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如此玄奇？」

能問出這麼一句話的，證明這老頭剛來沒多久…

果然，正緩緩邁正廳的是一個年紀不小，卻極其神的老者，輕暖的皮袍，錦綢的袖帶，無不凹陷出這老者殷實的家底。

他正是衛弘，陳留首富。

昔日曹陳留起兵，可沒到他的資助，而今…陳留太守張邈已死，衛弘順理章為了陳留郡士人與商賈聯袂推舉出的新的太守。

而他，陸羽也不陌生，早年時期…他就幫助過衛弘，隨口的一句提醒，於他而言，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

而後，在譙沛軍營時，陸羽又與他相遇，衛弘是為數不多知道陸羽真實份的人。

到陳留郡后，陸羽和蔡昭姬還在衛老家住過一段時間呢。

「衛老，今兒這是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見到衛弘，陸羽當即起…

鼎鼎大名的衛弘，程昱也並不陌生。「後輩程昱拜見衛老…」

「哈哈…」衛弘顯得很高興，「仲德也在呀…」與程昱打了個招呼，衛弘的眼眸再度轉向陸羽這邊，誰曾想第一句話卻是：「陸公子，你不厚道啊…」

這話一口，程昱登時覺得他在這兒有點兒多餘，很礙事…當即拱手道：「陸公子，衛老，程昱就先告退了…」

衛弘點了點頭，正好，他也想跟陸羽私下裡聊聊。

而陸羽拍了拍程昱的肩膀，意味深長。

程昱知道，陸羽是在提醒他那三個任務，程昱不敢怠慢，回了個堅定的眼神，旋即…快步退出了此間閣宇。

程昱一走，衛弘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悉的那句話，還是悉的味道：

——「陸公子，你不厚道啊！」

厚道？

陸羽覺額頭上有三黑線，厚道能當飯吃麼？厚道能解決蝗災、旱災的難題麼？厚道有個線用。

心裡雖這麼想，陸羽的表依舊是笑瞇瞇的。「衛老，別慌，坐下聊…天還早，咱們慢慢的聊，細細的聊！」

其實衛弘來此的目的，陸羽已經猜到了個九九。

見衛弘緩緩坐下，陸羽搶先問道。「多半是荀司馬向衛老提起了我那油坊生意吧？」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陸羽都聞見衛弘上的香味兒了，這子很有特的妖香，唯獨與荀彧長時間待在一起才會染上…

陸羽對此很敏，十分懷念的「六神花水」的味兒…

而荀彧能給衛弘聊到的，無外乎是投資油坊的事兒，看起來，衛弘也想摻和一了，商人逐利，這是天。

「哈哈。」衛弘一臉笑意。「你做油坊？到拉人投錢，怎麼不喊我呢？若非與文若方才攀談時聊到了這事兒，老頭子我還蒙在鼓裡呢，有錢一起賺哪！否則…就顯得有些不厚道了。」

呵呵…

陸羽就「呵呵」了。

這已經是衛老第三次提及「厚道」二字，他是有多看好這門生意？

「衛老，我正打算登門去拜訪你呢。」陸羽附和一聲…

衛弘則是擺擺手。「你看你，腦袋瓜這麼聰明、機敏…可這做生意，眼卻是差了點兒，元讓、文若、子和…他們才有幾個錢了？」

「再說了，這榨油、賣油靠的是什麼？是商鋪啊！我衛弘生意遍布兗州…各郡縣都有商鋪，你只管榨油出來，賣的事兒給我，這不簡單？何必要捨本逐末…與元讓、文若、子和他們糾集在一起？」

「論及治國、打仗他們是行，

可論及這做生意賺錢，呵呵，不是老夫自吹自擂，他們連我衛弘的一小拇指頭都比不上。」

很顯然，衛弘來之前是做了功課的，什麼是「榨油」？什麼是「」？什麼是「分紅」？陸羽提出的這些新的辭彙，他均搞明白了。

作為一個商人，嗅覺往往是格外敏銳的，這香油只在鼻息間聞上那麼一聞，他就覺這中間的利潤很厚啊！

「不愧是衛老，晚輩教了…」

得了…衛弘這番話直接把陸羽給說服了。

他眼珠子一轉，本還想著怎麼去推廣油，現在好了，天上掉下個衛老闆，陸羽有技，衛弘有市場，珠聯璧合，這是要發的節奏啊…

當然，除了純粹的賣油外，還有一點格外重要，未來要搞出什麼油炸螞蚱的，有衛老這麼多商鋪去推廣，效必定能快許多倍！

不過…衛弘忽略了一點…

陸羽微微一笑…「衛老，你能我這油坊，我是高興都來不及，不過…這做生意嘛，不止是賺錢，更重要的是朋友！你說說是也不是？」

唔…

衛弘微微一愣，他多明啊，陸羽一句話…他就懂了個七七八八。

哎呦喂，倒是小看這油坊了，除了賺錢的營生，這油坊還能賺到不人世故呢，這麼想想…陸羽這一手把夏侯惇、荀彧、曹純與他自己捆綁到一起，穩賺不賠！

「哈哈哈哈…」

搞清楚了陸羽的目的，衛弘一縷鬍鬚爽然的大笑了起來…

陸羽也笑著說道：「其實，能讓衛看好我這油坊生意，我很高興啊？」

出乎意外，衛弘搖了搖頭…「我哪裡看好了！」直接故弄玄虛起來了…

「那…難道衛老看好的是我那大鐵鍋的生意？」陸羽接著問。

衛弘再度擺擺手，「陸公子啊陸公子，坦白的說，這油坊，這大鐵鍋，我都說不上看好，當然也說不上看衰，但是…我唯獨看好的是你這個人哪！哈哈哈…」

嘿…這老頭。

陸羽心裡頭琢磨著，以前還小覷他了，現在越看越覺得，他長的詐、很賊呀。

…

…

徐州，下邳城。

第一次坐在下邳太守的座位上，劉備覺如夢似幻。

其實，如今他的境況並不樂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賭贏了。

背棄公孫瓚，南下徐州，這是拿自己立之本的仁義在豪賭啊，正常來說…如今功謀下下邳城，理應高興才對。

怎奈…這下邳城太守的座位還沒焐熱，袁就派使者前來，陳明要聯合進攻徐州北境的曹…

劉備怎麼可能答應呢？

朝廷頒下來的這下邳城太守的位置是曹替他討來的，這麼快就恩將仇報的，他劉備日後將如何在天地間立足。

只是，如果忤逆袁，那勢必就得罪了他，可以預見的是雙方的兵戎相見哪！

「唉…」劉備嘆出口氣，這一刻，他覺得這下邳城太守的位置屬實是如坐針氈，如芒在背…一點兒也不輕鬆啊。

「朝廷搬來旨意，大哥順利為徐州牧，這是好事兒呀！」

關羽安道…「再說了…陶商已經被幽，如今下邳城、廣陵城沒有人是大哥的對手，如此局勢下，大哥如何唉聲嘆氣呢？」

「就是，就是，二哥說的對啊！」終究是吃了讀書的虧，張飛附和著…

他最喜歡說的三句話就是——俺也一樣；

——大哥，二哥說的對呀；

——二哥…大哥說的對！

很簡短，卻很富含哲理，大智若愚！

劉備搖了搖頭：「前門去虎，後門進狼，呵呵，怕是要不了多久袁就要派大軍兵臨城下了…而咱們這兒…一盤散沙，難，委實難哪！」

劉備提到的一盤散沙，是他遇到的下邳城治理的一系列難題，這讓劉備一個頭兩個大。

事實上，除了庶人派比較聽話外，名士派與丹派很難管教，也不服他劉備，特別是丹派的曹豹，名義上是張飛的下級，丹兵也歸張飛調遣…

可實際上…丹兵是只認曹豹，只聽曹豹的，且格外團結。

幾次張飛想要發火，都被劉備與關羽攔住了，剛剛謀下徐州，又強敵環伺，部這微妙的團結不能被打破呀。

「特的…」張飛撓撓頭，他能聽出劉備的話外之音，這些時日，他領丹兵也沒委屈。「俺就說，俺直接斬了他曹豹，到時候…一個個就都聽話了，大哥、二哥卻非得他們的鳥氣！」

「三弟，你說兩句。」關羽依舊保持著那張亙古不變的面癱臉。

只是，他心裡也不舒服。

要不是丹兵有八千多人，人多勢眾又異常團結，忌憚於他們的嘩變…哪需三弟？他關羽的青龍偃月刀也不是吃素的。

有那麼一瞬間，關羽覺得當太守也沒啥好的，還不如昔日揚刀立馬想砍誰砍誰？哪像是現在憋屈至極！

「這群徐州幫，特的…」張飛尤自氣不過。「同樣是徐州，怎麼曹那兒就沒卵子事兒…也沒聽彭城、瑯琊郡傳出…曹制於徐州幫，生一肚子鳥氣啊！」

嘶…

張飛這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劉備與關羽的眸子徒然睜開。

就是啊，同樣是徐州，同樣是深固、錯綜複雜的徐州幫，為何曹攻下的四郡就風平浪靜，沒有一丁點的抵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