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養子，是爹爹的兒，本就該立場一致的，為何用這種帶著功利的字眼？

秦桑長長歎了一聲，真想趕找爹爹問問朱閔青的事……

迷迷糊糊睡去，天剛亮又迷迷糊糊醒來，由豆蔻伺候著梳妝，待穿戴整齊，天已經大亮了。

朱閔青站在院子裏等，聽見靜回頭看來，道：“我送你到宮門口，督主會派人迎你。”

秦桑隨口說聲好，笑問：“你挑的首飾蠻合我心意的。”

“不是我挑的，是一個朋友的妹妹幫忙選的。”

秦桑一怔，又笑：“眼和我差不多，真想認識一下。”說完扶著豆蔻登上馬車。

那兩個嬤嬤自知留下無趣，也跟著一同回宮。

因宅子偏僻，走了大半個時辰，方到宮門前。

一個小黃門在門口等著，見到幾人就笑：“姑姑好，朱大人好，小的小平子給您二位請安了，老祖宗在皇上邊伺候著走不開，吩咐小的在此候著。”

秦桑反應了幾息才明白，老祖宗是指爹，姑姑是指自己。

因是人，朱閔青把人給他就自去當差。

天空飄著雪花，琉璃瓦蓋了一層積雪，絳紅宮牆上幾枯草在風中不停地擺，因皇宮例不栽樹，到都是禿禿的，看著灰沉沉森森，和秦桑想象的金碧輝煌大不一樣。

走到半路，便見吳有德飛也似地迎過來，一邊拭著汗津津的額頭，一邊籲籲地說：“該死該死，傳喚的人竟稟報遲了，怠慢了姑娘，勿怪勿怪。”

秦桑含笑道：“無妨，我爹爹已派人來接我，倒是讓吳公公白著急一場，我心裏才是過意不去。”

吳有德連道不敢，對小平子說：“你管著乾清宮灑掃，是個大忙人，且自去忙去，姑娘有我照應著呢。”

“吳爺爺，老祖宗吩咐小的隨伺候著，小的不敢走。”小平子哈腰笑嘻嘻說，“您老別轟小的走，就是諒小的了。”

吳有德也是一笑，不再言聲。

秦桑冷眼瞧著，心下已有了計較。

一路向北，先是穿過幾道宮門，後迤邐沿著東永巷走了兩刻鍾左右，才到了永和宮。

秦桑被引到後院東配殿暖閣，進門便看到北麵一張大炕，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婦人斜靠在大迎枕上，見進來就笑：“好俊的丫頭，過來讓本宮瞧瞧。”

說著讓過去，旁邊侍立的宮卻在地上擺了個綾錦團。

論份，是無品無階的民，見了宮裏的貴人要行叩拜大禮。

秦桑不會讓人在這上頭挑出錯來，規規矩矩行了禮，“民秦桑，叩見貴妃娘娘。”

李貴妃給旁邊的周嬤嬤使了個眼，周嬤嬤立時攙扶起秦桑，湊趣道：“奴婢瞧這眉眼，倒真有點朱公公當年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他能尋回失散多年的兒來，真是天緣機巧。”

李貴妃仔細打量著秦桑，見臉上略施黛，眉黛春山，笑靨帶暈，一雙目好似春日下的碧水，波流閃，讓人目忍不住在上打轉。

不暗歎，待他日完全長開，還不定是如何傾城傾國的模樣！吩咐道：“搬個繡墩來，丫頭，你為何姓秦？”

秦桑坐下，聽了這話一欠道：“回娘娘的話，民隨母姓，此前一直隨母親生活在鄉下，近幾日才和父親相認，還未曾改姓。”

李貴妃哦了一聲，點頭道：“想來過不了幾日，關於你的消息就會在京城流傳開，正值年節，不了各種宴會，但是在京城眷圈子裏，若沒有人引薦，一時半會兒很難融進去。”

盯了秦桑一眼，見似有所思，便接著說：“且你是宦之，和勳貴、朝臣的家眷大不相同，隻怕們是不屑和你結的。”

秦桑半垂下頭，約猜到召自己進宮的目的，卻不知這份該不該領，便輕聲說：“民能尋到父親已是承蒙天恩，不敢再奢別的。”

周嬤嬤見秦桑不明白，忙提點道，“你今日得見貴妃，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貴妃送你個天大的麵子。說出去，還怕別人不給你臉麵？”

秦桑這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道謝道：“民愚鈍，險些沒領會到娘娘的意，還娘娘莫怪。”

李貴妃不在意地笑笑：“舉手之勞而已，朱緹伺候皇上伺候得盡心，這點子麵本宮還是要給他的。你們父好不容易相認，卻一個宮，一個宮外，等閑不得見，也是可歎。”

周嬤嬤提議道：“奴婢瞧著秦姑娘聰明伶俐的，著實惹人疼，不若召進宮裏，一來侍奉娘娘長些見識，二來也可圓父之。”

李貴妃笑著向秦桑，那神分明是讚許的。

秦桑心裏咯噔一聲，完全猜不到李貴妃的意思，但無論怎樣，都不願意進宮。

因道：“多謝娘娘的意，隻是民自在鄉野間長大，懶散慣了，規矩上頭差得很，若是進宮驚擾了貴人可就是罪過了，萬萬不敢進宮的。”

李貴妃歎道：“可惜，難得有個可心人兒，本宮著實喜歡你，在宮裏待幾年，說親都能挑王公貴族了——你當真不願意？”

秦桑使勁搖頭，“民手笨腳的，一旦進宮，今兒打碎個碗，明兒跌破個碟子，後兒再弄丟了娘娘的首飾。娘娘滿心疼我自然不肯罰我，卻難免落下事不公的名頭，一片好心變壞事，這賠本買賣不能幹。”

心中一塊石頭落定，李貴妃也鬆弛不，捂著帕子咯咯笑，“你這丫頭說話真有趣兒，罷了罷了，你既不願本宮也不能強留。”

又說了幾句閑話，見李貴妃端了茶，秦桑忙起告退，自然也捧回了一大堆賞賜。

剛走，碧紗櫥後就轉出個男人來，正是寧德郡王朱承繼，眼睛直勾勾盯著消失的方向。

李貴妃忙道：“那丫頭沒有進宮的心思，不用理會，冤家宜解不宜結，你那手段都給我收起來！”

朱承繼鼻子，“姨母，我不理會，您歇著吧，我去園子裏逛逛。”

李貴妃不放心，衝著他的背影喊：“你別招惹！”

且說秦桑等人剛走到永和宮門口，從門房出來個小黃門，手裏端著銅鎏金火盆，不當心一腳踩在冰上，一個大馬趴，手裏的火盆就飛了出去。

也不知那火盆裏裝了多炭火，瞬時，冒著火星的霜炭鋪天蓋地，迎麵向他們襲來。

小平子反應最快，生怕燙到後的秦桑，不退反進，不管不顧護在最前麵，那一盆子炭火幾乎全砸他上了，燙得是哇哇大，好在冬裝厚重，上沒事，隻手臉燙了數個大燎泡。

秦桑和豆蔻站得遠些，人沒事，服燒了幾個。

“這事怎麽鬧的！”引路的吳有德閃得急，倒是一點火星沒挨著，迭聲吩咐宮人，“快快，趕扶小平子去抹膏藥。”又嗬斥小黃門，“驚擾了朱公公的閨，你有幾個腦袋可賠？”

那小黃門嚇得臉慘白，不住磕頭求饒，篩糠介地抖。

秦桑見了心不由一，又想其中說不得有詐，到底沒鬆口，“饒不饒你，有宮裏的規矩管著，我也不是苦主，你拜我沒用。”

說罷，帶了豆蔻徑直離去，吳有德見狀，忙指派另一個小黃門跟過去引路。

三人走到一永巷，此時已近午牌，許是宮人們都忙著伺候主子，這裏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兒。

秦桑站定，著沉的天空道：“這位小公公，你確定你走的路是對的嗎？”

“小的打小宮裏伺候，這路都是走了的。”

“可我怎麽覺得你走錯了？”

小黃門迅速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道：“姑娘說笑，這是出宮的路，姑娘頭一遭進宮，許是記錯了。”

秦桑笑笑，心道這是不知死活的人了，真當爹爹是個擺設麽？

說話間，前麵過來一位華服男子，二十多歲，材略胖，模樣倒是周正，隻是眼神黏糊糊的，一就讓人生厭。

小黃門眼睛一亮，上前行禮道：“拜見寧德郡王。”

秦桑低頭行了個禮，側把路讓出來。

朱承繼眼神閃爍，問：“這是哪個宮裏伺候的，怎的從未見過？”☆思☆兔☆網☆

“回郡王的話，這是朱公公的閨，今兒個進宮給貴妃娘娘請安。”

“哦，我昨天去奉天殿時還聽他和皇上念叨這事，說起來也是家奴之了。”

家奴之，四字耳，秦桑便知道這位郡王的脾了，因道：“民份卑微，卻也要提醒郡王一句，我爹是皇、上的家奴。”

朱承繼揮退小黃門，見左右無人，也不管犯不犯忌諱，斜著角笑道：“你是宦的兒，我也和皇上的兒子差不多，算來算去還不是我的家奴？”

秦桑發現此人腦殼不大靈，和他說話簡直是白費口舌，貴妃看著明一人，怎麽收了這麽一個養子。

“民告退。”

“等等！”朱承繼張開胳膊攔住去路，“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的心思，無非是抱著主子的大往上爬，現的大你不抱，傻不傻？”

“我抱著我爹就了。”

“你爹？他蹦躂不了幾天了！”

秦桑眼中現出一訝然，隨即掩飾過去，不相信似地說：“郡王怕不是說胡話了吧？若我爹要倒臺，貴妃娘娘何必給我做臉麵？”

“娘娘深居後宮，朝堂上的事不明白。”朱承繼得意洋洋說，“本郡王有確切的消息，等過了正月十五，有二十多個朝臣，包括兩位閣老，要前彈劾朱緹！”

秦桑心底波瀾不驚，臉上卻是大驚失，“那可怎麽辦？”

“所以才你抱我大，宮裏就住著我一個郡王，這說明什麽？我就是儲君啊，你了我的人，誰還敢你？”

秦桑悲憫地看著他，不住搖頭歎氣。

朱承繼疑問怎麽了。

秦桑還是不說話，一聲接一聲地歎息，歎得朱承繼心裏發，再三追問，終於了說了出來，“我心疼貴妃娘娘。”

“你心疼幹什麽？”

秦桑看著他，眼神誠摯得足以天地，“貴妃太難了！不知耗費了多力，了多折磨，經曆過多次絕，才把你養大，但這隻是開始，以後，更難！”

朱承繼怔怔地聽著，猛地反應過來，大喝道：“好個賤人，敢譏諷我！”手就去抓秦桑，恨不得立時就把事辦了，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裂帛一樣嘶嚎的風中，一粒小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疼得他殺豬似地。

朱閔青不不慢踱過來，“寧德郡王，想去詔獄走一遭麽？”

第6章

幾隻烏被在地上啄食，被慘聲驚得“呼”地飛起，撲棱著翅膀在天上盤旋幾圈，複又落在牆頭上，黑的眼睛盯著下麵那個不住喊的人。

朱承繼臉蠟黃蠟黃的，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