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澹澹一笑：“前朝后朝，廟堂江湖，所謂權，來來去去不外乎利與籌碼。直白言之，便是要什麼和有什麼。你來找我，定是帶了你的籌碼。而你的籌碼，只剩你的皇后威嚴。”

夏昭邁下最后一格臺階下來，看著南宮皇后繼續道：“我帶兵了皇城，在你看來，我滅得不過只是一個帝王，大乾江山仍在，帝王子嗣仍在，你們還有千軍萬馬，其中包含那威名赫赫的李氏鐵騎。”

“可是皇后，其實你自己都深知你保證不了。你保證不了他們會賣你這個面子，你保證不了他們不會有其他企圖。”

南宮皇后眼眶泛紅：“阿梨，若你能饒他一命，我定拼死去攔他們，刀山火海，我也替你擋在前面。他已被你一手拽落下來了，為了天下笑話，千古笑柄。他已落魄慘絕至此，他這條爛……命，你便放過他吧，將他手腳打斷都可以！”

夏昭的雙眉深深皺了起來。

南宮皇后抬手抹淚，語聲哀求：“用他這條爛命，換得兵馬無傷，阿梨，這不好嗎？我一定拼死去攔，不管是畢家軍，還是李氏鐵騎，亦或是關寧行軍，宣武軍，順營，盛業軍……我都去攔！阿梨，求你了。”

詹寧看著南宮皇后，轉眸看向。

胡掌柜在后堂隔斷門那，一也不敢，目也轉向。

夏昭的眼睛卻越來越冷，像是一層寒霜覆上了的眼底。

“阿梨……”南宮皇后小聲道。

許久，夏昭開口：“我沒見過爛命，但是我見過爛掉的，便是念和。”

南宮皇后睜大淚眼。

“念和為保你，穿著你的裳，踢掉了足下的凳子。擋在了你的前面，為你而死。害的人，是李據。而你呢，你卻轉頭要為保下李據，而去擋千軍萬馬。”

的眼眸冰冷明亮，南宮皇后忽然覺得，這雙秀麗的眸子似是一柄銳利得劍，刺得不敢直視。

夏昭角浮起譏諷：“五年前在大安長道，我曾問你要不要與我一起走，那時，你我都已預見到了未來會如何，你的選擇依然是留在李據邊。不過，一切似乎也只是我多慮，五年的冷眼與足，你并未不喜。即便李據端了穿腸毒藥至你跟前，你也會毫不猶豫，一飲而下吧。”

南宮皇后垂淚：“阿梨，他是天下的君王，可也……是我的丈夫。”

“那日我推開文德宮的窗，除卻迎面懸著的念和外，宮殿里一切都好。靜謐，安寧，澹泊，歲月無憂，我看不到你的半點恨或怨。甚至，你好像還非常那冷宮生活，過得井然有序。嗯，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總勝過自憐自艾，自暴自棄，終日怨懟。可是皇后，一個棄了王朝，罔顧黎民，踐踏蒼生，肆意奪人命的狗皇帝，一個將妻子打冷宮，讓妻子盡白眼的男人，他在你心里，卻仍然是丈夫！”

南宮皇后側頭掉淚，掉得很兇。

夏昭輕輕吐了一口氣，揚起一笑：“你是一個很好的賢妻良母，但是你不配母儀天下，不配做這天下人眼中最尊貴的人。你可曾為百姓謀到過半點福祉？蒼生難時，你食無憂，閉門修佛，蒼生求助無門時，你歲月，你歲月安穩，雙耳不聞窗外事。是百姓給了你這頂榮冠，才讓你有了皇后之威，若如你現在所言，你真有本事去攔千軍萬馬，也該是為天下萬民去攔，而你卻同我提了一個條件，這個條件是，饒你丈夫一命。”

南宮皇后泣不聲，鼓起勇氣抬起淚眼看向：“阿梨，我只求你饒過他……你便饒他一命吧！”

夏昭目浮現失，還有越發不加掩飾的悲哀：“當年你主書信給我姐姐，借書給你，借給你的，你應該都讀完了吧。以你才學，你也定都讀得懂，可是你，還是你。”

這才是夏昭今天覺得最難過的地方，如若站在跟前的只是個目不識丁的婦人，可能都不會這麼失。

這種失是徹的，猶如置荒野，天地遼闊，你往前走，卻永遠走不到邊。

夏昭看向詹寧，低低道：“送客。”

詹寧領命，上前對南宮皇后道：“皇后，請。”

南宮皇后痛哭：“阿梨……”

夏昭不再看，背過了去。

南宮皇后見模樣，知道再無勸說可能，微微矮腰，算作辭禮。

門外檐下立著個年輕男子，雙手負后，墨束腰，背影高挑拔，若青松，一派干練英銳，氣宇非凡。

聽聞里邊出來的靜，沉冽微微側過頭去，南宮皇后正打量他，撞見他的目，微微點頭。

沉冽亦頷首，清和有禮，一雙黑眸沒有緒，棱角分明的面龐俊疏澹，氣質冷峻。

南宮皇后深深看了他數眼，將他的面龐同當初一騎踏雪而來，沖過千軍萬馬來尋的俊年郎重疊在一起。

時間，真快。

他們在長大，在老去。

南宮皇后開口道：“你是沉冽。”

沉冽道：“是我。”

南宮皇后澹然一笑：“你還在邊。”

沉冽聲音變沉：“我會一直在邊。”

南宮皇后道：“真好。”

沉冽微微低頭，沒再接話。

詹寧安靜走到后：“二小姐，南宮皇后走了，沉將軍來了。”

“阿梨。”沉冽的聲音就在后面響起，低沉清和。

夏昭深深吐息，用了好些功夫讓自己恢復平靜，轉過看他，目烏黑雪亮，像是要他眸底。

“還生氣嗎？”沉冽問。

夏昭無力道：“這是的人生，的選擇，我能氣什麼呢。”

“你視為好友。”

“算是吧。”

“阿梨，你好友不止一個，”沉冽黑眸變專注，“還有趙寧、屈溪翎、蘇玉梅呢。”

夏昭眨了下眼睛，忽然，莞爾一笑，清俏麗的容剎那明艷。

“是啊，我還有這麼多優秀的姐妹們呢。”

沉冽微笑：“嗯，們必不會讓你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