現在謝國公府和長興侯府已經被金吾衛包圍,任何人等都不許進出。只有你這裡,無人把守。」
謝晏和眨了眨眼,看似說了一句玩笑話:「難道姨祖母覺得,陛下的做法,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聞言,長寧大長公主怫然不悅,長眉微挑,剛要開口,卻聽謝晏和慢吞吞地說道:「大伯父和三叔的府邸被金吾衛包圍,這是我剛從姨祖母您口裡聽到的消息。金吾衛鬧出這麼大的聲勢,或許大伯父難逃干係。但姨祖母口口聲聲『稱我大伯父犯下了謀逆之罪』,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晏和焉知不是姨祖母您在消遣我?」
「本宮會拿這樣匪夷所思的消息消遣你?」儘管長寧大長公主有事相求才會登門,但面對謝晏和時始終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在長寧大長公主的眼裡,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失怙恃,又不祖母的寵,還被太子退過婚,唯一的胞兄更是遠在西北,一個人在京城之中,不說惶惶不可終日,也該如履薄冰才是。
謝晏和一開始那副謹小慎微之態才是在長寧大長公主設想中的模樣。
可是漸漸的,長寧大長公主發現,謝晏和的畏懼和怯懦只是流於表面。即使自己說出謝瑾犯下了謀逆之罪,這小丫頭雖然指尖抖,呼吸卻沒有一下,一雙黑漆漆的明眸更是無波無瀾,彷彿在靜等著看自己表演。
長寧大長公主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原以為,自己嚇謝晏和一嚇,謝晏和就會對言聽計從,照著的安排行事。
但長寧大長公主卻沒有想到,面前的子油鹽不進,任威也好、利也好,始終是一副不如山的模樣。就好像……哪怕外邊已經洪水滔天,卻不會波及到靖平侯府。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的憑仗在哪裡,才會這般有恃無恐!
長寧大長公主心頭惱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還是懂的。長寧大長公主只能耐著子解釋:「這是宮中傳出來的消息。本宮以命擔保,絕無虛言。」
「既然如此,姨祖母難道不該進宮去向陛下求?難道姨祖母覺得,我可以左右陛下的決定?」
不過是長寧大長公主仗著自己好哄騙,倚老賣老,想用這一顆石子來投石問路,藉此試探出陛下的態度。若是了,長興侯府可以逃過陛下的責罰,若是不,也有這個出頭鳥來承擔陛下的怒氣。
如意算盤打得這麼響,這是把當傻子。
「姨祖母,我倒覺得一不如一靜。雷霆雨皆是君恩,此事陛下自有決斷,我們只要靜等著結果便好。」謝晏和聲說道。
長寧大長公主既然將當傻子糊弄,那不妨就裝傻到底。
「晏和,你這是不信我。」長寧大長公主牙疼般地「嘶」了一聲,強自按捺著怒氣說道:「你覺得姨祖母會害你?」
自己都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了,長寧大長公主還在這裡糾纏,不就仗著自己是長輩!謝晏和的耐心漸漸告罄。
莞爾一笑,悠然道:「您老人家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孤在京,更該謹言慎行。否則,何時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好!」長寧大長公主一掌拍在桌子上:「話不投機半句多,本宮這就告辭。晏和,你也好自為之!」
長寧大長公主冷冷地撂下一句威脅。待要拂袖而去,只見屈膝一禮,優雅的姿宛如花照水、弱柳扶風:「晏和恭送姨祖母。」
長寧大長公主忍著怒氣出了花廳,剛走出幾步,怫然回首,卻見意態儂地安坐在紫檀木雕荷花紋的太師椅上,手裡握著茶盞,低頭抿了一口;眉目舒展,慵、閑適,宛如一株徐徐綻放的牡丹,發間著的紅珊瑚蝴蝶步搖巍巍地搖曳著,米粒大小的珠串尾端綴著的一顆紅寶石剛好垂墜在鬢間,紅彤彤的艷映著宛如羊脂白玉的,艷奪目。
長寧大長公主瞬間瞇了雙眸。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支紅珊瑚步搖應該是陛下生母孝慈康懿烈皇后王神的。
王氏進宮的第一年,在的千秋宴上,戴的就是這支步搖,甚至因為它是前朝張百工的力作而引起過轟。
這支步搖……怎麼會出現在謝晏和的上?!
長寧大長公主驚疑不定。腦海里不斷翻騰的思緒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果只是出於對一個晚輩的寵,為何陛下要賜下這樣名貴的髮釵?!
據所知,從當今陛下坐上九五之位后,孝慈康懿烈皇后曾經住過的宮殿連同的就已經被全部封存了,雖然常有宮、侍灑掃,但卻是無人敢踏足的地!
長寧大長公主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謝晏和放下杯里的茶盞,過敞開的花廳門,看到駐足回的長寧大長公主,神不由呆住。方才的話可是半分都沒有給長寧大長公主留面!明明長寧大長公主已經被氣地拂袖而去了,如今這是……
長寧大長公主與謝晏和充滿疑的眼神對上,一時間頓面盡失。竟然被一個小輩看了笑話。
然而,想到謝晏和頭上的那支紅珊瑚步搖,長寧大長公主咬了咬牙,重新折了回來。
謝晏和只好起行禮:「姨祖母為何去而復返?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長寧大長公主著屈膝行禮的,發間的那支紅珊瑚步搖奪目異常,長寧大長公主這一次看了個明明白白,心裏面的疑越發的深了。
「晏和,你頭上的這支步搖,是在京華里的哪一家銀樓打的?本宮看著很是巧。」
謝晏和怔了怔。長寧大長公主去而復返,竟然只為了一支步搖?!
謝晏和直起腰肢,一隻纖纖玉手上頭頂的釵子,直接拔了下來。
鬢間的髮瞬間松落,映著那張欺霜賽雪的容,多出了一嫵和妍。
謝晏和著手裡的步搖,目獃滯。
這不是的髮釵!這是……這是什麼時候魏昭在鬢間的?
謝晏和的一雙桃花眼閃了閃,故作不解地說道:「姨祖母,我也忘記這支步搖是在哪家銀樓打的?不若我問問邊的婢?」
長寧大長公主深深看了謝晏和一眼,角出一抹極淡的笑意,那是一個看破不說破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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