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前，大梁的年號還是元章，而非現在的承平。

那時皇帝患重疾，恰逢西疆生叛，司忱臨危命，率二十萬大兵去西涼鎮羌胡。

可誰知司忱早就暗藏野心，待他帶走了大梁那二十萬兵士後，雖然得獲勝仗，卻在西涼自立為王。

皇帝措手不及，也自是沒想到他最信任的臣子竟是這般包藏禍心之人，可大梁最銳的那批兵士幾乎都被司忱帶去了西涼，且依當時的局麵，雙方若要開戰，便是兩敗俱傷。

最後，閼澤和司忱各讓一步，閼澤仍為皇帝天子，而司忱則得獲一州之地，並被皇帝封王賜九錫。

由此，西涼之地了大梁的封國——潁國，而司忱也了割據一方的遠王。

卻說西涼之地原本人口稀，可因當年中原混，便有大量北方人口為避戰事遷徙到了西涼。

再加之司氏父子兩代的休養生息、經世濟民之策，而今潁國人口眾多，且有近七十萬的兵士。

而大梁去年之秋卻麵臨全境歉收的困境，北方的朔方、並州、幽州不僅逢旱，還鬧了蝗災。

南方的荊、揚兩州卻逢澇災，不僅顆粒無收，許多莊田亦被洪水衝毀。

朔方之東的雒，本有著天下第一糧倉之稱的含嘉倉。

上京城文武百乃至數百萬民眾每年的口糧，便幾乎都來自這含嘉倉中的存糧。

可連著兩年的歉收，卻讓含嘉倉中的糧穀所剩無幾。

惟大梁之西南，那有著川東糧倉之稱的益州，還有數百座滿載著糧穀的倉窯。

皇帝自是要從益州調糧，以此來解決朔方這帶的缺糧之急。

可誰知，這益州通往上京的糧道，竟是被司儼派兵給截了！

與上京的況完全不同的是，在潁國境，就單拿武威郡來說，便可謂是倉穀滿溢。

是封國之的存糧，便足以讓全境的百姓吃上一年。

這段時日，司儼無論是在大肆訓兵演，還是去截人糧道，其所做之舉無不讓亓邈膽戰心驚。

他端坐於謙殿，在趁人不察時從袖中掏出了個瓷瓶，悄悄地往裏續了顆養心的藥丸。

當然，坐於歉殿另一側的翁儀，也是終日惶惶，生怕上京同潁國宣戰。

他們的這位王上，為了求娶裴相之，所做的行徑真真可謂是瘋魔了！

翁儀不知司儼如此不計後果的緣由，可亓邈卻是一清二楚。

司儼深中蠱，若他娶不到裴鳶，便會在兩年後被蠱蟲噬心而亡。再說他本就野心，早就存著篡位謀反的心思。

反正得不到那裴家他就會死，那還不如趁此時機同閼家父子背水一戰，也算不枉此生。

殿央的博山爐中正焚著鬆沉曠遠的柑枳香。

司儼今日未穿華貴的重製冕服，墨發單用玉笄小冠而束，隻著了荼白的玄端深。

那深前緣辟的大帶敝膝上，懸墜著山玄玉組綬，若闊步而行，便可聽見玉珇相撞的將將之音。

他神沉靜淡漠，氣質疏離冷鬱，正在殿中主位理著邦國政務。

封國所有與錢目相關的政務，譬如鹽鐵和胡漢市易的賬目，每由司農理之後，還要再由司儼把關。

適才他看完了那些賬目後，又得知西海郡的幾座城牆有所損毀，便提工筆繪了些城壕和甕城的圖樣。

那些圖樣被送到西海郡後，廷尉又來覲見，將近日潁國境懸而未決的重案由他裁決。

翁儀同司儼相多年，知道他的腦子跟別人不大一樣，才智高到讓人覺得可怕。

他和亓邈在殿中隻待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司儼卻已經將常人需要用上數日之功才能理出頭緒的政務都理完畢。

這時，有兩個型強悍的羌人牽來了匈奴來的兩隻獒犬。

這兩隻獒犬型龐大，且子兇煞，據說這種犬若在草原中到狼群的攻擊，都有極大的概率能將那些惡狼盡數咬死。

可獒犬固然兇惡，在主人的麵前還是忠誠溫馴的。

亓邈和翁儀見到那二犬後，不由得打了個寒。

司儼卻走到了那兩隻獒犬的前，亦手了其中一隻獒犬絨絨的腦袋。

他這時卻倏地想起，裴鳶在上京也和裴猇豢養了兩隻型小的拂菻犬，可他養的這兩隻獒犬，模樣屬實龐大又可怖。

子溫又膽小，這兩隻獒犬很有可能會嚇到。

便道：“待王後封國後，不要讓它們再出現在宮帷裏。”

為首的馴羌人得令後，頷首答諾。

司儼這時又命：“帶它們下去罷。”

“諾。”

司儼適才逗弄兩隻獒犬時，也是副斯文又優雅的模樣。

可翁儀卻覺得，都到了兩國即將開戰的境遇，司儼竟還表現得這麽平靜淡定，還有那閑心思去逗犬，裏還真是瘋得可怕。

時已至午時，翁儀和亓邈一同退出了謙殿。

翁儀這時喟歎一聲，對亓邈慨道：“唉，王上為了個子，竟是做出如此強取豪奪之舉…怕不會是種了蠱罷？”

實則翁儀這話，隻是在調侃。

可當他看向亓邈時，卻見他麵明顯一變，眼神也著驚恐。

亓邈聽到蠱二字時，嚇得連連搖頭，他生怕自己再度向人泄天機，再折他個三十年的壽元。m.X520xs.Com

翁儀自是不知亓邈突做此舉的緣由。

他無奈搖首，隻當亓邈同司儼一樣，也瘋了。

*

上京，建章宮。

司儼近日之舉，自是使朝野震驚。

皇帝眸深沉地看著太子遠去的背影，也清楚自己的兒子絕對無法忍如此奪妻之恨。

不過這樣也好，他實則不得太子對司儼的恨意再深重一些。

太子越恨司儼，削藩的決心也會越強烈。

皇帝知道自己所剩時日無多，他在位的最後幾年，亦無任何能力將潁國這個禍患除去。

來日削藩，讓西涼之地重歸大梁國土，便都要靠他的兒子了。

*

太子從建章宮走出後，並沒有立即回東宮，反是神鷙地通過飛閣輦道登上了清涼臺。

他俯瞰著巍峨華麗的闔宮之景，卻將拳頭越攥越。

他很喜歡裴鳶，可在江山與之間，他還是要做出抉擇。

太子適才已請皇帝賜封裴鳶為縣主，司儼既是要同他搶人，也要娶裴鳶為妻，那便要親自到上京來娶。

他要看看，司儼他敢不敢來。

如果司儼真的來了上京，就算皇帝已經下旨將裴鳶賜婚於他，他也不會讓他活著回到潁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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