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愚弟也是聽說，近來曹沐那丫頭總是三天兩頭往陸羽的府邸跑。」

畢竟是侄兒，說的太難聽了，也開不了口。

曹德儘可能的把語言組織的委婉點兒。

啊…啊…曹微微一愣，什麼意思？他有點沒搞懂…

「沐兒往陸羽那邊跑什麼？」曹反問。

「這…」曹德心一橫，索開口道：「嫂嫂讓沐兒拜師蔡琰姑娘，說是去那邊學習文采禮儀的，可實際上…陳留郡誰人不知，嫂嫂是有意讓沐兒與陸羽親近，造就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誼，想讓陸羽公子當大哥的婿啊！」

啥？曹覺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了？

猛地掐了下耳朵，很疼…

這一刻，曹回過味兒來了…你妹的，我兒子要我婿了？這…這特麼的什麼玩意嘛？

原本心還晴空萬里的曹，霎時間，整個臉全白了，整個面頰上寫滿了詫異！

這話若是別人說出來的，他決計不信，保不齊還要拉出去打上五十軍，再用鞭子打。

可這話是從親弟弟曹德口中說出的，而曹德剛剛才從陳留郡回來，這事兒的真實就…毋庸置疑了呀！

「誒呀。」

曹重重的一甩手。

…丁蕙啊丁蕙，你這婦人…不是胡鬧，這不是點鴛鴦譜嘛？

曹心裡嘀咕著，我兒子娶我兒…我…我…

有那麼一刻，曹都不知道，自己該稱呼陸羽什麼了，羽兒？賢婿…賢你二大爺的婿！

突然間…他想放狠話罵丁蕙幾句。

可丁夫人一貫強勢，且丁夫人的姨娘就是曹他親娘，而且當年曹氏一族被宋皇后案牽連之際，丁家也沒花錢上下打點，真要去罵丁蕙，曹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娘。

「誒呀，愚蠢，愚蠢至極！」

當即曹也顧不上曹德還在大帳，大喊道。「來人，來人…」

門前的甲士聽到這喊聲，

以為是什麼急事兒，急忙跑了過來，卻見此刻的曹面頰上充了一般，臉紅到了耳，他的眼睛更是瞪得碩大，就好像眼前有怪。

「曹公？」

兩名心腹甲士拱手一拜…

曹的腦子則是在飛速的運轉，他的反應極快，幾乎是瞬間就將這件事相關的人，或者說，能解決這件事的人悉數在腦中過了一遍。

呼…

長長的一聲呼氣過後。

曹當即吩咐。「你們即刻八百里加急去趟兗州，去見元讓，把我的話原班不的告訴他…就說他兒子夏侯楙（mao）正直婚配的年紀，我曹有意將沐兒許配給『子林』，如此一來，曹氏與夏侯氏就能親上加親！讓他著手準備人、聘禮即可，下個月就完婚！」

夏侯楙字子林，乃是夏侯惇的長子，儀錶堂堂且頗有武略，算是曹頗為喜歡的一個侄兒。

儼然…如今的境況，不把夏侯楙推出去是不行了。

夏侯氏族人中與曹沐年齡相仿的也唯獨夏侯楙一個，就算是替「羽兒」擋槍也必須得他上了。

說起來，被絕境的曹只能下一盤大棋，為了避免丁夫人點鴛鴦，為了避免他的兒子搖變他的婿，只能圍魏救趙了！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吩咐，讓兩名心腹甲士都有點懵。

其中一人拱手道。「曹公，鎮守兗州…陸功曹、荀司馬、曹純將軍、曹休將軍、程昱司馬均立下了赫赫功勛，似乎唯獨夏侯將軍沒有寸功，反而是丟了濮城，此時…若是發出這樣一則婚訊，會不會…惹人非議呢？」

曹是個能聽人勸的主公。

故而，他告訴手下的心腹甲士，如果他哪裡做的不對，可以私下裡告訴他，不會怪罪。

便是為此，甲士覺得這事兒有待商榷，便直言講出。

按照以往的經驗，不管曹最後是否採納，均會思慮一下，重新的權衡利弊…可，這一次，有些不同。

「我意已決，你們即刻出發…不可妄自非議。」曹提高了音調，語氣頗為堅決，不像是能商量的語氣。

這…甲士們儘管還有些踟躕，可見曹罕見的這般堅決，轉就去辦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兒。

「等等…」曹卻是喊停，他琢磨著甲士會有如此疑竇，那其他人更會有疑竇，甚至夏侯惇都不敢接這道「命令」。

當即，曹的語氣變得和緩了許多。

「若是有其他人問起你們此事，就說我曹說了，元讓是我族弟，此番失城，本就心灰意冷，正好以此讓他振作起來。」

講到這兒，曹頓了一下，接著開口道。

「若是元讓問你們，你們只說，勝負乃兵家常事，濮城一戰不用在意，讓他著手準備兒子的親事宜即可，除此之外，傳我軍令再額外撥給元讓三千兵馬，升一級。」

呃…這…

儘管曹多了些看似「合理」的解釋，可兩名甲士卻更懵了。

似乎，哪裡不對呀…

夏侯將軍這是，越打敗仗…兒反而做的越大的節奏呀。

儘管不明所以。

「喏…」兩名甲士還是答應一聲即刻去辦。

曹德則是在一旁狂咽了一口吐口，這些甲士不懂大哥的良苦用心，他懂啊，為了把長曹沐嫁出去，也真的是煞費苦心了。

就在這時…

「稟報曹公…」又一名甲士來到了大帳的門前，隔著門子喊道：「曹公，兗州急件，是荀令君親筆所書…」

一聽到荀彧的書信，曹整個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神。

他的信來了，那多半是關乎如今這騎虎難下的徐州局勢，荀彧與羽兒定是商量出什麼來了…

曹本想吩咐，召集各部將軍、謀士中軍大帳議事…可剛想口，正看到了曹德。

誒呀，方才的事兒急糊塗了，差點忘了德弟還在邊。

曹德哪裡會看不出大哥的意思呢…

當即悄聲道：「大哥去忙軍務吧，這邊的事兒已經解決，愚弟就先回兗州泰山郡回稟阿翁，若是阿翁知曉麟是他的孫兒，還連翻在大哥這兒立下大功，不知道該有多欣喜呢！」

說罷，曹德就打算先行一步…

「德弟。」曹連忙喊住。「你稍等片刻，我派人沿途護送你…」

其實曹想說的不是這個，「咳咳…」他輕咳一聲，走到曹德的邊低聲音道：「羽兒的份告訴阿翁也無妨，可…我那夫人要將沐兒許配給羽兒之事，千萬，千萬不要告訴阿翁！」

「阿翁的不太好，不能讓他因為這個再氣出病來。」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曹是覺得這事兒就離譜，除了離譜外，還有點兒丟人，總不能把人丟到親爹那兒吧？

「愚弟記住了。」曹德拱手辭別，在幾名甲士的護送下快步往營寨大門方向行去。

咳咳…

而曹清了清嗓門，渾然好似沒事兒人一樣。

「兗州的信使與書信在哪？」曹問道…

「均在中軍大帳，等候曹公。」甲士如實回答。

「好…」曹頷首，繼而吩咐道。「即刻去各營讓子孝、子廉、妙才來中軍大帳議事，此外…也去請戲志才與荀公達，告訴他們，文若終於來信了！」

「喏…」甲士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不敢遲疑急忙去辦。

曹則是長長的呼出口氣…

調整好心，接下來，該關乎大局了。

理完兒長的問題，定下了羽兒為世子的方式與方法，那麼…只剩下面對眼前下邳城的難題，曹又恢復了那個雷厲風行的梟雄模樣。

而隨著荀彧的來信，這下邳城是戰是留，也該做最後的決斷了…

「走…」

曹大踏步往中軍大帳方向行去，他要先看看荀彧的這封信，看看裡面可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

曹營大寨，中軍大帳。

曹在詢問過信使一些關乎兗州的局勢后，示意信使下去休息。

此刻曹仁、曹洪、夏侯淵、戲志才、荀攸都尚未到…曹已經忙不迭的打開了竹簡，略的掃過其中的文字。

而這不掃還好，一掃之下。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曹竟爽然的笑出聲來，至於緣由，他的一雙眼珠子被信箋中的容完全吸引…著信箋…是陸羽提出的方略，荀彧總結歸納記錄下來的。

可字裡行間多帶著幾許玩味…

比如，那一句徐州很，劉備把握不住，還有那句，劉備把握不住，曹公能！

結合整篇文章，有趣，有趣，曹覺得有那麼點兒味兒了。

帶著笑意，曹繼續往下看…而這才是信箋中的核心容。

不過幾行，霎時間，他整個人變得嚴肅了起來，他一把將竹簡舉高。

眼眸微微瞇起，布滿的瞳孔掠過之，竟見這竹簡中提出了八個意味深長的字眼——徐州自治，彼此制衡！

嘶…這是要解答，如何治理徐州的問題麼？

說起來，這是曹如今面對的兩大難題之一…

曹記得他此前寄過去的信箋中並沒有提到這點，而這個難題是最近才發現的，倒是不想，羽兒倒是提前想出對策來了。

至於這個對策嘛…

徐州自治？自治？

曹微微陷沉思，大漢推行的是郡國并行制，無論是州郡、還是屬國均制於朝廷，亦或者說制於某些諸侯。

自治，自己治理嘛？這詞，這方略，曹還是第一次聽到，屬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接著往下看…

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人制徐州人！

曹的眼眸徒然張開，一下子來了興趣，他是個聰明人，單這兩句話的水平就很高，把問題與解決方式闡述的很到位。

徐州的問題在於地方氏族的盤錯節、派系複雜，在於權利的分配，分配自己人多一些，徐州的土著就會不滿意，從而埋下患！

可若是分給徐州土著的多一些，那徐州似乎…又離了曹的管控。

可是…羽兒提出的這徐州人治徐州？

從字面意思來看，並不複雜，就是曹把軍權、政權全部還給徐州人…

如此，權利分配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但…

盡數委任出去，那徐州還是曹的麼？這是不是有些太大膽了？

帶著這樣的懷疑，曹接著往下看…

就這麼一看的功夫，兩個字映眼簾——制衡！

荀彧將陸羽的見解總結的十分到位——徐州，三勢力，彼此制衡，三足鼎立，相得益彰！

嘶…

曹多聰明，他一下子就從這當中尋覓出一些味兒來了。

「丹派、名士派、庶人派？羽兒是要讓這三勢力彼此制衡，三足鼎立麼？」

這個觀點很新穎，讓曹眼前一亮。

他恨不得一下子把這信全部讀完，可…竹簡很長，一眼本就不到頭，曹耐心的，一字一段的看。

而接下來的大段容，均是荀彧總結的「徐州自治」、「彼此制衡」的觀點，曹越看越如醍醐灌頂…越是拍案絕。

「妙哉，妙哉！」

這一封回信中，陸羽的思路固然極其新穎，可荀彧的總結、歸納更可見文筆功夫，激之餘的曹雙拳握「砰」的一聲，重重的砸向案牘。

他懂了，完全懂了，此前…他與戲志才、荀攸提起徐州治理時，總是圍繞著徐州權利的分配。

可是這些，都沒有切中要點。

而陸羽的話、荀彧的總結中，一個「自治」，一個「制衡」，只這四個字、兩個點就完全將徐州的局勢迎刃而解。

軍權，政權，呵呵…他曹本沒必要去爭這些「虛頭腦」的東西。

只要徐州這三盤錯節的勢力，他們誰也吞不下誰，彼此制衡，那…他曹就是徐州的無冕之王，就是徐州四郡的背後主宰！

「哈哈哈…沒錯，就是這樣…哈哈哈哈！」

曹那魔的大笑再度響徹整個營盤。

名士派、庶人派、丹派，三勢力明爭暗鬥，背後的靠山或者說背後的黑手都是他曹，這樣一來…他們必須要結曹，必須要好好的表現自己，誰還敢在背後捅刀子呢？

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又所謂狗咬狗，一！

「哈哈哈哈…」

一想到這兒，曹再度發笑，他覺得這方法妙極了，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人制徐州人，這個方法可行，這個方法能行！

似乎是因為這魔的笑聲太過聲震瓦礫、響徹全營，曹仁、曹洪、夏侯淵、戲志才、荀攸趕到大帳時，均是用一種極其詫異的目向曹…

他們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樣的開心事兒？

才能讓此前幾日臉始終保持烏雲布的曹一下子面頰上如拔雲見日、晴空萬丈…都能笑出如魔鬼一般的聲音了。

頃刻間，曹仁、曹洪、夏侯淵、戲志才、荀攸均想要異口同聲的問一句——

——「曹公，何故發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