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縉馬不停蹄地趕到府里，剛到門口，便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只見王府的大門沾滿了金吾衛，玄鐵甲胄，寒意人。

王縉面一凝，沉著臉往府里走去。

正廳里，魏昭坐在主位上，謝晏和就坐在他的右手邊。

底下跪著王老夫人，以及被堵住了的王家大夫人。

與王家人的戰戰兢兢所不同，謝晏和的手裡正著一枚羊脂白玉鏤雕雙龍玉璧把玩，玉璧上垂著的明黃絛被白的食指繞了一圈又一圈。

謝晏和漫不經心地說道：「陛下，這個時辰，六部也該下衙了。怎麼不見王相和王家大公子。」

魏昭神淡淡，。

他將溫溫的茶水推到謝晏和面前，溫聲問：「是不是了？馬車上有你吃的玫瑰膏和水晶凍，朕讓馮英去取。」

謝晏和淺淺啜了一口杯盞中的茶水，這才說道：「也不是很。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狀元樓，他們家的狀元燒餅和翡翠燒麥很好吃，陛下不妨也嘗一嘗。」

魏昭為君王，從不會吃來歷不明的食。包括王家奉上的茶水，除了水之外，茶葉和杯盞全是宮中之，就是這樣，馮英還要十分謹慎的用銀針試毒。

但既然是謝晏和說的，魏昭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朕帶兩個燒餅回去。」

謝晏和笑地點了點頭。

「陛下，老臣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門外邊，王縉匆匆忙忙地掀簾而，他朝著主座上的皇帝稽首一禮，額頭上面微見汗意。

「王相來了？」魏昭淡淡應了一聲，並未起，一張俊毅的面容神莫測。

王縉心頭當即一個「咯噔」，往地上跪著的老妻和長媳上掃了一眼，一臉誠惶誠恐地說道：「陛下，不知微臣的家眷因何怒了陛下。還請陛下明示。」

「王大人這話好生奇怪。」謝晏和吹了吹指尖上鮮紅的蔻丹，輕笑道：「陛下虛懷若谷，怎會輕易被婦人怒。王大人，你不如問一問，貴府的長媳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雍和縣主的態度十分古怪。

王縉無心計較雍和縣主話語里的冷嘲熱諷，他目銳利，視著王家大夫人，怒斥道：「混賬東西，你究竟犯了什麼錯，還不從實招來！」

謝晏和揚了揚手，侍衛見狀，將塞到王大夫人裡的帕子取出來。

頓時，王大夫人猛烈地咳嗽了幾聲，面對自己公公的怒火，始終沉默以對。

「混賬！你教出來的好兒媳！」以往口舌伶俐的長媳如今倒了一個鋸的葫蘆，王縉見從長媳的口裡問不出什麼，一腔怒火無發泄，全部沖著王老夫人去了。

王老夫人也不辯解，恭敬地朝著主座上的君王磕了一個頭，語氣謙卑地請罪：「都是臣婦教導無方，請陛下息怒。」

「陛下，看來王大人和王老夫人是真的不知。」謝晏和雖然很想將王家打塵埃里，但為了自己的親嫂子，只好不不願地為王家辯解了一句。

「把東西呈上來。」魏昭語氣冰冷，朝著馮英吩咐道。

王縉一愣，他沒有想到雍和縣主會為自家說好話。畢竟，他曾在謝瑾的案子上落井下石。

但很快，皇帝的態度已經讓王縉無暇多想。他著馮英親手端來的匣子，在看清裡面躺著的人偶時，瞳孔，麻麻的冷汗當即將上的衫了。

王縉心念電轉，不必皇帝多說，已經猜出了事的前因後果，他冷的目彷彿一頭嗜的野，釘在王大夫人上，恨不得將這個蠢貨撕碎片！

不管哪個朝代，只要牽扯到巫蠱，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個蠢貨怎麼敢！

王老夫人就跪在王縉的後，同樣將匣子里的人偶看得清清楚楚，特別是人偶上面的生庚八字。

王老夫人心中霎時生出一個十分可怕的猜想，飛快了地覷了一眼上首的雍和縣主。

子神靜謐，一張艷無雙的容微微含笑，讓人猜不出的心思。

王老夫人瞬間收回了目，在看到一臉灰敗之的長媳后，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家門不幸啊！

王老夫人腦袋裡「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子本能地往後一仰，「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謝晏和眉尖微蹙，深吸了一口氣，側首看向魏昭：「陛下，先讓人將老夫人扶下去吧。老人家年紀大了，只怕不住。」

魏昭不置可否，一雙幽若寒潭的墨眸目難辨。

他掀了掀薄，一管低沉的嗓音清冷而淡漠，帶著高高在上的冷酷和蔑視：「眠眠，你太心善了。這並非一件好事。」

謝晏和明眸微垂，黑如羽的眼睫在潔白、靜謐的面容上留下兩道匝匝的影子。幽幽說道：「陛下，王謝兩家畢竟是姻親。我不能不顧嫂嫂的心。」

「婦人之仁。」魏昭語氣涼淡地斥責。他墨眸一瞥，向王縉的目鋒利如劍，帶著令人冷徹骨髓的寒意。

「王卿，你的長媳以巫蠱之謀害未來皇后，按照本朝律法，該當何罪？」

王縉藏在袖中的手指一直在發抖，他強自鎮定地回道：「回陛下，此乃滅族之罪。」

「陛下……」魏昭態度不明，謝晏和急之下，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謝晏和只想藉由此事來打擊王家，但從來沒有想過，要讓王家在的手上覆滅。

「眠眠是對朕的置不滿意？」魏昭輕笑了一聲，只是一雙墨眸裡面全無笑意。「朕為天子，更該依律行事。」

「陛下，微臣……微臣願意一力承擔，微臣乞求陛下法外開恩，放過府中的婦孺。」

王縉心中僅存的那一僥倖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面青白，額頭在地磚上磕的「砰砰」作響。

王家大夫人看著自己公爹萬念俱灰的神，本該覺得快意，但想到出的長子，還有年的兒，霎時間心中生出無邊的荒涼，甚至就連對雍和縣主那一腔濃烈的恨意都沒了。

事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經無法回頭。王家大夫人不捫心自問，若是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還會為了長將王家所有人都賠進去嗎？可惜，的心中也找不到答案。

「陛下，我雖然厭憎王家大夫人的愚蠢、惡毒，但您能不能念在王相為三朝元老、功在社稷的份上，只誅首惡。」

謝晏和角抿，從座位上起，朝著魏昭屈膝拜下。

「胡鬧！」魏昭出手臂，制止了謝晏和行禮的作。

他斥道：「你是朕的皇后，朕若因為一念之仁放過了王家，日後是不是還會有人用同樣的手段來害你，來害朕？！」

王縉的額角已經磕出來。雍和縣主竟然甘願冒著怒陛下的風險為王家求，這委實出乎王縉的意料。

但陛下已經對王家了殺心，只怕雍和縣主一個子並不足以改變陛下的決定。

王縉面慘然。枉自己和張甫明鬥了大半輩子，最後竟然後宅失火，毀在大兒媳婦這個蠢貨的上！

「王縉，你可知罪？」

魏昭抬手了眉心，語氣沉沉地說道。當初自己能夠登上帝位，的確離不開張甫明和王縉這二人的助力。但這不是王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對著自己的皇後下手的理由。

謝晗遇刺，魏昭將此事下，是因為太子乃國本，搖不得。

更何況，魏昭心如明鏡，太子對謝晗遇刺一事並不知。此事僅出自於太子妃和王家大夫人的謀算。

魏昭暫時不這二人，是不想讓朝臣將謝晗遇刺和東宮聯繫到一起。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眠眠會因此事大發脾氣，甚至落下了心悸之疾。

眠眠可是自己的心頭至寶！

王家大夫人一次失手之後，竟又用上了厭勝之來謀害眠眠，如此喪心病狂，生生耗盡了魏昭對王縉僅存的那一分。此刻，魏昭毫不掩飾他目中的殺機。

「陛下，臣知罪。」王縉眼看著大勢已去，語氣頹敗地說道。

弄了如今騎虎難下的局面，謝晏和的手心裡滲出一層漉漉的冷汗，強忍著手上的黏、膩，一雙波瀲灧的桃花眼滿是乞求之，一臉信賴地向魏昭。

「陛下，王家大夫人固然可恨，可王家的其他人卻是無辜的。我知道陛下疼我，想要為我出氣。陛下能不能網開一面，只誅殺長房，以及王家大夫人的母族，放過王家其餘幾房的人。」

謝晏和溫婉、甜的嗓音傳到魏昭耳里似水，一雙桃花眼波流轉，讓人看了心都要化了。

魏昭長嘆一聲，在的眼波里敗下陣來，鬆口道：「就依你的意思吧。」

王縉的陡然一松，癱在地上。他這大半生經歷了無數的大風大浪，可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生死危機。

這樣抄家滅族的大罪，就在雍和縣主的三言兩語里化解了？！

王縉心中生出了一抹恍惚之。

然而，劫後餘生的欣喜過後，心臟上卻泛起一陣麻麻的痛楚，讓他差點緩不過氣來。

王縉最重的兒子就是自己的長子，最疼的是自己的長孫。結果卻因為長媳一人之禍，長房上下的命，就這樣全部斷送了。

而王縉還不能表現出毫難過的緒，否則便有怨之嫌，他還要激涕零地謝恩：「陛下寬仁，縣主善，微臣謝過陛下隆恩，謝過縣主大恩。」

無論王縉是真心激自己，還是只是虛偽的客套之詞，都不值得謝晏和放在心上。之所以保王家，更多是因為對疼至極的長嫂，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張甫明這個人難以掌控，有王縉與他分庭抗禮，才不會對自己造威脅。謝晏和深知這一點，又怎麼會出手幫張甫明剷除他的勁敵呢！

心中的念頭一轉而過。謝晏和將掌心裡握著的羊脂白玉鏤雕雙龍玉璧還給魏昭，微垂著一雙桃花眼說道：「陛下，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魏昭接過玉璧，漫不經心地系在腰間。隨後牽起謝晏和的荑，握在掌心。他溫聲道：「朕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