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縣主的病如果沒有被耽擱的話，微臣原本還有九的把握可以讓縣主痊癒。但現在……」

尹卷柏言又止，迎著皇帝森冷、駭人的目，小心翼翼地說道：「微臣只能儘力而為。」

「儘力而為？」魏昭冷冷重複著這四字，墨眸裏面殺意閃過，心中關著的兇下一刻便要破籠而出。

謝晏和抬起手指，輕輕扯了一下魏昭的袖子，語氣冷淡那：「陛下何必牽連無辜。」

魏昭勾了勾薄，神莫測：「尹卷柏，你知罪嗎？」

尹卷柏心中苦笑。雖然他是正五品的院正，但為醫者，天生便比那些科舉出的朝低一等。

更何況太醫這個職業，最容易被宮中的貴人遷怒，治好了貴人是盡了醫者的本分，治不好便是殺頭的死罪。

面對皇帝的問話，尹卷柏不敢辯解，直接跪地請罪：「微臣無能，微臣有罪。」

「陛下，奴婢有要事稟告。」

芭蕉突然跪地，平靜的嗓音打破了室肅殺的氣氛，無形中為尹卷柏解了圍。

謝晏和鬆了口氣，連忙說道：「尹大人，這裏不需要你了，你先退下吧。」

尹卷柏暗暗抬起頭，見皇帝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充滿激地看了謝晏和一眼，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室。

「陛下，當日縣主病重，奴婢和縣主邊的另一個姐姐連夜出府，去請尹院正前來給縣主診治。只是途中遇到巡夜的金吾衛，中郎將陳子林將奴婢等攔在路上。奴婢急之下，只好向陳子林亮出青龍衛的腰牌，但陳子林仍是不肯放行。」

芭蕉一番話平鋪直敘，沒有摻雜半分的個人，聽起來便尤為可信。

見皇帝並沒有阻止自己，繼續說道：「奴婢急之下，只好去松府求見右將軍松巖，拿到條陳之後，才將尹院正請來。回府時，正好與陛下撞上。陛下，縣主會有此劫，陳子林難辭其咎。」

隨著芭蕉越說越多，魏昭的面變得愈發難看，一雙墨眸更是黑雲翻湧，殺意縱橫。

他無可發的怒氣終於找到了宣洩口，魏昭沉沉說道：「孔四全。」

「奴才在。」皇帝的怒意即使孔四全隔著屏風都能夠到，他心中一凜，連忙應聲。

「即刻拿下陳子林。陳家其餘人等流放三千里。」

「是，陛下！」孔四全心中嘖了一聲。好言勸不了該死的鬼。這陳子林既然了陛下的心肝，就不要怪陛下拿他祭刀了。

謝晏和暗暗垂下了眼睫，桃花眼裏的喜一閃而過，像是往碧水無波的靜湖裏面投進了一顆小石子，激起漣漪點點，很快又消散於無形。

一切的波濤洶湧，都暗藏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下。

謝晏和佈局這麼久，不惜損傷自己的，並非是在變相跟魏昭求和，只有陳子林，才是最終的目的。

用涼水沐浴，服下引心丹，終於在半夜發病，一切都是謝晏和計算好的。

包括當值的櫻桃，恰好在今夜負責巡邏的陳子林，還有去請尹卷柏出診的芭蕉，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陳子林是太子妃陳蓉的族兄，謝晏和將陳家害的這樣慘，陳子林怎麼可能不報復。而發病的時候又恰好在宵，正好給了陳子林藉機刁難的借口。

最終一切都如謝晏和所料。

魏昭明知是故意生病，但卻沒有起疑，畢竟的心疾是真的，陳子林的刁難也是真的。

金吾衛掌宮中、京城巡警，中郎將的這個位置太重要了。更何況黃惟覺前幾日便遞來了消息，吏部此次升遷的名單中，陳子林不出意外，便會升到金吾衛右將軍的位置上。

若是讓陳子林得償所願，謝晏和進宮之後，必會遭到陳子林的掣肘，這就像是一條伺機埋伏在暗的毒蛇，不知何時便會咬自己一口。

謝晏和怎麼能冒這個險！

心中的百轉千回也不過在一剎之間。謝晏和彎淺笑，只是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卻出幾許自嘲。

輕聲說道：「陳子林罪不至死，陛下這是在遷怒。」

聞言，魏昭的視線落在謝晏和無雙的容上，一雙幽深的墨眸將謝晏和牢牢鎖住了，將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你這是在為陳子林求？」

「我為何要為想害我的人求？」謝晏和反問道。

一雙麗的眼睛隨之眨了眨，清澄如水的明眸浮上幾許掙扎之，糯的語氣帶著點小孩的口是心非：「我只是覺得，陛下對陳子林的罰太冷酷了些，他罪不至死。」

「還說沒有心。」魏昭出食指，點了一下謝晏和的俏鼻，意味莫名地說道：「眠眠，你可知……陳子林是太子妃的族兄。」

謝晏和濃的眼睫撲閃了下，的桃花眼裏浮上一瞭然的神，婉聲道：「原來這就是他刁難芭蕉的理由啊。我沒有一病不起，不知道多人會暗中失。」

「又說氣話。」魏昭吻了一下謝晏和的發心，手掌輕輕在冰涼的臉頰上。

明知道謝晏和現在的好臉是因為他拿謝晗要挾才能夠得來的，魏昭仍是沉湎在謝晏和的溫、俏里，恰如飲鴆止。

尤其是，在品嘗過的甜和深之後，會過那種兩相悅的好滋味，如今便是加倍的痛楚，痛到四肢百骸痙攣一般，痛到麻木和絕。偏偏還要裝出若無其事，彷彿自己無堅不摧。

魏昭掩住眼底一閃而逝的自嘲，目專註地著床上的小姑娘，溫聲說道：「現在，眠眠還覺得他罪不至死嗎？」

謝晏和彎起，燦然如花的笑容有著一抹天真的殘忍，搖搖頭，聲音甜如醴：「我會覺得他死有餘辜。」

謝晏和想，既然魏昭已經點名了陳子林的份，為什麼還要故作大度。就是要將自己和東宮的矛盾擺在枱面上，讓魏昭去做選擇。

究竟是太子這個國本重要，還是他所謂的掌中珠、心頭的分量更重些。

魏昭對於謝晏和的冷酷並不意外。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的上從來都沒有大家閨秀所備的那些德。

魏昭的也不是什麼心善如水、面目模糊的閨秀楷模，而是敢對著他耍小心思、敢朝著他揮掌的小辣椒。

「眠眠，那我呢？在你心裏，你會判我什麼罪？」魏昭的墨眸攫住謝晏和的視線，原本溫至極的目出了一凌厲，彷彿下一刻便會破開謝晏和的偽裝，到的心深，讓無所遁形。

謝晏和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所有都被魏昭看了。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掐了自己的掌心一把，藉著一銳痛，才沒有讓自己避開魏昭的視線。

「陛下想知道嗎？」淺淺地彎起，桃花眼裏波流轉，好像天上的星河匯進了的一雙明眸里，熠熠生輝，彩奪目。

魏昭墨眸深了深，眼中藏著的凌厲宛如寒冰消融，漸漸融了一泓幽靜的深水。

謝晏和抬起一雙藕臂，勾住魏昭的頸項，往下拉了拉。的面頰在男人的頸窩，淺淺的呼吸拂在男人結的位置，麻麻的，的，只怕男人再的骨頭也了。

「我恨陛下，可是我又離不開陛下。」謝晏和嗓音婉轉，宛如鶯聲嚦嚦，無邊之中，卻又有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如此矛盾，又如此迷人，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不如陛下教我……我該怎麼辦呢？」刻意拖長的尾音嫵得彷彿能夠滴出水來，魏昭半邊都了。

他傾下，將的手臂拉下，舉到頭頂，剛要一親芳澤，卻見的脯劇烈地起伏了一下，檀口微啟，不等魏昭反應，張口便是一陣低咳。

魏昭心底洶湧而出的（）念霎時被一盆冰水澆熄，連一火星都不剩。

他額頭的青筋一陣暴跳，嗓音低沉而沙啞：「拿葯來。」

謝晏和極其厭煩湯藥苦的味道，每次剛喝完便要嘔出一大半。

魏昭得知之後，又心疼又無奈，當即讓尹卷柏想辦法研製出便於服用的丸藥。有了丸藥之後，謝晏和吃藥總算不用嬤嬤和丫鬟又是迫又是哀求了。

魏昭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溫水，親自哄著謝晏和把葯吃下去，一面為拍著後背，一面聲問道：「有沒有好一點？」

謝晏和臉頰通紅，眸里盈著一汪淚，可憐兮兮地搖了搖頭：「陛下，我難。」

魏昭心中一酸，瞬間咬了后槽牙，這才沒有當著謝晏和失態。

他溫地挲著謝晏和雪頸微涼的，語重心長地說道：「如今吃到苦頭了？以後還敢不敢拿自己的開玩笑了？」

謝晏和目一閃，心裏無聲地頂了一句，當然敢。

魏昭將猶如瓷一般緻而脆弱的小姑娘無聲地摟了一些，手指順著雪頸的往上，在潤的耳垂上重重了一下，溫言安：「眠眠莫怕，朕已經急召樓鶴京，他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神醫聖手，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