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城,南城門,城樓之上。
這裏明面上守備鬆懈,可實際上…此間弓箭檑木早就準備就緒,無數弓弩手嚴陣以待,田氏一族的族長站在城頭,眼神凝重,像是有心事。
他後不遠,陳宮早就站在這邊,負手而立著天,似乎是著此間的微風。
四月以來,天氣和緩了不,夜晚十分凜冽的勁風也變了徐徐的微風,任憑其吹拂著,還舒服的。
說起來,與此間潛藏著的凜然殺機迥然不同,陳宮整個人顯得格外淡定。
「踏踏踏…」
一陣極為急促的腳步聲傳眾人耳畔。
無數人朝著城梯去,一抹銀紅相間的影映眾人眼簾,呂布穿著他那標緻的鎧甲,手中握的方天畫戟在月下滲出凜然殺機…
腰間虎紋綬帶之上懸著的佩劍格外醒目。
今日,他雖然沒有掛人主披風,但是幾十年如一日在雁門戰場練就的鐵殺戮氣息,足以讓此間守軍呼吸停滯。
同樣,今日的他早已蓄勢待發,誓要報昔日裏…陳留郡大敗的恥辱。
「溫侯不去埋伏?怎麼來城樓上了?」看到呂布,陳宮問道。
「先生…」呂布的眼眸顯得頗為凝重,「這前半夜都快過去了,曹營那邊一點兒靜都沒有,他們真的會來麼?」
「再等等。」陳宮依舊顯得氣定神閑。「除非曹找到了新的糧食,否則,他必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陳宮的眼眸凝起,眉宇間,整個人顯得頗為篤定。
似乎,是見呂布那凝重的神不減,陳宮踮起腳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奉先放心好了,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懂曹!」
沒錯,陳宮是第一個看清曹的人,也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把曹看懂的人。
卻就在這時…
「唰…」
曹營中浮現出一小撮火把,接著…可以清楚的看到,曹營中的兵馬正在迅速的往南城門這邊集結。
「來了…來了…」
這下,第一個激起來的是陳宮,一改方才的淡定,此刻的他整個人都了起來。
終於…終於有這麼一天。
他陳宮有機會能戰勝曹,能擒住曹,他要向曹證明,他陳宮的道才是正確的!
而此刻的呂布怔住了,不他怔住了,這些埋伏了大半夜的甲士們一個個都怔住了…
曹軍,不…是曹真的來了?往南城門這邊攻來了!
他…即將落這事先就做好的埋伏中了麼?
短暫的驚詫過後,呂布與并州狼騎一個個均是打起了十二分神,此間埋伏的每一個人,他們心裏都憋著一火氣。
曾經在陳留郡被十面埋伏時,他們有多慘…今日,他們就有多憤怒?
在他們的潛意識裏,曹軍也必須痛苦,到那絕!
「溫侯…」陳宮最後囑咐道:「曹就快來了…速速去準備吧,這一戰務必要生擒曹!」
生擒…
這是陳宮對呂布的囑託,也是陳宮心中的期盼。
他多麼希有一天能站在高,看著被捆綁的曹跪在自己面前。
然後陳宮指著曹的鼻子告訴他,他是錯的,他的錯在於說出了那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更大的錯則在於,讓他陳宮從效忠到背棄。
「先生神算,此戰,布必將那曹擒於先生面前,任憑先生髮落!」
「溫侯,
你需千萬記住。」陳宮轉過,沒有再去討論之前的話題,而是頗為嚴肅的說道:「生擒曹並不止是為我,你要知道,活著的曹至能換到兗州半境的城池!」
霍…拿曹換兗州的城郡麼?
此言一出,呂布對陳宮是佩服更甚,甚至是五投地,公臺先生是在下一盤大棋呀!
拱手一拜,呂布迅速的往城樓下跑去,這一夜註定是場大戰。
…
…
曹營大寨,無數甲士迅速的集結,明面上三軍集結的方向是南城門。
可實際上…更多的兵馬、攻城械已經悄然的往其餘三城門輸送。
只不過,曹做的很,每一批馬的馬蹄上都裹上了布,甚至每一隻馬的上都裹上了馬籠。
他更是下令,除南城門集結的甲士外,各不許出一丁點火。
看著大軍井然有序前進。
曹眼眸微瞇…他環視側的陸羽,連帶著,向陸羽後那蓄勢待發的七百龍驍營騎士。「陸功曹,龍驍營去南城門,真的沒問題麼?」
言語間,曹都替陸羽,替龍驍營到擔心。
「曹公放心好了。」陸羽淺淺一笑…
之所以曹會這麼問,陸羽會這麼答,是因為…這場大戰中。
陸羽主請纓,讓龍驍營去進攻南城門,去主陷呂布的重重埋伏中,以此拖延住敵軍主力,給其餘各城門攻城的將士們爭取時間。
按理說,龍驍營騎士均是曹的譙沛老鄉,曹本意不想讓他們送死…可,陸羽的眼眸太堅定了…
「我相信我手下的這支驍騎!」
陸羽的回答一如既往。「時間太久的話…或許不行,可拖住呂布大軍一個時辰,龍驍營還是能做到的!」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語氣更添了幾分嚴肅與一不茍。「曹公,一個時辰務必破城!」
瞭然,曹能明白陸羽的意思…
說白了,去南城門的這支兵馬就是此戰唯一的犧牲品,可即便是犧牲品,他們所擔著的任務也極重,需要拖住敵人!
而陷重重埋伏一個時辰,這已經是龍驍營騎士們的極限了吧?
若然這個時辰,其餘三城門攻破,各營兵馬馳援龍驍騎…或許,他們還會有一線生機。
不過…
曹始終想不通,為何這個任務,羽兒要主請纓…
顯而易見,這會損失慘重啊!
「真的,不用親自帶兵去嗎?」曹沉了許久,方才詢問道。
「曹公去了反而危險,給曹休將軍與典都統吧…龍驍營騎士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陸羽當即回道…
是啊…
龍驍營配備著鋼戰戟、鋼刀、鋼甲,每日被武教頭典韋,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早就已經蛻變了!
如今…一個個躍躍試,「嗷嗷」的想上戰場,立下赫赫功勛,耀門楣。
可事實上,在陸羽麾下,別說是戰場了。
…就是打個山賊,曹都捨不得派他們去!
一良裝備,渾都是力氣…平時被典韋,他們也想別人哪!
故而…此番,可不是陸羽主向曹請纓…
而是龍驍營自上到下,全營七百將士向陸羽請纓。
看著他們眼的樣子,陸羽也不忍心打擊他們的積極,既然想打,那就打唄…
為此,集結之前陸羽親自給他們炒了幾大鍋飛蝗,遙祝他們此戰過後——「飛蝗」騰達!
呼…
曹重重的呼出口氣,他把手搭在陸羽的肩膀上,「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其餘三城門還需要我臨陣部署,南城門這兒就給你了!」
「必不辱使命!」陸羽拱手…
曹再度拍了拍陸羽的肩膀,點了點頭,旋即翻上馬…帶著一乾親衛駕馬往西城門方向行去。
濮城的西城門是距離南城門最近的一個城門,這裏是否能第一時間攻下,對於今晚的大戰至關重要!
著曹漸行漸遠…
陸羽轉過朝七百龍驍營的騎士們走去,此時的他們還未上馬,每人手中的鋼戰戟在月下顯得格外森寒。
呼…
陸羽輕呼一聲,旋即吩咐道:「上馬甲!」
沒錯,鍛造坊這段時間除了打造出鋼武、鋼鎧甲之外,也按照陸羽的圖紙鍛造了七百套鐵質馬甲。
說實在的,這套馬甲的鍛造…幾乎讓「鍛造小天才」曹沐的頭髮都掉了許多,全是一夜夜愁的。
要知道…馬甲的鍛造可比鎧甲要複雜許多倍。
每一匹馬需要鍛造的防就有六…
保護馬頭的「面簾」;保護馬頸的「頸」;保護馬的「當」;
保護軀幹的「馬甲」;保護馬的「搭后」;以及豎在尾上的「寄生」,共計六部分組。
之所以沒有選用鋼,是陸羽與曹沐測試過的…鋼甲太重了,對馬匹是極大的負擔。
不過…哪怕是鐵質馬甲在這個時代也可謂超前了。
據古籍文獻中的記載,全副武裝的「甲騎裝」,是東晉十六國到南北朝時期才出現的。
陸羽提前繪製出來,鍛造坊費盡心力的打造,目的…無外乎是保護這七百兄弟!
在陸羽看來…若然有一天,龍驍騎迫不得已真的要上戰場…
依著陸羽比較慫的格,肯定只能有多遠躲多遠去。
故而,陸羽只能用這種方式減陣損…
一是鎧甲,二是馬甲,騎兵嘛,只要馬不死,人能活下來的幾率就大大的增加。
陸羽能做到的也就這些了,雙甲在,弟兄們…生死就各安天命了!
不多時,七百龍驍營甲士已經將馬甲在戰馬的上裹好,使戰馬除耳、目、口、鼻以及四肢、尾外以外,全都有黑鎧甲的保護…
只不過,在漆黑一片夜下,很難看清楚戰馬上披著什麼。
看著龍驍營甲士們嚴陣以待。
呼…
陸羽再度呼出口氣。
他沒有說太多矯的話,鼓舞士氣這一項,曹休比他要做的要出的多。
不過…陸羽走到了典韋的面前,聲音低沉的問道:「馬還可以嗎?」
「曹公的馬自是好馬…只是這馬不聽話,不讓給他戴馬甲!」典韋回答道…
這樣啊…
陸羽微微頓了一下。
典韋前的這隻馬不是他平日裏騎的那隻,乃是曹的坐騎…
這馬,曹營中的許多人都識得,呂布那邊也有人識得!
因為今晚特殊的計劃,今兒個典韋要騎曹的馬。
「陸公子,其實,這一披風也不舒服…太小了!」
典韋上穿的也是曹的披風,披風將他那膀大腰圓的軀與裹挾的鋼甲給完全遮掩住…只是小了點兒,就快遮掩不住了!
近距離的話,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破綻。
可遠距離…大家只會覺騎黃馬、紅披風的是曹!
「典都統,這次許你用上那鐵玩意…」陸羽接著開口…
啊…
典韋一愣,當即撓撓頭,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可看陸羽指了指他邊的包袱,登時會意。
「那鐙子啊…哈哈…」典韋大喜,他已經適應多很多次鐵馬鐙了,這玩意對他騎的加持無法估量,只不過,不知道為何陸公子不讓出來!
「能踩著這鐙子,俺心裏踏實多了,莫說是一個呂布小兒,便是再來一雙,俺也不怕他!」
「哈哈…」陸羽笑道…今個兒陳宮是在下一盤大棋,可他陸羽何曾又不是在下一盤大棋呢?
見典韋全副武裝到位…
陸羽點了點頭,心裏嘀咕著,去吧,皮卡…啊不…錯了,是去吧,古之惡來!
今兒個,關門放狗,只不過誰是狗,誰咬誰還說不定呢?
「弟兄們,活著回來,我為你們慶功!」陸羽覺自己不善言辭的,憋了半天,就說出這麼一句…
可這麼一句,夠了。
「我等…必不辱使命!必不辱陸公子之名!」龍驍營甲士們那齊刷刷的聲音震耳聾,響徹天地。
一言蔽,
「得得得」…戰馬嘶鳴!
「噠噠噠」的馬蹄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濮城外,唯獨南城門這一邊聲勢震天,今日…這南城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
…
當夜,濮城南城門火漫天,整個城門燃起了熊熊大火!
這火是與龍驍營一道進南城門的另外三千青州兵放的…
龍驍騎不過七百人,人數太…會讓人疑心。
故而,除了七百騎兵外,曹另外撥了三千青州兵由曹休一道統領。
熊熊烈焰…
這是曹與田氏一族原本的計劃——點火為號,同時…這也是曹休刻意為之,他要告訴將士們,城門大火,不留後路,這一戰破釜沉舟!
此時進南城門…為首那披紅披風,騎著棕黃戰馬的正是「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