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倒映著藍天，白雲在河水中游曳。

襄郊外的山野之間，河流之畔，一百餘學子正跪坐在竹席上。

每個人的面前擺放著一張自備的桌子，而桌子上均有書分發下的一折竹簡，竹簡中的容則是水鏡先生設下的一道考題。

有些讓人意外的是，此間的主人水鏡先生司馬徽，以及傳言中參加這次弟弟子挑選的士龐德公、襄名士黃承彥均沒有出現。

諸葛亮原本還有些張，這些與他年齡相仿的士子，每一個人眼中都著無限的自信與勢在必得。

當然有一人格外顯眼，他其貌不揚，五單獨擺放出來很醜，可湊到一起更丑，簡直長的就像是開玩笑似的。

方才聽士子們談，諸葛亮知道，他就是襄城頗有才名的丑俊，名喚龐統龐士元。

「還真是各路神仙哪…」諸葛亮低一聲。

而這時，書大喊一聲，「現在可以開卷了…」

開卷便是展開竹簡開始答題，原本還在互相張、亦或者是小聲議論的學生們登時安靜了下來，徐徐展開面前的竹簡。

可…這不展開還好，展開之下，登時發現這裏面本就沒有什麼考題。

與此同時，小書繼續朗聲道。「先生說了，你們想要來這山間竹舍學些什麼，不妨均寫這竹簡中…」

唔…諸葛亮眼珠子一定，小書說的簡單，可總結出來是四個字——何以致學！

而這就是今天的考題。

可…要怎麼寫呢？

諸葛亮陷沉思，正常而言，書寫的答案，所謂的求學容，理應是詩書禮儀、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兵法韜略，可若是這樣必定與其他人寫的大同小異，那結局必是鎩羽而歸。

水鏡先生昔日放話出來，是要挑選有慧的八名弟子，而評估一人的慧…是否可以簡單規歸結為與眾不同。

諸葛亮何其聰慧？簡單的分析，他就已經能判斷出，這看似輕巧的題目，其中藏著玄機呢？

作為考生，如果只去想自己要寫些什麼，或者很坦誠的把自己心頭的想法寫出來，

那就落陷阱了。

真正該考慮的是別人會寫什麼。

心念於此，諸葛亮環伺左右，他左邊不遠跪坐的是荊州牧劉表的兒子劉琦，以諸侯之長子的份，他書寫的容必定是坐而論道、化百姓一類的；

右手邊是蔡瑁之子，而他多半會書寫學習兵法韜略，指揮千軍萬馬；

正前方不遠是士高人龐德公的兒子，士之子前來拜師，那書寫的必定是與世截然相反的容，譬如救世之法，譬如為臣之道…

當然，在座的幾乎都是襄城的世家子弟，他們能書寫的容大差不差，無外乎此前想到的那幾項，那…對於自己而言，要寫出什麼新穎的呢？

諸葛亮陷了深深的沉思，偏偏越是刻意的去想，越難從這方寸之間思索出答案。

還是太患得患失了…

呼…輕呼口氣，諸葛亮努力的讓自己沉下心來，試著去以平常心應對面前空白的竹簡。

恰恰就是這呼氣間，諸葛亮想到了一日前均弟的那封書信…

沒錯，所謂大智若愚，最新穎、最正確的答案不就在那信箋的字裏行間麼。

而其中，那位做陸羽的公子不正是在某些領域提出了獨到的見解麼？

何不…

心念於此，諸葛亮提筆，兩個大字躍然浮現於竹簡之間——

——百工！

世家子弟誰會把「百工」放在眼裏？

而水鏡先生通奇門八卦，如何能不通於百工之學？以此作為「扣門石」再合適不過！

呼…

想到這兒，諸葛亮呼出口氣，心裏懸起的石頭算是落下了一多半兒。

若非一日前看到均弟的書信，若非看到了陸公子對「百工」獨到的見解，他諸葛亮怕是也將如其他學子一般落俗套，或者是糾結不已，踟躕再三。

人言國之六藝，百工居其一，可如今對「百工」有獨到見解的諸葛亮，卻想要稍加修改一番，所謂——國之六藝，百工為首！

念及此，諸葛亮再度落筆，在「百工」兩個大字下，又加上了這八個篆小字，國之六藝，百工為首！

落筆，起，諸葛亮是此間答得最快的一個。

見他起，旁的一干士子均下意識的向他，有些驚訝，如此重要的測試，這麼快就卷了麼？

諸葛亮眼眸微瞇，握竹簡的手又添上了一分勁力，他毫不猶豫的問道。「敢問這位子，可否卷？」

震驚四座…

驚訝之後，一些士子紛紛議論，這人誰呀？這才多功夫，能寫幾個大字？卷，呵呵，怕的是白卷吧？

龐統龐士元也抬起頭來，那有些難看的眼睛向諸葛亮，心裏卻嘀咕著，「他寫的是什麼呢？」

當即餘瞟向諸葛亮，待得諸葛亮靠近他的邊，龐統故意腳，諸葛亮大意之下踉蹌了一下，手中的竹簡也掉了出去。

龐統早有預謀的站起，旋即拾起竹簡…給諸葛亮遞了回來。

可就是拾起竹簡的功夫，龐統看到了諸葛亮竹簡上的答案——百工，國之六藝，百工為首！

這麼…簡單的麼？

「兄臺，抱歉…」龐統故意道歉道…

「無妨…」

諸葛亮回了一句，旋即將竹簡給了小書。

小書也有些詫異，可既已卷，按照規矩，他必須把這竹簡送莊舍讓司馬先生品評，當即轉，快步跑了過去。

諸葛亮則是坐回自己的座位耐心等待，龐統的心頭卻是遐想連篇…

百工？雖是個新穎的答案，可未免格局太小了，呵呵…大丈夫世，當立不世之功，當平步青雲直通雲霄，哪有那閑暇的功夫去做『百工』呢？

格局，格局小了呀！

心念於此，龐統收回了思緒，專心去做自己的答案，他想學什麼？他想學的是大丈夫世之道…

而這些，那一干世家子弟、凡夫俗子如何能想到呢？

…

春季依舊寒冷，幾縷寒梅還在盛開，就在這百餘名士子答題之際，竹舍之，三名中年男子與一名八、九歲的孩兒正於其中。

似乎…三名男子正在津津有味的攀談著什麼。

「水鏡兄，你這題目可不簡單哪。」說話的這名男子乃是居住於峴山南沔水魚梁洲上的士龐德公。

他從來沒有進過城府，平日就在田裏耕作、彈琴、讀書，便是與妻子也是相敬如賓，一年一次。

而他有個兒子，頗為厭倦那世的生活，今日也來參加水鏡先生的考驗。

究是龐德公一貫世，可涉及到自己的兒子，龐德公難免多言語了幾句…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這次說話乃是襄城的名士黃承彥，他的妻子是荊州上將軍蔡瑁的姐姐，再加上他本人也頗有才學，故而在整個荊州頗為有名，是與水鏡先生司馬徽、龐德公齊名的人。

此番，他除了自己來到這兒外，還帶了九歲的兒黃月英，順道，讓見識下這荊州的青年才俊如何答出一個妙筆生輝。

「誒呀！」龐德公擺擺手。「你這題考的雲里霧裏，莫說是這群士子，縱是我這老頭子，怕是也答的不合你心意啊！」

此言一出，水鏡先生司馬徽總算開口了，他一邊笑一邊說道：「哈哈，很好，不合心意很好！」

嘿…

龐德公搖了搖頭。「我讓水鏡兄品評的是這題難於不難，水鏡兄卻說好與不好？這怎麼行？」

司馬徽點了點頭，繼續答道：「你剛才說的話也很好…」

好，好，好…他好你也好！

黃承彥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水鏡先生司馬徽有個習慣，凡是說話說「好」字，比如問他某個人如何？他從不直接品評，只是說「這個人好，很好」…換作下一個人，還是一樣。

黃承彥都習慣了，所以給他起了個外號就「好好」先生，這個在襄士人圈子裏大家都知道——好好先生司馬徽。

三人正聊到高興，「先生，有人卷？」

唔…這下，司馬徽不說好了，他有些驚訝，不他驚訝，龐德公與黃承彥也很驚訝，如此鄭重其事的考核，這麼快就卷，未免有些太糊弄了吧？

「遞給我看。」司馬徽吩咐道…

小急忙雙手捧著竹簡遞了過去。

一旁的黃承彥、龐德公也湊了過來，而映他們眼簾的答案是碩大的「百工」二字，連帶著在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國之六藝，百工為首！

霍…竟有學子要來學百工？

不等司馬徽開口，「哈哈哈…」黃承彥一縷鬍鬚笑出聲來。「這個士子倒是與月英想到一塊兒去了。」

言及此，黃承彥了下他側兒的腦袋，繼續說道。「月英最惦記著想學的，不也是你那墨家機關嘛，而學好墨家機關，百工是基礎中的基礎啊…哈哈…水鏡兄，看來月英有個伴兒了！」

此言一出…哈哈，司馬徽也笑出聲來，他看了眼竹簡上的名字——諸葛均！

沒錯，諸葛亮刻意把名字填寫了諸葛均，這算是對兗州均弟的一種保護。

而好好先生司馬徽，這次，他沒有像以往一樣只給出「好，極好」的評價，他點了點頭，眼眸向窗外，口中說道。

「這個諸葛均的小子有點兒意思！」

幾乎與此同時，黃承彥側的黃月英也眨了下眼睛。

心裏嘀咕著，士子中竟還有如此重視百工之人，看起來…司馬叔叔這邊墨家機關的學習…要有志同道合的小夥伴兒了。

…

…

徐州，下邳城外，曹營大寨。

此刻中軍大帳中的曹尤自左右踱步，是戰是退，他還是做不出決斷。

下邳城的細作傳來消息，陶謙的病又加重了，而隨著陶謙病的加重，長公子陶商與劉備的博弈也要進最關鍵的時期。

至於他曹，現在倒是有些騎虎難下的覺。

撤軍吧，又有些忌憚劉備，攻城吧，卻又些擔心後院呂布尚未平定，與袁地盤接壤又平生事端。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新的難事。

這兩日，曹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次撤軍后徐州治理的方略，可不想還好，一想之下不單單是傷腦筋，簡直是腦殼兒疼啊。

越是對徐州了解，越是知道，徐州部可不省心哪…每個州郡里，派系林立各勢力錯綜複雜。

尤以庶人派、名士派、丹派為首，之前陶謙治理徐州，他們還算是相安無事，曹以絕對優勢的大軍境，也勉強還能鎮住場子，可若是…率軍回援兗州后。

這三勢力可就熱鬧了…拉攏哪一？打哪一？會不會他們中有人背後捅刀子，這些都是問題。

而若是不聞不問，隨便派過去幾個州牧，多半會被徐州幫的這三勢力排，甚至死於非命！

到時候這徐州就不是個大糧倉，而是個大染缸了。

「怎麼辦呢？」

曹是越想越頭疼…

有那麼一刻，曹覺自己的腦袋就要炸了，說起來，這是老病了，從二十多歲就開始，曹每每想到煩心事時就會頭疼…

而原因，就不得不提到曹十幾歲時的一樁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幾歲的曹正是長的年紀時，個子卻好像是三九天麥苗一樣兒沒什麼靜。

面黝黑，矮小幹，總比同齡的孩子高相差兩歲的景，簡直和他那太監祖父曹騰一模一樣。

曹嵩擔憂啊，養父曹騰年就失去了「小烏」，影響了發育，可他的職業是做宦，矮一點兒無所謂，可曹不行啊，騎馬打仗夠不著鐙子，做治世不住氣場，就連袁人前人後也給曹起了個外號——「大半截」！

為了讓曹長高一些，曹嵩聽信了一個土辦法，每天晚上上府邸里的管家，一人按住曹的頭，一人抓住曹的腳，兩人拚命的拽，要給曹拉拉。

那是一段對曹而言，十分灰暗的日子，天空中閃爍的星星像是曹的眼睛注滿了無奈，可結果依舊是效甚微，曹還是長不高，還是被袁戲稱為「大半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