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濮城下。

曹軍大寨，中軍大帳。

「還有多日的軍糧？」每天曹都會問這個問題。

不是他，戲志才、荀攸、夏侯淵每日也會詢問這個問題。

為此，糧每天都要回答好多次，已經形條件反了…今日也不例外，他當即口道：「還能撐十日，可…似乎，陸功曹那邊…」

不等糧把話講完。

「大哥…」曹洪急沖沖的趕了過來，「我已經派人去查過了…」

說話時，曹洪注意到了糧，到邊兒上的後半句話直接咽了下去。

曹會意，當即朝糧擺擺手，糧識趣的退下。

此間中軍大帳唯獨剩下曹與曹洪兩人。

「查過了？」曹意味深長的問道…

「查過了！」這麼一問，曹洪的臉更難看了，「我派了幾波人，明裡暗裡都去問過程司馬了，可他那裡別說是糧了，就是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了，窮的是叮噹響！」

程司馬就是程昱，曹五萬大軍此前的糧草就是他派金營的甲士們押送過來的。

按照這個思路，糧食即將耗盡，他該再送過來一批呀。

可…問題來了，曹洪都派了幾波人，程昱不是不送糧食來，而是沒法送…他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那陸功曹那兒呢？可有什麼大作？」曹眼珠子一轉，繼續問道。

這不問還好，曹洪的臉更難看了。

「別提了，大哥…你猜怎麼著？這陸功曹不是沒錢，龍驍營里有的是錢，只是…他把最後的錢要麼買了蝗蟲，要麼都分給一些重傷、或陣亡將士的家眷，咱們這邊糧食都要見底了，他還這樣搞，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嘛…」

買了蝗蟲？

這個曹倒是有所耳聞，這事兒還是夏侯惇著手去辦的，在兗州，甚至徐州四郡均出告示，一隻蝗蟲可以去衙署兌換三十銅錢！

而這個錢自然是從陸羽的龍驍營里出了。

雖然，每一隻蝗蟲價格不算貴，比起一匹馬輒兩百多萬錢的價格，更是九牛一，可關鍵架不住量大呀。

聽說兗州、徐州的百姓們為此都瘋了，一天天的啥事兒不幹盡下地里去捕捉蝗蟲了。

想到這兒，有那麼一個瞬間，曹竟然莫名的心疼蝗蟲。

想想也是啊，兗州將近兩百多萬百姓，一個個全去捕蝗蟲，每人但凡能捕到一隻，那一天就是百萬隻，不出幾天，曹覺得蝗蟲都能滅亡了。

雖然說…

陸羽家流派的推算里有「蝗災」這一項，拿錢調全民的積極去捕蝗，這也的確是一個可以遏制蝗蟲生長，形蝗災的方法！

可關鍵問題是有點兒費錢哪…

再說了，

那數以十萬計，百萬計死掉的蝗蟲，它們能幹點啥？總不能當糧食吃吧？

一想到這兒，曹的心口莫名的覺有點兒疼…主要是心疼錢哪，羽兒這錢花的好冤枉啊！

至於…另外一條。

正常來說，將士陣亡或者重傷，都會發給家眷一定的恤金。

可事實上，這個恤金很，也就幾斛穀，幾匹絹布，幾袋五銖錢，莫說是讓這些家眷能過一輩子了，便是能熬過去兩、三年都不容易。

按理說，陸羽把錢分發給他們，本是無可厚非，還能現出將領對屬下的關懷，提高軍隊的凝聚力與士氣！

可…偏偏這事兒發生在這個時節，前線都快揭不開鍋了，這就有點…

曹搖了搖頭，覺心頭更疼了。

不對！

曹眼珠子一轉，陸羽手下的龍驍騎就沒上過戰場，不過是盜墓倒斗，或者護衛羽兒的安全，再或者鍛造鍊鋼，這也能陣亡的？

或者說…這才能有幾個陣亡的將士了？恤金才能發多了？

不對，曹覺得哪裡不對。

「子廉？龍驍營打過仗麼？他們怎麼會有陣亡或重傷的戰事呢？」曹開口問道。

「不是龍驍營的甲士！」曹洪不假思索，當即回道：「是…是元讓麾下的將士，似乎是濮一戰陣亡的戰士，幾百人，陸功曹一一都額外發給了不恤金。」

什麼？

夏侯惇麾下的戰事？

羽兒什麼時候關心起別人的將士來了？

他…還真的是有閑心的呀！

一時間，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說起來，他是因為陸羽的緣故才選擇急攻濮城，陸羽也許諾在此期間籌措到軍需的糧草，第一波糧食也的確籌措出來了，可第二波呢？曹這邊天天犯愁，白頭髮都長出好幾…

羽兒倒好？還有閑心去收蝗蟲，去發給元讓麾下戰士們的家眷恤金。

要知道…

曹與呂布如今的相持戰，說到底就是看誰更能耗，誰能耗得過誰？

一旦一方耗不過對手了，那…就會出現，出現弱點，很有可能被對手抓住，一擊斃命。

馳騁沙場十數年的曹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為此，他憂心忡忡。

「大哥…」見曹的表頗為凝重，曹洪開口道：「要不要先撤去包圍，退軍十里，如此一來…萬一陸功曹那兒糧食沒按時送來也還能留有餘地。」

「再等等…」曹擺擺手，若是別人負責糧草。

依著曹謹慎多疑的子，必定會退軍十里，可那樣的話…一口氣也就泄了。

不過，此番籌糧的是陸羽，羽兒在此前還從未讓他失過。

他值得曹去賭這麼一次。

等等，再等等…

羽兒或許能找到辦法。

莫名的，曹對陸羽始終懷揣著信心。

曹洪卻是眉頭一，他其實也相信陸羽的，可事實上…

這一次不同於以往，陸羽也好、程昱也罷，哪怕是龍驍營的錢…

真的花了呀，除非陸羽是神仙，能變出糧食來！

…

…

兗州，陳留郡，龍驍營營盤。

今日，陸羽罕見的出現在這邊…如今，營盤，上到曹休，下到普通士卒，七百龍驍騎均配備上鋼槍、鋼戟，鋼甲。

這些均是一個月以來鍛造坊趕製出來的。

鋼槍、鋼戟沒什麼好說的…無外乎是把鐵變鋼，重量增加了一些，威力卻增加了幾倍不止。

適應了一個月，龍驍營騎士已經完全能夠練掌握。

至於鎧甲…

是宋朝時期「鏡甲」類中的鋼鐵鎖子甲…

這是陸羽特地繪製的一張鎖子甲圖，鍛造的難度很大…不過曹沐不愧是要做那些傳說中鍛造大師的人，琢磨了四、五天，已經開始嘗試著鍛造，並且…功率驚人。

要知道，漢代的鎧甲工藝還是很落後的，大多數，是以鐵片進行退火碳，增加其韌，以此防護。

而到唐代，更是多出了明甲、三文甲、步兵甲、鎖子甲等十三種鎧甲。

不過…哪怕是唐代依舊很選用鋼這種材質。

究其原因，是因為鋼太重了，不是每個人都是典韋，上穿著四、五十斤的鋼甲還跟沒事兒人一樣，比靈活的胖子還要靈活。

正常來說，穿這種鋼質鎧甲會讓整個人笨重不堪…

陸羽繪製的這副鋼鐵鎖子甲雖是宋代的款式，卻融了明代鎖子甲的特點，大大的減輕了重量，每一副鎧甲大致在二十五斤左右。

整個七百龍驍營騎士，從上到下均是一漆黑，倒是有些唐朝時玄甲戰騎的味道。

「陸公子，鎧甲、兵所有將士均已配備上，還有鍛造坊也送來千套鐵馬鐙，不過…依著陸公子的吩咐，並未給甲士們配備上。」

曹休將龍驍營的近況稟報給陸羽…

陸羽頷首…

鐵馬鐙因為太容易被模仿，陸羽的打算是在一場關鍵的戰役、或面對極強的對手時再使用…其實，與鐵馬鐙類似的還有高馬鞍，只是這玩意更容易被模仿，只要問世，那三個月在大漢就能爛大街！

故而，鐵馬鐙幾乎是完全被封存在龍驍營的庫房裡，陸羽的讓典韋自己鍛造出一副，權且平時試著帶一下，習慣一下，萬一遇到呂布…怎麼著，這玩意也能加上許多戰鬥力！

「那件事呢？辦的怎麼樣了？」陸羽話鋒一轉。

曹休登時會意，回答道：「都辦好了，二百餘家，每家都派人去送上了大量的金銀、布匹，不過…真的不用告訴夏侯將軍麼？」

「不用！」陸羽擺擺手…

人世故嘛，陸羽很擅長這個…

說起來，這是這段時間，陸羽讓曹休去辦的一件事兒，將一些錢財分發給夏侯惇麾下濮一戰戰死將士的家眷。

此前與夏侯惇喝酒，儘管…夏侯惇沒有主提及太多有關濮一戰的故事。

可陸羽從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後悔莫及，不單單是後悔出城追逐呂布而中了計，更是後悔，當初沒有按照陸羽的提議，讓曹仁去守城！

否則，這些弟兄們就不會死！

而這，才是一切的原罪，說到底夏侯惇心裡不是滋味呀，疚著呢…

恰恰這子疚，是可以利用的。

比如，用錢將夏侯惇對他們的疚轉移到陸羽上，這一來二去，關係不就更鐵了麼？

…便是為此，陸羽算是把錢替夏侯惇獎勵給這些死掉的將士們。

當然了，花錢總是有點疼的。

咳咳…

陸羽一聲輕咳。

「那些蝗蟲呢？都裝好了麼？」陸羽接著問，這才是此行龍驍營的關鍵。

「是那些死掉的蝗蟲嘛？」提到蝗蟲，曹休有點懵。

他都搞不懂…為何夏侯將軍麾下的甲士們會連續送來龍驍營這麼多蝗蟲…千上萬袋。

他更搞不懂的是，為何陸羽公子會吩咐…讓他好好保存這些蝗蟲！

難不，這些害蟲還有什麼用？

當然…曹休是不會懂的…

這些蝗蟲是寶貝呀，是呀！

要知道，它們可不是在蝗災時捕捉到的，蝗災時的蝗蟲會含有劇毒，誰吃誰死！

但這些，大多是發育期，沒有聚集災，也就沒有什麼毒，屬於碩的中華稻蝗的一種，味道還不錯，更是能果腹的食。

這麼一想，陸羽竟然流口水了。

「共計多袋蝗蟲？」

「怕是有上千袋，論數量的話，怕是超過幾十萬隻…」曹休還是滿腦門子的問號，陸羽既然提到這個，他索提醒道：「昨夜還收到急件，今日還有會幾百袋蝗蟲送來…」

「正好，等等它們！」陸羽笑了笑…

他心裡嘀咕著，多了正好，這都是糧食啊！

其實，他都沒想到，天氣轉暖這才多久了？

百姓們竟然捕捉到這麼多蝗蟲…

這要讓它們野蠻生長，那兗州、徐州豈不是完蛋了嘛？

果然，世間一切事都可以遵循一個大準則——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只要能發數以百萬計的群眾去做一件事，那別說蝗災了，陸羽琢磨著，只要人民群眾想，都能讓蝗蟲直接變保護。

至於錢嘛…別看一隻蝗蟲一百錢幣，這年頭銅幣真的不值錢。幾十萬隻蝗蟲支付的銅幣都買不了五十匹馬的，屬實廉價呀！

「曹將軍這裡就給你了，我先回陳留郡理件事，等我回來后，新的蝗蟲差不多也就到了，咱們也該往濮城出發了！」

陸羽最後囑咐一聲…

啊…啊…曹休還是有點懵，他覺自己人都傻了。

人家程昱往濮前線是送軍糧，他們這算是啥？送蝗蟲嘛？送百萬蝗蟲？

這特喵的也太扯了吧？

曹休還想問，陸羽卻已經登上馬車，駕駛馬車的人正是典韋。

「得得得…」

隨著一聲馬匹的嘶鳴，馬車迅速的離開龍驍營的營盤，往陳留郡曹府方向行去。

在陸羽看來，今兒，是人之託忠人之事的一天，今兒個也是做壞人的一天。

唉…儘管有些難…

但這事兒必須的辦，這婚也必須替曹沐給退了…

否則，對不起人家沐姑娘沒日沒夜…趕製出的這七百鋼戰戟、七百鋼刀、七百鋼鐵鎖子甲。

誒呀，夏侯楙同學，面對疾風吧！

…

…

陳留郡，城南鍛造坊。

碩大的一間宅府，比龍驍營校場還要大的閣院，這裡是曹專門立的鍛造坊。

陸羽負責，此間掌事為曹的兒曹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