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戈爾答部族王子親率十萬鐵騎,先取玉門,再破關,一路揮師南下,直京城。消息傳到京城,轟朝野,人人自危。
太子勾結突厥人,想要謀朝篡位的傳言也開始甚囂塵上,仿佛人人都親眼見到似的。
雲微明被他爹兩天了。
夏天到了,滿院花木鬱鬱蔥蔥的,樹下橫著一截枯木,木上站著九萬。
大白天,九萬正在睡覺。
九萬的傷已經好了,隻是子骨大不如前,連捕獵都問題了,雲微明於是讓人每日捉了老鼠來喂它。
睡著的九萬突然咕咕地了兩聲,也不知夢到了什麽。
雲微明看著它,自言自語道,“你也夢見了嗎?”
九萬沒有回答。
這時,十七走進來道:“殿下,方才底下人遞上來消息,林公子一直在突厥人的後營,公子安然無恙,請殿下放心。”
“嗯。”
“微臣不懂,我們既然已經掌握了林公子的行蹤,為何不直接把林公子搶回來?”
“軍之中將一個大活人搶出來,你們誰能做到?就算有趙子龍之勇,芳洲也不是阿鬥……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十七神一肅,“微臣明白。”
“況且……”雲微明突然苦笑了一下。況且,是他的肋,這種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宜太過聲張。
十七見殿下苦笑,也哭喪著臉,道,“都怪我,我那天要是能把林公子追下來——”
雲微明擺了擺手,“你是個人,怎麽追的上帶翅膀的鳥。不怪你。”他低下頭,輕輕歎了口氣,“怪我。”
“殿下……”
“怪我。我隻知道他們的目標是我,芳洲最多是被殃及,在我的眼皮底下,就算殃及到,我也自信能護周全。隻是沒想到,魚或利竟要費盡心機將擄走。”
十七也很奇怪這一點,魚或利搶林芳洲做什麽?難道看出了林公子對於殿下的重要,想搶個人做要挾?
可是他能用林公子要挾到什麽?最多換幾個錢花花……
正在這時,十二走進來,聽到他們的談話,十二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殿下不必介懷。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且聰明機靈,必定能逢兇化吉。”
雲微明點了點頭。
十二又道,“宮裏遞出消息,今日家宣見了幾位樞院的重臣。”
“嗯?”
“突厥兵已過平涼,若是繼續南下,攻下仙人關與潼關,京城將門戶大開,無險可守。”
“齊王當日為了害我,私自和魚或利定下盟約,如今弄巧拙,引狼室,落得這樣的局麵,也不知我那二哥作何想。”
“殿下,現在該怎麽辦?”
“十二。”
“微臣在。”
“你去和父皇說,我有一言,可退敵兵,隻是,要將文武重臣與我那兩位哥哥召集到一,才好商量。”
“是。”
……
家自從上次大病一場,已經大不如前,頭發灰白,麵容滄桑,目變得更渾濁了。他每日用藥煨著,因為太虛弱,不能吃丹藥了,隻是每天打打坐。
這次突厥犯關,把他嚇得夠嗆,昨天還吐了。今天聽說突厥兵隻要過了仙人關和潼關便打到京城了,他又嚇得暈過去一次。
現在是強打起神把人召集到一,聽太子要如何退兵。
一看到雲微明,家氣不打一來,怒道,“逆子!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父皇要怎樣給兒臣論罪,還請等到這次危機過了再說,”雲微明答得不卑不,不等家說話,他又道,“父皇這裏有地圖麽?”
家讓人拿來一張地圖,由兩個侍扯著,豎在眾人麵前。
雲微明指著地圖,說道,“仙人關與潼關背靠天險,易守難攻,隻要守軍堅城不出,那突厥騎兵勞師眾又沒有後繼的糧草,久攻不下,自然就散了,父皇不必憂心。”
“你,你,你這蠢貨,你來就是為了跟朕說這些陳詞濫調?那突厥十萬鐵騎是紙糊的不?你說久攻不下,他就久攻不下了?”家氣得要死,拿著桌上一方硯臺打他,“逆子,你何德何能做一國儲君?!”
這話說出來,室眾人都慌得跪下了,唯有雲微明還站著,一抬手,輕輕鬆鬆抓住打過來的硯臺,順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家竟被他鎮定的反應弄得愣了一下。
雲微明說道,“父皇稍安勿躁,兒臣還有話要講。”
“你說!說不好,朕今天就廢了你!”
雲微明指著地圖,道,“我能想到這些,魚或利自然也能想到這些,所以,他不會南下打仙人關,而是——”說著,手往上抬了抬,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條路線,“北上,轉道雁門關。破雁門關,取幽雲,然後坐守幽雲,緩而圖之。那樣的話,我們將失去整個北方的屏障,無異於被人扼住咽。”
他一番話,把眾人說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他環視一周,緩緩說道,“千萬不能調雁門關的守軍前來勤王,不止如此,還該把京師的守軍調去雁門關,隻要守住雁門,魚或利無可去,也沒有力量再來攻打仙人關,他要麽會原路返回,要麽北躥。”
家覺出了一不對勁,問道,“雁門關陳有重兵,一樣難打,你怎麽就那麽肯定,他們會去雁門關?”
雲微明扯著角一笑,有些嘲弄地看了齊王一眼,“因為,是我讓他去的啊。”
“所以,你果真與他有勾結?!”
“兒臣不敢!父皇且聽我一言。”
“說!”
“可能是因為兒臣德行有虧,有人盯上了兒臣,想要陷害於我。那小人偽造了我與突厥勾通往來的書信,又盜了軍事布防的機悄悄傳給魚或利,等到魚或利真的引兵攻來,兒臣就百口莫辯了。”
家的臉突然沉下來。幾位大臣也開始眉來眼去竊竊私語,趙王一個勁兒看齊王的臉,齊王卻是麵無表,眼觀鼻鼻觀心。
雲微明繼續說道,“兒臣運氣好,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他們的圖謀。”
“既然發現了,為何不來稟報朕?”
“那小人既然要置我於死地,就算這一次躲過去了,還有下一次。兒臣想的是,他在明,我在暗,與其防不勝防,不如將計就計。兒臣擅作主張了,請父皇降罪。”
“你太衝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是。兒臣謹記。”
“繼續說。”
“那些人為了置我於死地,做得滴水不,傳遞消息用的都是兒臣的筆跡,莫說是父皇了,便是兒臣自己,也很難分辨出來。”
“嗯,所以呢?”
“所以,我找機會,也給魚或利寫了幾封信,替換掉原先他們要送的信件。魚或利竟然沒有發現。”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
一個是假筆跡真信,一個是真筆跡假信,真真假假模糊到這樣的境界,想要分辨,靠眼睛是不行的,靠腦子也不行——這個大概隻能靠運氣了……
雲微明:“後來兒臣又試著傳了幾次假消息。樞院的最新決策他們竟然也敢傳出去,幸好被兒臣攔下來,換了另外一個。魚或利現在以為我們北方邊境久無戰事,所以守備稍有鬆懈,正適合趁虛而。他更不清楚朔州和大同到底屯著多人馬。”
家震驚地看著雲微明,看著他的小兒子,他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年。
雲微明垂著眼睛,神疏淡,說道,“兒臣言盡於此。突厥騎兵的向,最遲明日即可送到京城,到時父皇再行定奪也不遲。隻是有一點,軍機大事,並非等閑能泄的,在座諸位,包括兒臣自己,都有嫌疑。不如讓列位暫時留在這裏,陪父皇一起等消息。”
家半信半疑,想著把這些人留在這裏反正沒有壞,於是就這樣讓所有人都在宮裏等著。等了一個多時辰,該吃晚飯時,家還招待了他們一頓晚膳。
這頓飯許多人沒心思吃,隻有太子殿下吃完一碗又添了一碗,幹掉了一條清蒸魚。
晚膳過後,家喝了藥,有些疲乏,正在這時,八百裏加急軍飛馳而至,家抖著手打開那奏章一看,登時大笑。
在場眾人一看,也跟著笑了,都悄悄鬆了口氣,故意問家是何喜事。
家答道:“華亭守軍奏報說,魚或利領著兵馬,沒有南下,而是改道往東北方向行軍,不知何意,”說著,把奏章重重一摔,神看起來很解氣,“他不知何意,朕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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