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起義的那幾年，荀彧曾任朝廷的守宮令。

正常來說，守宮令是掌管皇帝用的筆墨、竹簡，還有尚書府「諸財用」、「封泥」等等。

便是為此，許多各地的奏章、文書，荀彧均看到過。

其中，有一封文書，就上奏了一件怪事。

那時候的張角為了讓信徒們相信他有仙，相信黃天將取代蒼天，除了進行「符水治病」、「符咒驅邪」這類「心理暗示」的把戲外，還特地弄出一些讓人信服並且廣為流傳的事跡。

比如，他派大量的黃巾頭目、太平道徒到地方宣講教義，當地的居民原本都是老實的農戶人家，一開始自然是不信這個。

但恰恰，因為一件怪事，使得「黃天取代蒼天」這個觀念一下子深底層人心。

這怪事，就是石碑！

無數村落的田地中憑空長出來了一節石碑，偏偏石碑上還有字，隨著一天天的變化，從地里長出來的石碑越來越長，而上面的字也越來越多。

到最後，十六個大字清晰可見，振聾發聵——「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這一下子，所有農戶都嚇尿了，認為是上蒼的指引…

於是乎，大量的農戶開始信奉太平道，開始相信黃天將取代蒼天。

一來二去，這種觀念也就深到每一個黃巾軍士、太平道徒、底層農戶的心裡，深固，時至今日…也依舊不能搖！

荀彧將這中間的故事向荀攸娓娓道來。

荀攸聽在耳中，連連點頭…好一招謀詭計、俘獲人心的妙法，效斐然哪！

「叔父的意思是？黃巾頭目主導的這『石碑破土』與大豆有關…」荀攸接著問。

「正是！」荀彧頷首。「昔日陛下好奇此樁事件，曾派我去司隸附近的村落調查。

當地農戶相信這鬼神之說，自是不敢這石碑，生怕引來『天罰』。」

「我卻派人撞倒了這些石碑，也正因為這樣，才看到了石碑之下藏之，也是其破土而出的本緣由。」

講到這兒，荀彧頓了一下，荀攸則瞪大眼眸，很是好奇荀彧接下來的話語。

「叔父，這石碑下究竟有何？」

「豆子！」荀彧口道。「準確的說應該是豆芽，石碑下太平道徒埋下了大量的豆子，豆子遇水就會發芽，變『豆芽』，而豆子發芽的過程會形巨大的力量。」

這…

荀攸還是不解。「豆子微小，縱然發芽，又能夠撼石碑？讓石碑破土麼？這需要的力量何止是百斤之重？」

「公達，你讀兵法卻對這農務一竅不通。」

荀彧解釋道。「生長在地底的植在生發芽之後，破土而出的過程均會形巨大的力量，千萬不要小覷這一力量，懸崖峭壁的石間一樣能破土而出，為蒼天大樹！」

「故而，石碑破土，所謂的『上蒼指引』也就不奇怪了…」

講到這兒，荀彧腦袋抬起，眼眸深邃的向「衛府」的方向。

「也難怪『麟』要在衛府後院種植大豆，想來他定是也在其中埋上石碑、石塊，他是要驗證『豆芽』的無窮力量，從而確保俘獲三十萬黃巾之事…萬無一失！」

霍…

恍然大悟。

這一刻，荀攸懂了，全懂了。

果然是業有專攻，換做是一心撲在兵法上的他，怕是這一輩子也無法會這大豆、豆芽的妙用。

「叔父，這麼說…麟之所以要將木盆運往曹公那邊…也是為了…」荀攸下意識的口。

「噓…」哪曾想，荀彧直接比出食指，示意荀攸不要多言，更不要大聲說話。

荀攸當即會意…

昔日黃巾頭目可以用這石碑破土的方式收攬人心，將「黃天救世」的景象鑲嵌於底層農戶心頭！

同樣，今朝的曹公也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擊破黃巾軍心頭的固有觀念，黃天可以救世，他曹也可以救世，只要這豆芽能頂起石碑，像是誰救世？誰就能救世！

當然…

之所以陸羽沒有寫信直言，反倒是要借「大豆」、「木桶」的提示讓曹自行領悟，這是因為…此舉，陸羽要做到絕對的，千萬不可走風聲。

也只有這樣，接下來的石碑破土，蒼天指引，俘獲三十萬黃巾賊眾之心才會變得理所應當、順其自然！

真的就是，好戲即將上演了。

「叔父，侄兒覺得咱們這兗州，覺得曹公這兒是越來越有趣了！」荀攸笑著說道。

「哈哈…」荀彧依舊一縷鬍鬚。「有麟在，的確有趣多了…」

「走…去衛府後院看看，保不齊，麟種下的那些石碑已經破土而出了。」

言及此，荀彧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耐人尋味的芒。

誠如昔日月旦評對麟的評價那般——「得麟者，可終結世，雄霸天下。」

呵呵，曹還真是幸運哪。

他們潁川才俊也算是頗為慶幸吧？

至，沒有與麟為敵！的確值得慶幸。

…

…

前線軍營，中軍大帳。

「淅瀝瀝…」

澆水的聲音不斷響起，曹與諸位將軍去巡視軍營了，整個中軍大帳，唯獨剩下曹休一人。

他在澆水…給這「盆栽」澆水，一天兩次，從未間斷過。

話說回來，就是對人，他都做不到「一天兩次」這麼上心！

「唉…」

著盆栽，曹休搖了搖頭，他很想哭。

看著同營的騎士戰場立功，砍下一個又一個蛾賊的頭顱，原本他手下的十夫長都已經晉陞為百夫長了，曹休是哭無淚呀。

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才能到頭？

有那麼一瞬間，曹休真想搬起這木盆，將這「盆栽」砸稀爛…他從吳地千里來投叔父曹，可不是來養花、種豆的，他要建功立業，耀門楣呀！

但，終究理智戰勝了衝…「盆栽」他千百遍，他依舊得待這盆栽如初。

「陸羽啊陸羽，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嘟囔著一聲抱怨。

就在這時。

咣、咣…輕微的聲音傳曹休的耳畔。

聲音很清脆、很明顯…

曹休左右環顧，中軍大帳，除了他這個「養花匠」，哪裡有什麼人影？

「咔、咔。」

又是兩聲輕微的細想，乖乖…難不活見鬼了？

曹休努力的讓自己鎮靜下來，他的眼眸順著這不間斷的、細微的「咔咔」聲去…

這不還好，一之下…

只見原本的盆栽中「土壤」像是被什麼給頂了起來，隨而至的…是…是一塊石頭，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塊石碑的一角破土而出。

大有一「石碑才尖尖角」的既視…

究是一貫勇武的曹休，此刻整個人是懵的，什麼況…石碑？從土盆里冒出來了？活見鬼了，真的是活見鬼了…

古人本就敬奉鬼神，石碑破土，還有比這更玄奇的事兒麼？

「嗖…」的一聲，曹休快步逃出中軍大帳。

一邊跑，一邊詢問大帳周圍的甲士。「曹公呢？曹公呢…木盆里見鬼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