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謝晏和與自己的嫂子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來之前都沒有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
這麼看來,裴家倒不是故意辱他們靖平侯府。
只是沒有想到,裴家出了名的家聲清正、子弟出息,里卻暗藏著這麼多的污糟事,還鬧到了外人面前,可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但要謝晏和同裴老夫人,那是不可能的。
謝晏和可沒有忘記自己侄子所到的委屈,嫂子責打聿修時,那孩子一聲不吭,謝晏和在一旁求無果,只能眼睜睜看著,心都快碎了。
「大夫人,我還沒有見過你膝下的孩兒。是靜姝吧?」
謝晏和見自己的嫂子沒有做聲,主接過了話頭。
裴大夫人愣了愣。還以為以靖平侯夫人和雍和縣主的脾氣,這樁婚事大半是不了。
此刻,雍和縣主的話頓時讓裴大夫人如逢綸音一般,一臉激地說道:「如意,去請小姐過來。」
謝晏和端起茶杯,藉著袖子的遮掩,藏住了角溢出的一冷笑。
裴家以為自己會就這麼算了,那就太天真了。
若是那裴靜姝足夠出,此事還有緩和的餘地。但若是名不副實……
謝晏和長睫微斂,和自己的嫂子暗暗換了一道眼神。
「侯夫人,既然誤會已經說開了,還是快讓小世子起吧。」裴三夫人出一抹心疼的神,聲相勸。
廳堂里的氣氛靜了一靜,裴家的眷都在等著王卿筠會有的反應。
王卿筠含笑說道:「多謝裴三夫人好意。只是他行事不謹,理當罰。」
王卿筠說完,目向自己的兒子,問道:「母親罰你,你可心服口服?」
謝彧朝著裴三夫人抱拳一禮,說道:「多謝三夫人幫我求。」
他話音一轉,接著說道:「但貴府之事皆是因我而起,聿修難辭其咎。老夫人寬宏大量,聿修卻不能得寸進尺。」
年的嗓音清澈、堅定,即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帶著鞭痕,依然不卑不,沒有毫的扭之。即使知道自己了無妄之災,依然沒有遷怒裴府,話里更是只提自己的錯。
別說裴家的幾位夫人了,便是閱人無數的裴老夫人,雙目之中也出了激賞之。
難怪素來不爭不搶的大兒媳婦和長孫會對這樁婚事寸步不讓。
如此金相玉式、艷溢緇毫的年,若是自己有兒,也會搶來做婿。
裴老夫人無聲地嘆了口氣。
「老夫人,大小姐到了,就在外面。」方才去請裴靜姝過來的如意一臉為難地看向花廳里的年郎。
王卿筠見狀,主對著兒子說道:「聿修,你到廳堂外邊跪著。」
謝晏和聞言,眼波輕,目瞥向外邊的艷,眉尖若蹙,顯然並不認同自己嫂子的決定。
「是,母親。」謝彧說完,沉默地站起,朝著裴家的眷行禮:「老夫人,諸位夫人,晚輩告退。」
「等一下。」裴大夫人已經認定了謝彧這個如意佳婿。此刻連男大防都顧不上了,連忙出言阻止。
「我們裴家也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人家。長輩都在屋子裏,何須你避諱。」
謝晏和蹙著的眉尖這才舒展開,朝著侄兒招了招手:「聿修,到姑姑這裏來。一會兒裴小姐進了屋,你還跪著,總有許多不方便。」
謝晏和說話時溫聲細語,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盛滿了寵溺,令人一即知,是將這個侄子疼到了骨子裏。
有謝晗這樣位高權重的父親,雍和縣主這般倍皇帝寵的皇后姑母,自又是韶秀無雙,誰都能看得出來,以後謝世子的前程差不了。
便是裴三夫人也在心中慨,可惜沒有年齡合適的兒,否則,說不得也要效仿二嫂,不擇手段地爭上一爭了。
謝彧聽話地站到了自己姑母的後,並且極其有禮地垂下了眼睛,哪怕裴靜姝走進廳堂,依然守禮地沒有多看一眼。
「靜姝參見雍和縣主、參見侯夫人。」
十一歲的穿著一件鵝黃的上襦,蔥綠的撒花百褶,一頭茂的秀髮梳雙鬟,發上只纏了兩串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珠串。
一張尚且帶著嬰兒的臉蛋依稀能夠看出幾分鵝蛋臉的廓。雪白的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面紅潤,瓣嫣紅。
兩道斜飛鬢的雙眉出幾許英氣,濃的睫下,秋水無塵的杏眼晶瑩、璀璨,目清正,又不失的靈和溫婉。
更難得的是,的上有著一與年齡不符的端莊和沉穩。
沉靜、斂的氣質讓就像是一顆華蘊的明珠,溫潤卻又不失靈氣;高貴卻又毫不尖銳;純凈之中,又有著富、朦朧的。即使是在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依然雅潔、瑰麗,流溢彩。
謝晏和心中暗暗喝了一聲彩!
不愧是京城裏首屈一指的名門閨秀!
贊道:「老夫人,我今日始知,何謂『輕盈照溪水、掩斂下瑤臺』,貴府小姐人品妙,真真令人見之忘俗!」
嫡長孫靜姝一直都讓裴老夫人引以為傲。
聽到雍和縣主發自真心的誇讚,原本心事重重的裴老夫人也不由舒展了眉頭,微笑著說道:「縣主客氣了,小人兒一個,經不得您如此抬。」
謝晏和一改方才的疏離和驕矜,潤澤的紅往上翹起,畔笑容深深:「老夫人過謙了。整個京城,只怕也找不出比裴小姐更出挑的閨秀了。」
「你靜姝?」謝晏和說完,話音一轉,朝著孩問道。
聞言,裴靜姝再一次屈膝一禮:「縣主萬福金安。」
謝晏和招了招手,溫地說道:「到我跟前來。」
裴靜姝目微垂,暗中瞥了自己的母親一眼。看到母親微微頷首之後,落落大方地走到謝晏和跟前,距離剛好不遠不近。
謝晏和很喜歡這孩的分寸,心中暗暗滿意。
裴靜姝靠近之後,謝晏和才發現孩的眼睛明顯哭過,只是用脂蓋住了,遠遠站著還看不出什麼,一到跟前,微腫的眼睛便有些蓋不住了。
謝晏和一雙桃花眼閃了閃。
這孩是因為被堂妹陷害才會這般委屈,還是真的對自己的表哥有?
在謝晏和的心裏頭,雖然看自己的侄子千好百好,但也決然猜不到,裴家小姐僅僅見了侄子一面,便將芳心暗付。
謝晏和眼中的芒漸漸冷淡下來,紅微啟,剛準備說些客套話,眼角的餘里,卻見這位端莊淑慎的裴家小姐飛快地掃了自己的侄兒一眼,潤澤的杏眼似乎浮上淺淺的水,又被忍了回去。
謝晏和心中微,角下意識地彎了起來。
頓時放了目,看著自己的嫂子說道:「嫂子,我一見這孩的品格,便覺得有些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像誰?」
小姑子的話意在試探自己的態度,如果自己還想繼續和裴家的婚約,自然會順著這話說下去,反之,則會將話頭給避開。
王卿筠心下慨,果然還是京城好。以前在西北,上哪裏去找這麼一個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知心人。
「你看不出像誰嗎?」王卿筠淺淺一笑。自從踏裴府之後,就一直高高地端著姿態,這一刻,冷的態度才有一些化。
「我倒覺得,這孩有些像你。」
王卿筠說著,一臉歉意地笑了笑,朝著裴大夫人說道:「我這話當真有些失禮,大夫人勿怪。」
說自己的兒像中宮皇后,這絕不是什麼失禮的話,反而是一句難得的恭維。裴大夫人聽話聽音,立刻明白了謝家姑嫂的意思,頓時又驚又喜。
饒是養氣功夫極好,眉眼間的笑意此時也遮掩不住了。
「看侯夫人您說的,我這兒若能有縣主一兩分的品格,我這個做母親的,就再沒有什麼可教導的了。」
見自己嫂子和裴大夫人說的熱鬧,謝晏和抿一笑,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聲道:「這麼說,裴小姐和我倒是緣分不淺呢。」
裴大夫人忙道:「縣主若是喜歡,不妨將帶到邊教導幾日,也讓沾沾您上的福氣。」
裴大夫人這話過於直白,與素日的矜持截然不同。可見對自己的侄子有多滿意,這是唯恐錯過了佳婿。
謝晏和心中有數,角的笑意愈發深了,一張絕的容上,容之盛竟令人捨不得移開眼睛。
語帶促狹:「就怕我把人帶回去后,不捨得送回來了。」
謝晏和與自己的嫂子極好,不需私底下通,就已經明白了王卿筠的意思。
若說裴大夫人方才還有些忐忑,如今卻是完全放心了。
便是從出現之後便猶如花照水一般嫻雅、沉靜的裴靜姝,濃的睫不由了。
謝晏和見狀,倒是對這小姑娘生出幾分憐惜來,對裴家二房的所作所為更加厭惡。
謝晏和原本是和自己的嫂子來裴府興師問罪的,結果一頓午膳的功夫,就連信都換了。
裴家有錯在先,即使們為方,也無在靖平侯夫人面前拿姿態,更何況,未來皇后的面子,誰敢不給。
裴家的三位夫人小心地奉承著雍和縣主和侯夫人移步到水榭聽戲。
眾人落座之後,謝晏和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昨天的那個小姑娘是鄭音吧?怎麼今天沒有看到?」
裴老夫人心弦一,不由停下跟著打拍子的手,一雙半瞇著的目倏然睜開,勉強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老罰去跪祠堂了。」
「老夫人也太嚴厲了一些。」謝晏和黛眉微挑,一副笑的神。
「我那侄陶陶,和老夫人您的孫鄭音一般大,也是頑皮的很。小孩子,還是要慢慢教導才是。」
雍和縣主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裴老夫人不好再迴避,只能朝著後的鄒媽媽說道:「去請二小姐過來。」
謝晏和的視線投注到了戲臺上,彷彿剛剛只是隨口提起。
裴老夫人心跳的厲害。這雍和縣主可不是個脾氣好的。可是個明明跟東宮不和,也敢往東宮塞側妃的厲害人。這樣的人,即使是隨口一說的話,裴老夫人也不敢等閑視之。
裴家的幾位夫人倒是鎮定的很。
裴大夫人更是在跟靖平侯夫人換信之後,心中塊壘便為之一空,眉眼舒展,雙目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戲臺,完全就是一副置事外的態度。
二房自己作死,雍和縣主既然有心算賬,裴大夫人可不是聖人,要去為二房得罪自己的親家。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妝玉琢的跟在鄒媽媽後走了過來。
在看到靖平侯夫人和一位神仙妃子一般的人兒之後,裴鄭音瞬間猜出了這人兒的份,福行禮:「鄭音給雍和縣主請安,給侯夫人請安。」
謝晏和手裏面慢悠悠地搖著一柄象牙柄的玉骨團扇。見狀,也不起,而是漫不經心地瞥了裴鄭音一眼,那一眼極清冷,又極鋒利,像是終年不化的寒冰,又像是寒湛湛的名劍。
裴鄭音的不由自主地了,臉上出一抹畏懼的神。
謝晏和這才緩聲說道:「起來吧。」
裴鄭音行蹲禮的時間有些長,膝蓋酸的厲害,卻強行忍住了。
雖然年紀不大,心計卻不淺,否則也做不出算計堂姐的事來。母親已經被送去家廟,裴鄭音自知無人撐腰,只能默默地忍下心頭的委屈。只是眼眶卻悄然了。
謝晏和毫沒有因為裴鄭音的眼淚就心。的下首位置坐著的是裴靜姝。一個被帶在邊,輕言細語地照拂著,另一個卻戰戰兢兢地立在臺階下面,被冷漠和無視。
從前一樣份的堂姐妹,因為貴人的垂青,立刻有了高下之分。
若是以往,裴鄭音一定會嫉妒的眼眶都紅了,可在祠堂呆了一夜,現在什麼心思都沒了,心裏面只有濃濃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