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零陵郡奔騰而出的快馬，如旋風一般，在道上踩過了無數的泥濘。

黃忠騎在馬上，英武的面頰此刻飽含滄桑，那一雙劍眉之下，擔憂的眸子本遮掩不住。

黃敘、吾兒永勝…他…他是老父親黃忠的心頭啊！

他死了，黃忠這一生？還有什麼寄託呢？

天才破曉，霧氣升騰，迎著白茫茫的霧，任由冷風如刀一般的刮在面頰上，黃忠依舊策馬奔騰，他口中不住的呵出白氣…

這白氣融化了眉頭上凜冽的冰晶，凝為了一滴滴冰水，落在了黃忠的眼睛裏，里，苦，黃忠只覺到心中由衷的苦！

敘兒，敘兒…你…你還好麼？

黃忠清楚，這傷寒癥一旦患上，一日比一日痛苦，這種痛楚，他…他同！

快，再快一點兒！

「求求你了，馬兒，至，至讓我這個做爹的，再看到兒子一面！」

「得得得…」

戰馬嘶鳴，馬兒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語，發出凄裂的聲…

「噠噠噠…」

——馬蹄如風！

…

…

兗州，陳留郡，蔡府。

軍師祭酒戲志才跪陸羽，這消息不脛而走…

這可是戲志才啊，面對千軍萬馬時，都是昂首，談笑風生，自信滿滿的戲志才…同樣的，他也是跺跺腳，整個曹營都要三的人…

他…他竟然跪了！

整個陳留郡，所有人都驚呆了。

當然…引發的連鎖反應也很巨大，無論是百姓、士人、軍士，凡是患上傷寒癥被陸羽的徒弟們救下的，一個個都趕到蔡府門前…

「啪嗒」一聲，

他們效仿戲志才也跪了。

果然，無論是哪個時代。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何況，給他們樹立榜樣的人還是…軍師祭酒戲志才呢！

無數的人趕來這邊跪在蔡府門前，哪怕天氣還是有些冷，哪怕…他們的耳朵凍得通紅，可…謝恩這種事，從來不是上位者的專屬，戲志才能跪在這兒謝恩，憑什麼他們就不能？

而且…

這是一群樸實的百姓啊，每個人都帶著家中捨不得吃的蛋，罕見的青菜，還有藏了許久的小麥，他們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謝恩公。

一個男人帶著妻子與兒子趕來蔡府門前，他帶了兩個番石榴，這是西邊的親戚帶給他的。

自打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來這番石榴的種植方法，也只是在西邊極量的種植…

每一枚都很珍貴…

他捨不得吃，也捨不得讓兒子們吃，現在拿出來給恩公…

最珍貴的水果，當然要給最重要的人。

只是…他們一家三口來到蔡府門前，也想要效仿軍師祭酒跪著…

以此表達自己的恩之。

卻發現…有這樣想法的人太多了…

整個蔡府門前，本沒地方跪。

別說跪了，就是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門前麻麻都是人，能有一片土地跪著的，那得讓人十分羨慕！

「孩兒他爹，沒地方跪咋辦哪…」

「沒事兒，這麼多人呢，總有個去上茅房的吧，有誰起來了，咱們就去他們的位置。」

這話口…人很佩服的看了眼邊的男人…

不愧是的郎君，很聰明啊！

只不過…

理想很滿，現實很骨…

這群跪著的人…他們的膀胱就好像是鋼鐵做的一般，很有起去茅房的，縱是有也總有人捷足先登！

想要佔地方跪著的人太多了…

整個蔡府門前…跪的是人湧，跪的是虔誠無比！

府門外，龍驍營的甲士們…看著這攢的人流，凝著眉…紛紛議論起來。

「這麼多人跪著，咋辦哪！」

「涼拌唄！難不你還打算去稟報公子啊？」

「肯定不能稟報公子啊…公子有命令，今日要忙正事兒誰也不見…方才，親自出下扶下戲軍師還有可原，可…這…這麼多百姓，這要一個個去扶，那不得累死咱公子了？」

「你小子開竅了呀，其實…不用管，讓他們跪著也好，他們的心，我是能會的！話說回來…若是俺親人被公子的醫經醫好了，俺也要跪在這兒，不跪…這心裏邊反倒是不踏實！」

最後這句話口…

其餘幾名甲士意味深長的了眼這甲士，均重重的點了點頭。

救命之恩，沒齒難報，真如他所言…要不跪反倒是覺得心裏不踏實！

…

相比於門外這群跪著的百姓。

戲志才很幸運，因為…他是站著的，雖然站著的人很多，可他是為數不多能站在蔡府府門的…

一時辰前，陸羽就親自去把他扶起，帶了蔡府中。

還沒等戲志才言謝呢，陸羽就把他拉到後院這口大鐵鍋前。

只是，從這以後…陸羽就沒功夫搭理他了。

就好像，他戲志才無比鄭重的謝恩，在人家陸羽眼裏啥都不是，哪涼快哪待著去吧。

此時的陸羽坐下，翹著，子微微的後仰，時而起觀察下鍋里，然後吩咐油坊幹事們：「往裏面加涼水」…

畢竟是煮餃子嘛，這點常識還是有的，若是溫度太高，水是會淤出來的…

戲志才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口大鍋中，自己好沒有存在哪，主上前從諸葛均的手中搶過水桶，笑著說道：「我來…」

如此，滾至沸騰，再加涼水…

再沸騰，再加…

直到第三次，陸羽觀察了老半天，然後吩咐一句。

「撈出來吧…餃子了。」

說起這煮餃子，陸羽是很練的，在他的生活技能里，也僅僅略遜於煮速食麵！

主要還是因為前世腎虛…啊不…是前世是一隻單狗的緣故！

不吃速食麵和速凍餃子？還能吃啥？餐廳麼？

他不配呀…

如今…看到這型的餃子，陸羽莫名的覺得很親切。

當然了，因為是在院中煮的，羊湯的芬芳醇香配合上餃子出鍋時的樣子，讓人食指大。

最重要的，在院子裏冷啊…

就算今兒已經是冬天裏最暖和的天兒了，可還是會冷…最重要的，漢代的帽子有點兒坑，都遮不住耳朵，荀彧、夏侯惇、曹純、衛弘…都覺耳朵要凍住了！

「來來…都嘗嘗！」陸羽招呼道：「每人一碗餃子，一碗湯！」

嘿…餃子這名字再度出現在所有人耳中，大傢伙兒很期待呀…

這個長的很像耳朵的東東？到底是啥味兒呢？

「先給我來一碗！」

夏侯惇第一個開口…

曹洪不在，總是得有一個敢吃螃蟹的嘛，再加上…陸羽在烹飪上似乎有一手，比如此前的油炸蝗蟲就讓他覺得很驚艷。

「元讓啊，讓老頭子我先嘗嘗吧？老年人…不好啊，這肚子裏直咕咕了。」

衛弘一縷鬍鬚…笑著開口道。

夏侯惇心裏嘀咕一聲，好不要臉哪…竟然倚老賣老起來了…

可他也很無奈，只能一攤手…「衛老都這麼說了，我哪好意思跟老年人搶呢，哈哈哈！」

衛弘當先走到大鍋前，諸葛均就準備替衛老盛一碗…

戲志才一把搶過碗：「我來…」

他很清楚，今兒個他是來報恩的，可關鍵是…陸羽連給他報恩的機會都不給…

那這恩，還怎麼報？

得了，我當小工，給你們盛飯總可以了吧！

不幹點兒啥，戲志才渾都不舒服。

衛弘接過一碗滿滿的湯，裏面有三、四個餃子，他先是細細的觀察了一下。

聞了聞，還是之前鐵鍋中散發出來的味道，有羊的醇香，也有縷縷葯香，這越聞越看，反倒是越不好意思吃了，覺得太像耳朵了。

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輕的咬上了一口。

唔…

就這麼一口，面與羊的團、藥材的末攪和在一起，此間讓衛弘的舌頭覺到的就是一種「不可思議」…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味的菜肴？

說起來…這餃子與之前的油炸蝗蟲簡直是兩個極端。

油炸蝗蟲是脆、香，而他這個…是，中帶著，中還有小小的藥材顆粒，實在是口一線！

說起來，衛弘作為陳留郡首富，他什麼樣的饕餮食沒吃過，可…這個餃子還是驚艷到他了，他願意把餃子稱作這大幾十年食用過食中最味的一個！

三下五除二，衛弘就吃完了這一碗，連帶著湯也喝了個乾乾淨淨。

不過…與這餃子的味道相比，這湯倒是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了！

平平無奇的醇香；

平平無奇的葯香味兒…整個就是平平無奇。

總的來說，這餃子還是不錯的，若是開門做生意，倒是也還行，香味兒俱全，只是…怕是達不到之前油坊那樣的一本萬利、萬人空巷了！

本來，衛弘還打算再來一碗，可想想，這麼多人都看著呢，別整的好像…幾天沒吃過飯一樣，商人嘛，心可以黑，臉還是要的嘛。

「呵呵，不錯，不錯…」

衛弘稱讚道…

此時夏侯惇、曹純、荀彧，就連戲志才也都在吃…

陸羽特地盛了一碗給昭姬姐送了過去。

昭姬姐笑著拒絕了，這麼多文武在這兒，一個子哪裏好意思呢？

就在這時…

咦？

衛弘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一碗餃子湯下肚，他的子特別暖和，格外的暖和…

甚至，就連帽子無法遮蓋住的耳朵也變得暖和極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覺，這種鬼天氣，縱是放晴…可絕對與「暖和」兩個字完全不搭，更別說站在院落里，渾瑟瑟發抖才是常態！

可很明顯，衛弘覺一暖流不斷的遊盪在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甚至，他的額頭上竟還有汗！

這就有點兒詭異了呀？

雖然…這種鬼天氣里，多喝熱水也會讓子短暫的溫暖！

可，那只是很短暫的一會兒。

…但吃了這餃子，喝了這湯后，衛弘覺中的全都暢通了一般，這種溫度是由而外不斷散發、升騰的，而這種溫度足以抵抗寒毒。

其實，這祛寒耳湯就是這樣…

它並不只是廣義上的羊湯配餃子，它的核心是以藥催人的發暖，兩耳生熱，讓流通的更加通暢。

在這點兒上，說他是葯膳類中一項集大者一點兒都不為過。

「元讓，文若，子和，志才…你們覺得怎麼樣？」

衛弘當即主問道…

「很好啊！」夏侯惇還以為衛老是問這門生意的前景，當即拍著脯保證道：「我二弟這腦袋瓜，他只要做出來的東西，那必定好賣，衛老啊，這次咱就等著發財吧！」

曹純也是點了點頭。「這餃子的味道屬實驚艷到我了，應該不愁銷路…」

答非所問…

很顯然，衛弘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這餃子的效果！渾溫暖的效果。

當然，還是有人意識到了衛老問題中的用意，荀彧與戲志才當即匯了一下眼神。

他們其實想到的更多…更遠…

這餃子…不，準確的說，是這祛寒耳湯，他的作用可不止限於一門生意呀。

一碗下肚，在到溫度、耳朵溫度的變化后，荀彧與戲志才的眼眸登時就瞇起。

「志才？你覺得呢？」荀彧當先開口…

「哈哈…」戲志才擺擺手。「文若，你既然想到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這下，戲志才也顧不上報恩的事兒了，因為…比起報恩，一件更重要，且更加十萬火急的事兒…似乎迎刃而解了。

「志才，獨樂了不如眾樂樂，這餃子可得讓曹公嘗一碗哪！」荀彧微微縷著鬍鬚…

戲志才笑著說道。「這次咱倆想到一起去了！」

沒錯，如今…傷寒癥在兗州，因為陸羽的一干徒弟們，暫時是控制住了。

雖然還是有一些重癥患者，並沒有那麼容易痊癒，可事實上，這比起去年、前年因為傷寒癥造的損失，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麼現在，大戰略依舊是西進，迎天子…

而拋開傷寒癥之外，西進最大的難題便是這刺骨寒冷的天氣！

鎧甲或許可以讓將士們的子暖和，可頭盔卻無法蓋住將士們的耳朵。

荀彧與戲志才均去曹洪將軍的軍寨探視過…

那些退回來的先鋒軍，無有例外，一個個耳朵、手腳都被凍得滿是瘡口，渾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