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主使?」謝麟喃喃說了一句,他的眼睛里驟然發出一陣強烈的神采,像是在確認宮嬤嬤有沒有騙他。
「只要父親說出幕後主使,就可以放過我們了嗎?」
宮嬤嬤垂下眼簾,溫地說道:「當然。嬤嬤可以向你保證。」至於陛下願不願意放過謝禹,就要另當別論了。
「父親!」謝麟聞言,目期待地看向謝禹,可憐兮兮的眼神哪裡還有半分國公府嫡長孫金尊玉貴的影子。
謝禹慘笑了一聲,他目眷地看了兒子一眼,最終閉上了眼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謝晏和一雙桃花眼瞇了瞇。謝禹的反應很不正常。除非他是真的不知道。
「可憐的孩子。」謝晏和一聲嘆息,的嗓音出一濃濃的悲憫:「沈大人,這裡給你了。」
謝晏和起,慢吞吞地走出囚室。
謝麟著謝晏和離開的背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謝晏和邁上臺階時,囚室裡面遙遙地傳來一聲年的慘,聽上去異常凄厲。
謝晏和抿了抿,腳步連一停頓都沒有。
直到出了囚室,外面的照進來,謝晏和一直繃著的手臂這才鬆懈了下來。
沈法興快步跟上,語氣出幾分猶疑:「縣主,陛下並未吩咐要對謝禹的家眷用刑……」
謝晏和聞言,要笑不笑地翹了翹角:「放心,陛下若是怪罪的話,我一力承擔。」
謝晏和話音剛落,一個侍衛打扮的男子匆匆而來,看到沈法興后,單膝跪地:「大人,不好了,謝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崔氏柱而亡了。」
「崔氏死了沒有?」沈法興大驚失。
就連謝晏和也十分意外。不過是把謝麟帶走,崔氏便要尋死。難道……崔氏知道些什麼?
「人救了下來,但就剩了一口氣。」
「廢!你們這麼多人,連個人都看不住。」沈法興氣地破口大罵。
「沈大人,能不能帶我去看看?」謝晏和說道。
「縣主請隨我來。」沈法興面凝重。博陵崔氏是名門族,姻親故舊遍布朝堂,如今崔家外嫁的嫡支嫡出了意外,也不知道博陵崔氏會不會把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去。
二人一路無話。
到了一廂房外,守門的侍衛看到沈法興后,連忙請安:「大人,大夫就在裡面。」
沈法興微微頷首,朝著謝晏和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廂房裡面,不見謝家的其他人,只有崔氏一個人躺在床上面。頭上的傷口已經被郎中簡單地包紮過,雖然撒了止的藥,卻還在不斷地流著……
崔氏面如金紙,雙目無神,看上去已是進氣多出氣……
「大堂嫂。」謝晏和摘下頭上戴著的冪籬,遞給一旁的宮嬤嬤。
崔氏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在看到眼前一張宛如謫仙般的容后,愣了愣:「晏和,你怎麼在這兒……」
「大堂嫂你為何這麼想不開。幾個侄兒和侄還需要人照顧。」謝晏和握住崔氏冰涼的手指,一雙黛眉眉尖若蹙。
崔氏聞言,出一抹苦的笑意,無力地說道:「晏和,我知道,我們一家活不了……」
謝晏和一雙桃花眼閃了閃,眼神溫:「大堂嫂,你在說什麼傻話,怎麼就活不了?」
崔氏定定地看了謝晏和一眼,費力地牽了牽角:「我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
崔氏說完,緩緩閉上了眼睛,呼吸聲漸不可聞。
謝晏和用力住崔氏的手腕,朝著旁邊的大夫吩咐道:「讓再堅持片刻,我有話要問。」
給崔氏看診的大夫在衙門供職,平日里還兼職仵作,聞言,也不多話,出幾長針,分別刺在崔氏的百會和太上。
崔氏悠悠醒轉了過來,睜開眼睛,在看到謝晏和時,輕輕一笑:「妹妹這是要讓我走得不安寧。」
謝晏和聞言,神莫測:「大堂嫂一直都是一個聰明人。我的目的,大堂嫂想必也猜出來了。」
崔氏眨了眨眼睛,的臉白得可怕,一看便是迴返照之態。
崔氏輕笑了一聲:「晏和,你從我這裡問不出什麼的。」的神態一直很安詳,不像是一個垂死之人,反倒像是一個勝利者。
「大堂嫂,明人不說暗話。我可以保住麟哥他們。」謝禹雖然該死,但謝麟他們畢竟是謝家的脈,如果可以,謝晏和並不想趕盡殺絕。
崔氏聞言,只是搖了搖頭,幽幽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妹妹不必寬我了。」
謝晏和瓣微抿。一雙波瀲灧的眼睛浮上一抹暗,輕聲道:「只要我跟陛下求,陛下一定會放過麟哥他們。這一點,大堂嫂可以放心。」
崔氏聞言,暗淡的目像是燃起了兩簇微小的火苗,目深深地看向謝晏和,半晌,神漸漸轉為了幽涼:「命該如此,就只能任命。」
謝晏和沒有想到這夫妻兩個都是這樣油鹽不進,抿了抿角,意味深長地說道:「可這世上,有時候活著比死還要痛苦。」
「妹妹是在威脅我?」崔氏語氣涼淡,合上雙目:「人死百事休。一了百了。」
「大堂嫂果真心狠。」謝晏和神不明,看著崔氏漸漸咽了氣,這才轉離開了房間。
「縣主,您看現在該如何?」沈法興嚨有些發乾。謝家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沈大人放心,此事我自會跟陛下說明。」謝晏和重新戴上了冪籬,扶著宮嬤嬤的手說道:「沈大人,告辭。」
「縣主慢走。」沈法興猶如送瘟神一樣,送走了謝晏和。
到了馬車上,謝晏和淺淺嘆了口氣:「嬤嬤,是我死了大堂嫂。」
「縣主,大房自己造的孽,如今不過是一報還一報。」宮嬤嬤心裏面,只認靖平侯府的人,謝晗與謝晏和兄妹才是宮嬤嬤的主子,謝家幾房的其他人,是死是活,宮嬤嬤才不會放在心上。
宮嬤嬤見謝晏和仍是有幾分傷,只能溫聲轉移了話題:「麟爺前腳才被人帶走,世子夫人後腳便了柱子……奴婢懷疑,世子夫人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會畏罪自盡。」
「沒有證據的事,便是猜測也無用。」謝晏和閉上眼睛,腦海裡面還殘留著麟哥看向時那抹哀求的眼神。
謝晏和以為自己可以泰然之,原來還是做不到。
回府之後,謝晏和將自己泡進了浴桶里,宮嬤嬤拿著澡巾,幫謝晏和背。
「縣主,您不要太過心急,此事還需要徐徐圖之。」宮嬤嬤看著謝晏和滿懷心事的模樣,不由到十分地心疼。
謝晏和了,目涼淡:「嬤嬤。最遲後日,這樁案子便該塵埃落定了。」
宮嬤嬤怔了怔,試探地說道:「您是說……陛下不想要鬧大?」
謝晏和點了點頭:「聖心難測。陛下自有打算。陛下將此案的主謀定為蔡國公。大伯父只是了蔡國公的蠱,沒有告發蔡國公……」
「陛下此舉,也是為了您的面。」雖然不能夠將謝瑾的罪名昭告天下讓宮嬤嬤覺得有些憾。但兩害相權取其輕,縣主不日將主中宮,清白名聲絕不能有瑕。
「嬤嬤你不明白。」謝晏和失笑,桃花眼裡的冷芒一閃而逝。眼簾微垂,上挑的眼尾出一涼薄,垂目看人的時候,帶著一懾人的凌厲。
「謝瑾當年與魏蹇勾結,太子為了個人私怨知不報、而不發,實在有失仁君的氣度。若是事鬧大了傳出去,定會引起非議。」
謝晏和輕笑一聲,翹起的紅帶著濃濃的譏誚:「陛下分明是想保全太子。」
「縣主,那我們該如何?就這麼讓太子逃過去?」宮嬤嬤頓時憂心忡忡。太子分明是要置縣主和侯爺與死地。陛下對此心知肚明,還是選擇這麼做。那他對自家縣主還是真心的嗎?
謝晏和眼睫撲閃,像是蝴蝶脆弱的羽翅,輕嘆一聲:「圖謀後日吧。」
事果然就如謝晏和猜測的那樣發展。
蔡國公府謀逆,在陛下返京途中行刺,夷三族;就連親家謝國公也被牽連進去,滿門賜死;謝國公胞弟長興侯降侯為伯。只有與之相關的靖平侯府風平浪靜。
就在京城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西北傳來捷報。征西大將軍謝晗大勝,不僅摘了回紇王的項上人頭,還將回紇一族殺的片甲不留,即日班師回朝。
一時間,冷清了多年的靖平侯府重新變得車水馬龍起來。侯府主人不在,只有謝晏和一個閨閣子,但這並未阻擋訪客的熱。各家的夫人、小姐爭相給謝晏和下帖子,弄得不勝其擾,只能躲到福慶公主的府邸里。
這一日,天氣晴好,福慶公主邀謝晏和一同游湖。
二人各帶了一個侍,福慶公主邊的仍然是春雪,謝晏和邊則是跟著朱雀。
畫舫慢悠悠地到了湖中心,福慶公主著懸在水面上的魚鉤,輕輕嘆了口氣。
「雍和,惠貴人自盡了。」
謝晏和神一驚,不由喃喃道:「宮裡為何半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
福慶公主苦笑了一聲,語氣出一傷:「底下人報了暴斃,合宮陪葬。就連妃陵都進不去。父皇看在兩個皇妹的面子上,讓人在京郊尋了一墳塋,草草下葬……」
謝晏和有些難以置信:「陛下怎會如此絕?」
福慶公主失笑,著謝晏和一雙睜圓的眼睛,搖了搖頭:「那是你不了解父皇。」
福慶公主沒有說的是,便是先雍王妃,還有自己的生母,哪怕們二人斗的你死我活,父皇從未在意過。他在意的,也只是自己對面這個人罷了。
謝晏和啞然失語,半晌,疑地說道:「惠貴人為何要自盡?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崔家的盤算?」
「那倒不是。」福慶公主嘆息:「惠貴人買通了父皇邊一個名張三寶的太監。父皇的行蹤,便是他給惠貴人的……」
謝晏和一點即通,駭然地說道:「陛下遇刺,是惠貴人通風報信?可久居深宮,怎麼會與外人聯繫上?」
聞言,福慶公主的面漸漸雪白,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睨向謝晏和,之下,那雙幽黑的瞳仁神莫名。
謝晏和的尾椎骨瞬間竄上一森森的寒意,失聲道:「難道……難道陛下早就知道了?」
福慶公主微微一笑,只是這笑容卻著一苦的味道:「父皇是個釣魚的高手。雍和,如今,我也不知盼你宮的念頭,是對是錯了。」
謝晏和垂下眼睛,兩把纖長、濃的睫羽在的眼瞼上投下兩道扇形的影。向自己十瑩白如玉的手指,指甲上鮮艷的蔻丹紅的刺目。
謝晏和抿了抿角,輕聲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太遲了?」
福慶公主不自地握住謝晏和的手指,如凝脂的手微涼,福慶公主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你。」不該為了對付太子,就去冒然撮合雍和與父皇。
就憑雍和,只怕會被父皇吃的骨頭渣都不剩。焉知今日的惠貴人不是明日的雍和呢……
謝晏和有一瞬間的獃滯,一雙桃花眼眨了眨,那雙涼淡的眼睛眼波流眄,烏黑、清澈的眼瞳又重新活了過來。
謝晏和幽幽道:「還算你有些良心。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謝晏和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安福慶公主,倒不如說是在安自己。
福慶公主一時無言。
還是丫鬟端來了沁涼的山,才打斷了二人之間沉凝的氣氛。
福慶公主府上的山是一絕。最底層的冰碗做了蓮花的形狀,每一片尖尖、窄窄的花瓣都是晶瑩剔,裡面是一層沁涼的冰沙,上面澆著油、油、梅子醬,裡面還摻雜了桃和濤,最頂層則點綴著各花瓣和紅艷的櫻桃,讓人食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