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迎天子以令諸侯！

那麼問題來了。

如今的天子在長安，長安距離兗州何止千里，而且中間涉及到的關隘、城池、各路門閥，何其之多。

迎天子，這三個字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退一萬萬步說，縱使曹帶兵打到了長安，西涼軍的李傕、郭汜那關也不好過呀，他們如今把持朝政，又豈會把天子拱手讓給曹呢？

這些都是荀彧顧慮的難題…

這也是荀彧遲遲沒有把這道戰略規劃告訴曹的原因。

…迎天子以令諸侯，願景很好，很宏大，可現在看來…終究只是一個麗的想法，可作幾乎無限接近於零！

這點，從荀彧的眼眸中，陸羽看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荀司馬還在擔憂『迎天子』的問題吧？」陸羽直接點明。「的確，從路途上看、兵力上看，咱們兗州距離長安太遠了，更何況…關中之地，軍閥林立，且各軍閥一言不合就拔刀，完全不講道理，真要去長安迎回天子，怕是天子沒迎回來，曹公自己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講到這兒，陸羽想到的是關中複雜的局勢。

還有那一個個彪悍的名字，李傕、郭汜、馬騰、韓遂、楊奉、董承、張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陸羽還真不覺得，憑著龍驍營這一鋼鐵能闖過這一重重的關卡。

只不過…

陸羽繼續講，他的角微微的勾起。

「荀司馬…若是，天子自己回到呢？那…距離最近的除了冀州的袁紹外，就數兗州的曹公了…從陳留郡出發到城不過幾百里，大軍幾日就可抵達…且此間路途，曹公也很悉…如此一來，天子不就迎回來了麼？」

這…

荀彧眼眸一凝，陸羽說的似乎沒病，可仔細想想，這一句話的大前提就是錯的！

天子怎麼就能自己回到呢？

李傕、郭汜會放他？

沿途一道道關卡，

一關中軍閥…他能闖得過去？

關中是什麼地方？那是尚武之地，沒有過的拳頭，別說東歸了，就是邁出一小步都有可能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而這也是荀彧遲疑的最大原因…

「陸功曹，你的設想很好，倘若天子到，咱們這兒的確有機會，可…這大前提就錯了呀，天子怎麼能回到呢？關中局勢複雜，他怕是想出長安城都沒有機會！」

「有機會的！」陸羽微微一笑…

他眼珠子轉了轉，這一刻…古籍文獻中，有關天子東歸的回憶盡數的浮現於腦海。

其實，以往讀到漢獻帝東歸這一段故事時，陸羽也覺得扯蛋的。

長安城、關中之地，那邊這麼多牛人，愣是能讓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天子，一群戰鬥力加起來不超過20的群臣溜回去，這不是純屬扯蛋麼？

可事實上…

天子能東歸，幾乎是必然的，而究其原因有三點。

第一，李傕、郭汜的反目；

第二，三輔之地遭逢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旱，而且一旱就是兩年…

要知道，這可與中原四個月的大旱不同！

兩年大旱涉及到的是三年莊稼的顆粒無收，所有軍閥都因為旱災、糧食絕收，甚至是爭奪水源而互相攻伐。

哪裡還有人在乎天子、關注天子，又或者說…大傢伙兒自己個兒都養不活了，誰還會去養活吃乾飯的天子和一群朝臣，天子、百、朝廷是一個巨大的累贅與負擔哪！

第三個，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個，西涼軍部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天子的國舅董承、西涼舊部楊奉、悉地形的河太守張楊，還有投降天子的黃巾軍統領韓暹為主…他們愣生生的虎口拔牙，從李傕、郭汜的手中奪回天子，掩護護送將天子送回了城，當然，他們中也是各懷鬼胎，只不過…這個並不重要。

總而言之，天子在一年後會踏上東歸的路，在兩年後，他回來了…

陸羽只需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荀彧，其它的…憑著荀彧的聰慧，自然會部署周全。

「荀司馬可聽說過，一山不容二虎後面的一句話？」

陸羽直接反問荀彧…

荀彧眼珠子一轉，下意識的回答道：「難道是…好不嫁二夫？」

他是憑著韻腳去答的…別說，這答的還公正。

「哈哈…」陸羽笑道。「也行，不過…我這兒的下一句比荀司馬的更切一些。」

講到這兒，陸羽眼珠子一轉，直接說出了答案：「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啊…啊…

荀彧覺有點懵，這什麼意思啊？

這跟天子東歸有關係麼？

「陸功曹怎麼把話題又轉移到徐州下邳城了呢？這一山不容二虎，不就是說的呂布與劉備嘛？」

「不不不！」陸羽搖了搖手指，連忙解釋道。「荀司馬，不要那麼死板嘛，所謂萬皆可『一山不容二虎』，比如說，我且問荀司馬，長安城的軍閥中，誰最牛呢？」

牛？

荀彧聽懂了前半句，唯獨最後「牛」這個詞…沒琢磨通…

牛、牛？牛…耕牛，？啥啊？

當然了，荀彧是不會明白，所謂「」，乃「格」也！

「咳咳…」陸羽輕咳一聲，發現這次的用詞超綱了，當即解釋道：「荀司馬…牛就是厲害的意思？我是問長安城軍閥中，誰最厲害了？」

這麼一說，荀彧就懂了，當即回道：「那自是李傕、郭汜兩人！」

這話剛剛口，荀彧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等等…

一山不容二虎，李傕、郭汜…兩…兩人？

咻…荀彧倒吸一口涼氣。

這下，荀彧懂了…原來，陸羽提醒的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下邳城的劉備與呂布，而是李傕、郭汜兩人。

這麼去品的話？

荀彧琢磨著…這長安城，要哪！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患難之際…好朋友之間可以攜手共進、可以一起把鹹菜吃的津津有味、也可以互相幫扶…

可一旦功了，牛了，那…誰當老大，誰當老二，決策的時候聽誰的？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中間要細細的去講，估計能寫一本書了。

而李傕、郭汜自然也不能倖免，這是歷史規律使然，也是荀彧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從中能明悟出的道理！

兩虎相爭，長安城早晚要，而這麼一…

天子東歸就不再是沒有希了！

順著這個思路去想…似乎，離荀彧心頭的「迎天子」的構想又近了一步，近了一大步！

當然了，荀彧的樣子，陸羽看在眼裡…

這第一層他算是琢磨過來了。

其實…李傕、郭汜之所以反目仇，還有一個有趣的小故事。

按照時間軸，先是李傕忌憚同為西涼將領的樊稠，於是將他給幹掉…這個檔口，李傕與郭汜的關係還行。

李傕甚至還經常找郭汜去喝酒，甚至送給郭汜一些小妾，試圖去滿足他生理方面的新鮮與需求！

照理來說，李傕已經夠意思了…

這些艷的小妾，他自己都不用，專門留給兄弟，滿滿的兄弟義。

可…偏偏問題就出在這兒，李傕天天給郭汜送小妾，這可得罪了一個人，沒錯…正是郭汜的夫人！

害怕呀，其實…這很容易理解，有個男人天天給自己老公送人，換作任何一個人也會發飆的，擔心自己的地位，擔心自己有一天失寵，會痛恨那個男人！

於是…喜聞樂見的，郭汜的夫人就開始挑撥離間，一個勁兒的給郭汜吹枕邊風，說李傕要害他！

起初，郭汜還沒覺得什麼，可架不住說的太多了，他是越想越害怕，再聯想到當初李傕弄死他們好兄弟樊稠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樣子，郭汜是骨悚然…

也就從這兒起，兩人開始劍拔弩張。

李傕挾持了天子，郭汜挾持了百，雙方大戰幾十場…整個關中烽火連天。

果然哪，能讓男人反目的除了錢，也只有人了！

這些故事，一一浮現在陸羽的腦海里…

當然，這些自然不必向荀彧講明，讓他悟到長安將即可。

「咳咳…」

輕咳一聲，陸羽繼續開口。「荀司馬，方才說的一山不容二虎乃是其一，不瞞你說，我這段時間用五氣八運、五行繼續推測了一番…」

唔…

這話一經提起，荀彧打起了十二分神。

「陸功曹可是推斷出？咱們兗州、徐州何時下雨了？」

「八月中旬。」陸羽口道，這都是書上寫的，很準…不過，他要表達的不是這個。「荀司馬，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荀彧瞇起眼眸，他心裡嘀咕著，難道陸羽又算出來了什麼災禍？

「是三輔之地！」陸羽口道。「我掐指一算，這次的旱災咱們這邊會持續四個月，也就是八月才會下雨，可三輔之地就慘了，長安會遭逢兩年的旱災，未來三年的莊稼均會絕收…而這，更是天子東歸的必然條件！」

霍…三輔之地，兩年旱災，三年絕收！

荀彧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他的也張開，長的很大，這子驚訝足夠塞進去一個蛋了。

按理說，荀彧是推崇儒家學派的才俊，這種家學派的預測，他會信才怪？

可偏偏…珠玉在前哪！

就在現在，明明三月多雨，陸羽說四月旱災…整個四月便一滴雨未下，從現在的況去推斷，很有可能陸羽推斷出的這中原四月大旱、七月絕收是真的！

而若是再以此再去推，陸羽大膽推斷出的三輔之地兩年旱災，三年絕收…很有可能也會真！

短暫的驚異過後，荀彧的眼眸一下子恢復了神采，這…極有利於他們哪。

沒錯…關中大旱，糧食絕收！

那造的後果勢必是各勢力互相攻伐，爭奪糧食與水源。

如此局勢下，各軍閥自尚且難保，誰會去管天子與百呢？

誰會去管朝廷呢？

這種時機之下，若是有親漢臣子聯合某些軍閥，極有可能助天子完東歸大業！

而之後一切的一切，不就順理章了麼？

荀彧豁然起…「陸功曹，這三輔之地旱災的推斷？你有幾把握？」

他素來嚴謹，況且此事又直接關係到「迎天子」的進程，荀彧再三詢問。

「八九不離十吧！」陸羽回道…

荀彧當即頷首，他記得…上一次推斷中原旱災時，陸羽說的是七、八…

而八九不離十很明顯比七、八更篤定許多。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荀彧左右踱步，似是在細細的思慮、部署…

從長安城虎口拔牙迎回天子是很艱難…

可若是天子東歸，從將天子迎回，這中間就有不可作了！

「哈哈…」

荀彧高興啊…

一段時日心中的糾結與思慮，總算在今兒個有了個結果，儘管…如今這還只是個設想，但…最難的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

荀彧閉著眼，他凝眉沉思，腦海中圍繞著西進「迎天子」這樁事，已經開始了去設計，去書寫全盤計劃。

首先…

需要派更多的細作去關中之地打探消息，務必第一時間獲得天子出長安、以及關中各軍閥的向！

其次，需要更頻繁的派出使者去朝廷朝拜，順帶著，爭取一些天子邊忠臣的支持，告訴他們，兗州的曹心繫著天子。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必須在此之前打通兗州通往的道路，這中間有一些小諸侯，均實力不強，只要提前剿滅…就不會耽擱「迎天子」的時機！

還有…

荀彧一連想到了十餘條需要注意的點兒，他好像整個人渾然忘我了一般，時而從懷中取出筆與竹簡寥寥寫上幾筆，時而自言自語…

迎天子，或許在曹看來，是爭霸的工！

可在荀彧看來，那就是另一番意義的，誠如陸羽之前提到的——

——天子，這個曾經統轄華夏數百年的至高存在，哪怕實權式微，但…虛名猶存，且深深的鐫刻在百姓、門閥、諸侯、士人的經驗世界里！

荀彧是潁川門閥的代表人，他又從小深儒學的熏陶，他效忠曹是為了毫無保留的施展才華，實現自己的理想與報復，可…迎奉天子，則是他心中踐行的大道！

如今…

好不容易能夠獲得這樣一個機會…

將自己的理想與抱負還有心中的大道融為一！

他荀彧的心頭怎麼會不悸萬分？怎麼會不傾盡全力？

看著荀彧這副渾然忘我，閉目冥想的模樣。

陸羽琢磨著…就不要打擾他了，反正…他已經提醒到位了，的實施步驟，就讓潁川才俊荀文若去安排吧。

當然了…迎天子過程中，的作也很繁瑣的，稍微想想，陸羽就覺得腦殼疼！

好在荀彧悟了，那基本上…

這迎天子的戰略規劃就穩了，穩如老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