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兄現在能夠回答我的問題了嗎？」謝晏和對謝禹的慘狀視若無睹，語氣平靜地說道。

謝禹心中湧起一深深的寒意。他很是勉強地扯了扯角：「堂妹真覺得二叔是我害死的嗎？」

「不然呢。」謝晏和語氣冰冷地說道：「謝瑾和魏蹇暗中勾結的書信早就落到了太子的手上。太子一直而不發，堂兄難道覺得，是太子心善，想要放過謝家？」

謝晏和輕嗤了一聲：「證據確鑿之事，堂兄就不必心存僥倖了。」

謝禹的瞳孔劇烈地了，心中頓時漫上了一巨大的恐慌。太子……太子他是怎麼知道的？！

父親呢？自己被關在這裏，父親他在哪兒？

謝晏和並沒有給謝禹多思考的時間，慢條斯理地說道：「當年，是你和謝瑾從我父親這裏套到了陛下攻城的時間，提前打了一場埋伏戰。可惜呀，陛下他是天命所歸，即使魏蹇提前準備，他仍是敗了。」

謝晏和話鋒一轉，微笑著質問：「堂兄，你和大伯父出賣自己親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一天呢？」

這個問題，謝禹無法回答。

當年，父親從二叔這裏套問出陛下攻城的計劃，第一時間便讓自己親自將書信送去了五皇子府。那時候父親滿心都是想要過二叔一頭，心裏充滿了即將功的狂喜，甚至激的睡不著覺，一直等著前線的消息。

然而，他和父親誰都沒有想道，五皇子竟然失敗了。

得知陛下攻了京城，父親幾次拿起書房裏的佩劍，但卻始終沒有勇氣自刎。

結果，一天之後，父親竟然收到了二叔為雍王擋箭而亡的消息，他和父親就像是兩個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一塊浮木，當即鬆了口氣。特別是二嬸隨後殉而亡，謝家再也不會出現懷疑他們父子的人。謝禹也終於能夠睡個好覺。

然而，讓謝禹和謝瑾父子兩個絕沒有想到的是，塵封了這麼多年的真相竟會以這麼猝不及防的方式暴出來。該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嗎？

謝禹嚨裏面發出「嗬嗬」的聲響，他閉了閉眼，一副任命的神：「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謝晏和的一雙桃花眼瞇了瞇。

「大堂兄，是誰把大伯父引薦給魏蹇的？」

謝禹一僵，忍著斷指的劇痛，平靜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有什麼話，你不妨去問我父親。」

冪籬下面，謝晏和輕輕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死人可不會說話。」

「你說什麼？」謝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聽到的。他眼睛發紅，著謝晏和的目充滿了怨毒。

「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父親！」

「大堂兄，是幕後之人想要殺人滅口，將毒藥下在大伯母端給大伯父的湯裏面。」謝晏和可不會枉擔了這罪名，十分惋惜地說道：「大伯父應該謝幕後之人，若是讓我手，可不會讓大伯父走的這麼痛快。」

謝禹聞言，雙目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仰著面前宛如流雲一般縹緲、高潔的子，凌厲的視線彷彿穿了冪籬，判斷是不是在說謊。

「大堂兄不信我？」謝晏和瞬間看破了謝禹眼睛裏藏著的那點僥倖，極其殘忍地說道：「大伯父的就停放在謝國公府的中堂上，沒有陛下的旨意，下人就連一口薄棺都不敢準備。」

謝禹的心臟上霎時傳來一陣難言的絞痛，他強行忍下眼眶裏的熱淚，父親……父親竟然就這樣去了。

「我母親呢？」謝禹眼眶通紅，嗓音裏帶著一難掩的悲慟。

謝晏和的心頭陡然浮上一報復的快。果然啊，刀子還是要扎在自己心上，才會知道痛。

桃花眼裏的冷芒一閃而逝，謝晏和語帶笑意，唯恐謝禹聽不出的幸災樂禍：「聽說大伯母不住刺激，當場暈了過去，醒來之後，連榻都下不了。至於你的弟妹杜氏，吞金而亡。謝國公府能主事的人病的病、死的死，府已經做了一團。」

謝晏和欣賞著謝禹越來越痛苦的神，輕笑了一聲：「大堂兄，樹倒猢猻散啊！」

「堂妹你很得意？」謝禹的面頰上青筋暴突，他狂笑道：「我父親犯下的謀逆之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堂妹，你不要忘了，你也姓謝，你以為你就能夠全而退？！」

一直在坐壁上觀的沈法興聞言，眼角的餘不留痕跡地落在雍和縣主的上，心裏面也跟著犯起了嘀咕。

謝晏和後退幾步，坐到獄卒搬過來的太師椅上，的手指把玩著玉佩上的流蘇，睫羽微垂，巧笑倩兮：「不然呢？大堂兄，你可是階下之囚，而我……」

謝晏和側向同樣坐著的沈法興，似笑非笑地說道：「大堂兄難道白長了一雙眼睛，沈大人對我這般客氣，你沒有看到嗎？」

「巧舌如簧，焉知你們不是在做戲！」謝禹輕哼一聲，並不相信謝晏和的說辭。

就算二叔對陛下有過救命之恩，功過相抵，堂妹哪裏來的底氣這麼囂張。

「大堂兄的話還真是好笑。」謝晏和目流眄，紅開合，卻是言語如刀：「讓我和沈大人做戲，憑你也配嗎？」

「你！」謝禹被謝晏和輕蔑的態度氣地一陣氣上涌，竟是張口噴出一灘來。

謝禹發現自己從來都不了解這個堂妹。

太子未退掉婚事之前，謝晏和是被聖上養在宮中、倍寵的天之驕。坊間都是關於如何寵、如何跋扈的傳聞。太子退婚之後，謝晏和被送到江南，從京城裏消失匿跡。

這次從江南回來，聽妻子說，自己這個堂妹變了很多，溫婉、賢淑，很有一些水鄉子的、弱。

可是現在，謝晏和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以輕描淡寫地吩咐婢砍掉自己的手指，甚至惋惜自己的伯父死的太痛快，並未遭多折磨。言辭刻薄，字字扎心！這本就是個心機深沉的蛇蠍子，怨不得太子當初會退婚。

謝禹全然忘了，他當初在害自己的叔父時，可是半分疚也沒有的。

「大堂兄，我沒有時間跟你啰嗦，究竟是誰將大伯父引薦給魏蹇的？」

謝晏和察覺到謝禹的恍神，不由將自己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謝晏和相信魏昭的判斷。既然魏昭說過這件事幕後還有主使，那就一定有。

謝禹艱難地抬起禿禿的右手，隨意抹去邊的漬，他冷哼一聲，神怨毒地說道：「堂妹的這個問題，不妨留到黃泉路上再去問家父。」

謝晏和聞言，並未怒，甚至愉悅地彎了彎，一副嘆的語氣：「這人呀，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謝晏和側向沈法興，就連語調都是溫溫的：「沈大人，不知我那侄兒關在哪裏。多日不見，我這個小姑姑甚是想念。」

沈法興愣了愣。沒有陛下的吩咐，謝禹的家眷他們一概沒有手，而是關在一個單獨的房間里。怎麼聽著雍和縣主這意思，竟是想對謝禹的家眷用刑？聯繫他剛剛聽到的那些辛，兄弟鬩牆、同室戈，這謝家可全都是狼人啊！

「謝晏和，你想幹什麼！麟哥可是你的親侄兒！」謝禹目眥裂，恨不得衝上去跟謝晏和拚命。

謝禹驚懼、憤恨的喊提醒了沈法興，他迅速回神，斂去雙目中的愕然之，朝著謝晏和拱了拱手：「縣主，下這就讓人去將謝麟請過來。」

「多謝沈大人。」謝晏和語聲平靜地道謝。

沈法興挑了挑眉，連忙看向一旁的獄卒。

一直到獄卒離開囚室，謝禹這才發現他這個堂妹並不是在恐嚇他，而是要來真的！

謝禹心頭高漲的怒火像是落上了一層厚重的冰雪，就連最後一餘熱都被澆熄。

謝禹痛苦地哀求：「晏和，大堂兄求你，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讓麟哥過來，麟哥看到我這個樣子，會被嚇到的。堂妹，堂兄求你了！」

謝晏和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無論謝禹是怒罵還是哀求，一律充耳不聞。

謝禹神絕，他痛苦地蜷在地上，嘶啞的嚨像是將死的困一樣，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慘嚎，那般凄厲，聲聲泣，就連囚室里的獄卒都到頭皮發麻。

謝晏和一副無於衷的模樣，回，朝著宮嬤嬤出一朵甜的笑，悠悠說道：「嬤嬤你看，謝禹也不是全無人，也有舐犢之。只是啊，我七歲的時候，在靈堂上面一頭扎進父親的棺槨里，也不知道父親是不是一樣的心痛……」

謝晏和雖然是一副輕含笑的語氣，宮嬤嬤卻聽出了這裏面的沉重。先侯爺的死，始終是縣主心裏面一道難以癒合的傷口，這麼多年了，不僅沒有結痂，還在汨汨地流著。

宮嬤嬤心中一陣難過，不自地摟住謝晏和孱弱的削肩，聲安：「先侯爺生前最疼您，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該多心痛啊……」

謝晏和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才沒有讓眼眶裏滾落出脆弱的淚珠。如今能為父親手刃害死他的仇人，自己應該高興才是。

謝禹還在不斷地怒罵、哀求，謝晏和與宮嬤嬤沉浸在一傷的氣氛里，雖然的脊背一如既往的直，始終是驕矜、清傲的模樣，沈法興即使隔著冪籬，依然知到了十分難過的緒。

他輕輕嘆了口氣，不由對謝晏和生出了一同和憐憫。大宅門裏是非多。這雍和縣主變了如今心狠手辣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了多委屈。

謝禹的家眷雖然沒有關在詔獄，但關押的房子離著詔獄並不遠。

謝麟很快被帶到了。

十四歲的年雖然眉眼間還有一些稚，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已有了翩翩公子的風采，但孩子就是孩子，突然踏進詔獄這等森、恐怖的地方，儘管眼睛上面矇著一層黑布，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但他在外面的容仍是嚇得面慘白，一雙垂在腰間的手臂更是在不住地抖。

進了關押著謝禹的囚室之後，獄卒將謝麟推到了謝禹的面前。

謝禹不敢讓自己發出一聲響，一張沾著跡的面龐涕泗橫流，他不斷地朝著謝晏和的方向磕頭，一雙烏青的眼睛充滿了哀求和絕的神。

對於謝禹的痛苦，謝晏和直接視而不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把布條取下來吧。」沈法興朝著獄卒吩咐。

獄卒得令，將謝麟眼上的布條取了下來。

與此同時，謝禹連忙偏過頭，痛哭著往草堆裏面扎。

謝麟一下子便聽出了自己父親的聲音，布條取下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在看清地上之人的慘狀后，他拚命地掙扎了起來，哭喊著道：「父親！父親！您怎麼了！是誰對您的手？您不要嚇我！父親……」

謝禹「嗚嗚」哭著，不敢回頭看自己的兒子一眼。

謝晏和見狀，抿了抿，朝著年說道：「麟哥，到姑姑這裏來。」

子清澈如水、甜如糖的嗓音與這森、腥的囚室格格不。

麟哥抬了抬眼皮，他木獃獃地轉看了一眼，在看清太師椅上的子后，他哭著撲了過去：「姑姑！姑姑！」

這一次，獄卒鬆開了謝麟的手，任由謝麟撲到謝晏和的膝上面。

「我可憐的麟哥，是不是嚇壞了？」謝晏和的嗓音宛如春風化雨一般，輕至極。

謝麟的淚水洇在謝晏和的膝上，不一會兒便將的擺打了，年的嗓音發著，充滿了痛苦和恐懼：「姑姑，出了什麼事？為什麼父親會被關在這裏？還有父親的手、父親的手……」

謝晏和抬起手指，纖纖玉指作溫地挲著謝麟的頭髮，聲說道：「麟哥，因為你父親犯了錯，才會被關到這裏……」

「不可能！姑姑！我父親怎麼會犯錯！父親一定是被冤枉的！」謝麟用袖子胡抹了抹眼淚，一雙清雋的眼睛充滿了孺慕之，他目抖地向謝晏和，像是一隻尋求庇佑的：「姑姑，曾祖母讓我們一家回祖籍去。我們路上遇到了劫匪。我和母親在馬車裏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人就暈了過去，醒來發現我們被關了起來……姑姑，到底怎麼了？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