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守在曹軍營寨的門前，左右踱步，整個人顯得有些慌張…

他沒有大哥曹這般沉穩，心裡總是藏不住事兒，何況現在在心裡藏著的還不是一件事兒，而是…三件事兒。

第一件事兒——得麟者可安天下的「麟」是陸羽；

第二件事兒——陸羽帶著的那塊「吉利」玉佩，他哪裡還是陸羽啊，他是曹羽；

第三件事兒——嫂子點鴛鴦，曹德來之前還聽說，曹沐最近三天兩頭的往陸羽的府邸跑，一待就是一整天，這是要出大子的節奏呀！

一路乘馬車而來，曹德覺自己都要憋出傷來了，實在是不吐不快。

終於，寨門打開…

「德公子，來這邊…」幾名甲士小聲招呼一聲，引著曹德步寨中，幾人均是沿著寨牆側行走，刻意挑選的都是人的地方，頗為小心翼翼。

這點，曹德能理解，大軍中不乏一些譙縣出的百姓，很多都是見過曹德的…

若然他活著的消息讓這些人知道了，那大哥曹高舉的「大義」就有些站不住腳了。

轉過幾個彎兒，進一間角落裡的營帳，而曹早就在其中等待。

曹先是向幾名甲士使了下眼，這些均是曹的心腹親衛，當即會意，默契的退出，守護在離此間很遠的位置。

直到這時，曹方才開口。「德弟，你不該來這兒的！」

是啊，如今什麼形，莫說是徐州還餘下兩個城池，縱然是徐州全部攻下來了，曹德也不該出現在這兒，這是極大的忌諱。

儼然，曹有些責怪這個弟弟的味道，可偏偏他的眼眸中閃爍著芒，這是只有至親之人相見，才會浮現出的芒，說到底，曹在意著這個弟弟呢！

若非德弟的橫空出世，阿翁曹嵩哪裡會讓他曹無法無天，可以說，德弟從小就替他分散了不火力呀！

心念於此，曹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的心，張開雙臂一把將差點就見不到的曹德給抱住。

「德弟，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疚啊，曹打從心底里疚…

誠然，

陸羽的計略堪稱完，假借阿翁與弟弟的假死，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如此，上奏朝廷，各路諸侯誰若是公然支持陶謙那就是與天下公理為敵。

曹也如願打下來了徐州四個城郡，佔據徐州大半，可…委屈的卻是尤自活著的阿翁與弟弟呀，他們必須改頭換面，他們必須告別昔日的圈子、朋友…這是做出的巨大犧牲！

此刻，就是一向不喜歡哭的曹，眼眶中淚痕竟莫名浮現而出。

「德弟，德弟…」

他連續不斷的拍打著曹德的後背，輕呼著，曹家祖傳下來的是隔輩兒親不假，可兄弟之亦顯得彌足珍貴。

「誠如大哥所言，我的確不該來此，可…事關重大，若然不把此事告訴大哥，我心難安吶！便是為此…縱是長途跋涉，縱是冒些風險，我也必須來…」

曹德一句話說的極其篤定。

這更讓曹意識到，德弟此行必事關重大。

「德弟，坐下來，慢慢說。」

曹示意讓曹德坐下，曹德也顧不上那麼多，當即就把心頭想說的全盤道出。

「大哥…我來這兒，是有三件大事兒要告訴你…」

三件？曹一怔…這麼多十萬火急的大事兒麼？

不等曹反問，曹德的話繼續傳出。「第一件事兒，陸…陸羽公子，其實，他…他就是麟哪！」

「昔日…我奉阿翁之命去徐州彭城接濟麟姐弟，就是他的一番話讓大哥主兗州，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麟的樣子，愚弟…愚弟永遠不會記錯，他…他就是…」

不等曹德把話講完。

噓，曹比出食指，示意曹德不用繼續說了…

他則是當先跪坐在竹席上，等曹德也跪坐下來后，才緩緩開口。「德弟，這件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向外人提了…」

「早在昔日他提出破黃巾、納黃巾法門時，我就有所懷疑，再加上麟的特太過明顯，姐弟同行，還有年齡，早在半年前我幾乎就篤定他便是月旦評中提及的，那『得之可安天下』的麟…可…」

不等曹把話講完，曹德搶先問道：「大哥一早就知道了？那…大哥是刻意裝作不知道？」

「哈哈…」曹擺擺手，笑著說道。「德弟無需糾結於此，陸羽是不是麟重要麼？哈哈，重要的是在他的謀劃下，咱們坐穩了兗州，如今又將徐州四郡收囊中，更重要的是陸羽是我的幕府功曹！」

「只要他不想說，我曹可以糊塗一輩子，可以替他瞞著一輩子！再說了，德弟呀德弟，經歷了瑯琊的變故，你難道…還沒有悟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麼？」

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麼？

曹的話於曹德而言無異於醍醐灌頂，好一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昔日，曹仁將軍將麟提出的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帶給他與阿翁，可…他們全然沒有當回事兒。

結果呢？瑯琊變故，車隊劫掠，死傷一片哪…若非麟早有預料，他曹德如何還能活著？如何還能在這裡再度見到大哥呢？

懂了，大哥的想法是對的…

麟的名頭太過響徹，特別是那有些玄奇彩的「泄天機」，哪個諸侯會放任麟效力於他人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今兒個這八個字，曹德是徹底的悟了。

「大哥是對的，愚弟只是沒想到大哥一早就知道麟的份…還專程跑來提醒。」曹德慨道。

曹則是主倒了兩盞茶，將其中一盞推到了曹德那邊。

「德弟說有三樁要事？這第一樁事關麟，那第二樁，第三樁呢？也是十萬火急麼？」

噢…曹德拍拍腦門，也顧不上喝，急忙開口。

「第二樁也是關乎陸羽的，他…他脖頸間帶著一塊白玉佩，那玉佩上刻著的是『吉利』二字呀…」

這幾乎就是另一種說法的闡明。

——大哥呀大哥…陸羽是你兒子啊！是你與那頓丘縣的子生下的、落在民間的長子啊。

這邊，曹德說的無比急切…整個人都往曹這邊靠近了幾分，在他看來這樁事，比陸羽是麟更重要十倍、百倍！

而大哥曹的反應也該是臉驟變，拍案而起！

可…大出曹德意料，曹這邊聽著是雲淡風輕，甚至…他的眼眸都沒有一的變化，都沒有眨一下。

這…

曹德猛地一拍腦門，這才意識到，糊塗了呀，他都能看出來陸羽帶著的白「吉利」玉佩的來歷，大哥曹又怎麼會看不出呢？

等等…

曹德的眼眸猛然抬起，與曹四目相對。

沒錯，如果…大哥曹早就認出了這塊玉佩，那…那陸羽的世大哥豈不是早就知道了，可為何…為何時至今日並沒有告訴他呢？

當即，曹德的心頭生出了無限的好奇。

「大哥…」

不等他開口，曹的話搶先一步。「德弟，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為何時至今日，我並沒有告訴『羽兒』他的真正世！」

「為何呢？」曹德的腦袋再度向前探，整個腦門上全是問號。

「時機不到…」曹出這四個字…

當然了，曹德哪裡知道他心裡的苦呢，羽兒這麼出，他不得儘快與他相認，可一來，他旁敲側擊的詢問過曹休許多次。

據曹休的回話，陸羽對他的這位生父依舊報以莫大的仇恨，強行相認，曹怕適得其反…

畢竟…

陸羽如此機敏、聰慧，他這腦子能助曹營騰空萬里，若要心生抵，讓曹營一敗塗地怕也只是一息之間，曹不敢賭啊！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曹擔心的…

而這點，通過曹的臉與語氣，曹德一下子明白了，大哥是有意栽培公子羽做世子啊！

若不是如此，那本沒必要瞞，直接表明其私生子的份就好，反倒是…若是計劃要讓他做世子，那就得從長計議了。

在漢代，世家大族裡，莫說是私生子了，縱是庶子都沒有做繼承人的資格。

直接表明陸羽份，相當於將他直接踢出了繼位者的行列，禮法之下…就是這麼的無。

而嚴格意義上講，曹並沒有嫡子。

只不過，曹昂是劉夫人所生，劉夫人早死，丁夫人從小將他養長大，可以算是一個嫡子。

而陸羽從小生活在民間，再想得到一個嫡子的份可並不容易，大漢對禮法看的很重，若冒然廢去嫡子，那是要引發禍，引起麾下將士暴的。

當然，曹德這麼想，並不代表曹也是這麼想…

曹哪裡是有意讓陸羽做世子啊？

在他看來，這世子之位簡直就是為「羽兒」量定製的，非他不可。

曹是個有雄心的人，他對繼承人的要求很嚴苛，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繼承他的步伐，繼續壯大這份基業的人。而不是一個中庸之主，一個會敗了他拿命拼下來基業…禮法下的繼承人。

只是這些，他曹又能向誰人訴說呢？

如今，面對曹德，曹也算是敞開心扉，坦誠相見了。

「大哥，原本這話愚弟不該問，可…還是忍不住問大哥一句。」曹德的表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大哥可是有意栽培陸羽做世子？」

曹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曹德繼續問。「大哥還是顧慮他的出咯？」

曹還是沒有回話，依舊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這個其實並不難…大哥是當局者迷了！」曹德當即站起來，語氣中竟帶著些許篤定。

好辦？

曹一怔，「德弟？你的意思是？」

曹德口道：「大哥與袁本初是時玩伴，如何忘了那袁本初的出？」

唔…曹一愣，曹德這麼一提醒，曹恍然回想起了什麼。

十幾歲時，曹家與袁家都住在東街，是門對門的鄰居。

而那時候袁作為袁家嫡子，人前人後稱呼他的大哥袁紹是「小娘養的」，並時常當著袁紹的面兒說什麼「禮不下庶人」。

而袁家嫡、庶子之間的變化，也就是袁紹、袁份的變化發生在太學前。

要知道，太學這種地方，堪稱仕途的直通車，縱然是名門族，庶子也是沒資格進去的。

可袁紹，準確的說是袁紹他爹袁逢愣打出了一波極限的作，把庶子份的袁紹給生生洗了嫡子待遇。

也正因如此，袁才收斂了一些，在長大后，袁紹有資格去順利繼承了家族的一大筆名！

當然，袁不服，總是背後說他壞話，以致於兄弟決裂，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嘶…曹細細的品味著曹德的話，心頭思慮萬千。

而曹德的話接踵而出。「袁紹怎麼從庶子變嫡子，這還是大哥講給我的，大哥總不至於忘了吧？不就是因為『過繼』了那麼一下麼？」

沒錯，袁紹與袁均是袁逢之子，袁紹是庶出，袁是嫡出且母親是公主。

但偏偏袁逢能看出來，長兄袁紹更有才能，為了能給他一個好的出，讓他順利上太學，進仕途，袁逢就把袁紹過繼給了自己的哥哥袁一房…

兄長袁無子，故而袁紹就變了嫡長子，在份上已經能與袁平起平坐。

而袁早死，他死後，袁逢又以袁將嗣子託孤為由，將袁紹再度收為兒子，這麼繞了一圈，袁紹的份就從庶出變了嫡出，從庶子變嫡長子。

這種極的作，就好像是一個人原本是事業編製，事業編製的待遇肯定比不上公務員編製，於是他就主請求下基層去村鎮鍛煉幾年。

如此一來，份就轉移公務員編製，等歷練的時間到了，再回去原本的單位，份就從事業編製搖一變為公務員編製了。

不算太準，但大思路是沒錯的…當然了，對於現在而言，是鼓勵下基層為群眾辦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