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陸臨淵睡得很淺。

他一直在等寧瀟瀟鬆開自己。

約莫等到了快四更天，才等到一個翻鬆手的時機。

於是立馬從邊出來，披上龍袍，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寢殿。

寧瀟瀟自養的習慣，不抱著東西睡不安穩，短暫地鬆開后調整一下睡姿，很快又會抱過來。

然而等回手要接著抱陸臨淵的時候，卻發現邊的床榻空了。

倏地睜開眼，瞧寢殿的門虛掩的，還以為陸臨淵是去起夜了。

於是那一肚子壞水又開始翻湧起來，憋著壞想要等他回來的時候嚇唬他一下。

走到暖座旁，將菱窗啟開了一條隙，看著庭院。

雪已經落了厚厚一層，一抹明黃的影正在庭院從雪堆里翻找著什麼。

【他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庭院裏翻騰什麼呢？】

正奇怪著，忽而見陸臨淵從雪地里挖出了那個剛才從自己手中奪走，隨手丟出窗外的雪人。

新雪鬆，而雪人卻是實冰的，所以即便在新雪底下埋了這一會兒，也並沒有破壞雪人的完整。

那雪人就是寧瀟瀟隨手的，丑不拉幾，自己都懶得再看第二眼。

可對於陸臨淵來說，這可是他媳婦第一次送自己雪人。

所有的第一次，自己都要！

陸臨淵小心翼翼捧著那個雪人，走到廊下對著正在守夜睡的三福踢了一腳。

三福口而出一句，「哪個王八......」

看起來人是陸臨淵，裏的話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芭芭芭芭蕉寒，皇上切記冬日裏不能多吃......」

「你嘰里咕嚕的說什麼胡話呢？」

要不是因為他這會兒手裏捧著媳婦做的雪人，只怕***兜就又得招呼在三福的後腦勺上了。

他將雪人遞給三福，「去，拿去冰庫里好生存著，若是化了，朕賞你五十大板。」

三福捧著雪人，表呆若木。

自己主子什麼時候喜歡這些小孩兒玩意兒了？

他問也不敢問，說也不敢說，只能像個大冤種一樣，捧著雪人跟捧著個金坨坨一樣，大半夜冒著雪，自帶一剪梅bg冰庫走去。

寧瀟瀟笑意嫣然看完了這一幕，在陸臨淵即將回來的時候合上菱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重新躺回了榻上。

只在他躺回到自己邊的時候，將他抱得更了些。

*

今兒是太后從壽康宮搬回仙壽宮的日子，皇后一大早就帶著眾嬪妃去迎接太后，獻殷勤。

大夥兒一路護著太后回了仙壽宮，瞧著重新裝潢過的此地更顯富麗堂皇，一眾后妃馬屁拍個不停，哄得太后樂得合不攏。

大夥兒說說笑笑，直到午膳時分才散去。

青竹備菜的時候笑著對太后說：「皇上到底還是孝敬您的。」

太后悶哼一聲，皮笑不笑道：「他這是有了媳婦便忘了哀家這個娘了。你以為哀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讓哀家挪去壽康宮，不就是為了給那個寧氏撐腰嗎？哼，哀家總要讓寧氏知道哀家的厲害。」

「皇上駕到~~」

門外監喚了一聲，太后鬱的神裏面變得明如春日驕，笑意慈祥。

陸臨淵敷衍地向請了安，笑著問：「母后覺得仙壽宮修葺的如何？」

太后：「甚好，看得出皇帝是花了大心思的。其實哀家已經老了，住在哪裏都是一樣，皇帝無須這般破費。」

陸臨淵：「母后此言差矣。您是朕的生母，自對朕百般照拂，如今您年邁了，朕自然要將所有好的東西都給您，讓您頤養天年。」

太后欣地點頭，「哀家老了，也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只想著皇帝何時能給哀家添一個大胖孫子，讓哀家能了天倫之樂，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陸臨淵笑意更甚：「這個不急，朕和華嬪好，相信不久母后就能聽見好消息了。」

太后的眉尾微不可查地了，口是心非地道：「那就好。」

「今日母后重新搬回仙壽宮，聽三福說，母後宮里的小順子幹活不長眼，磕爛了母后妝櫃的一角。那紋妝櫃是先帝送給母后的，母後向來珍之重之，小順子幹活不上心已經被朕打發去了辛者庫。」

說話間，陸臨淵擊掌三聲，小印子便帶著彘奴走了進來。

他洗漱乾淨，換上了太監的新，瞧著倒還有幾分人樣。

陸臨淵介紹道：「這是應雙，是伺候在前的，朕瞅著他人機靈，幹活也利落，便將他賞賜給母后。」

應雙，是陸臨淵臨時給彘奴改的名字。

取自報應不爽。

應雙畢恭畢敬給太后請了安，太后瞥了他一眼，道：「皇帝挑出來的人自然不會差，瞧著是個機靈的。」

陸臨淵淺笑著說：「母后喜歡就好，朕前朝還有事，就不叨擾母後用膳了。」

他走後，應雙也被仙壽宮的監帶出去，教他做事的規矩。

太后的臉沉到了極點，青竹夾給的菜也被撥弄到了地上，「皇帝是長本事了，竟連哀家邊也要安下他的人，他才能安心？」

青竹：「那太后打算如何安排他？」

「皇帝的人，哀家輕易殺不得。便將宮裏的活臟活全都給他去做，不許他近伺候。哀家倒要看看，如此，他還能給皇帝通風報信些什麼。」

太后說罷轉著手中的佛珠，閉目念了聲佛。

心裏有氣，這飯也吃不下了，便讓青竹去安排應雙，自己起回了寢殿。

寢殿供奉的佛龕香火長燃，這些年過去，太后被那子檀香味都快給泡味了。

跪在佛牌前，潛心祝禱，誦了一遍《往生咒》，有眼淚從的眼尾落。

這些年來，《往生咒》不知誦讀抄寫了幾萬遍。

無時無刻不想念自己那個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陸臨淵今日得到的一切，原本都該是他的孩子得到的。

若今天坐在這個皇帝位置上的是那個可憐的孩兒，那他肯定要比陸臨淵對自己更好上百倍、千倍。

而此刻，庭院，青竹將應雙帶到了恭房外，正對著他頤指氣使：

「你瞧著，這些恭桶每日刷三遍，你這兩日先將這活做好，我再給你派別的活。」

「你可記著，咱們仙壽宮是宮裏最講規矩的地方，若是你做事出了差錯，即便你是皇上撥來的人，也不得要討打，明白嗎？」

應雙一臉奴才相，笑著對青竹點頭哈腰，「是是是，奴才明白。」

繼而低了聲音，試探地問道：「奴才想請問青竹姑姑，奴才的廡房在何？」

「廡房？」青竹冷冷地說：「你這突然來了，住哪兒那麼好安排？」在庭院裏環顧了一圈，隨手一指東南角的一草棚，「那草棚是太后春夏時養花用的，如今空著，你去那兒先將就兩日。」

應雙瞧著那草棚四面風，如今又是冬日，雪一天比一天大，真要睡在裏面還不得被活活凍死？

於是為難道：「姑姑......這天寒雪大的，睡在那兒怕是凍得很......啊！」

話都沒說完，青竹一鞭子就在了他的背上：

「你是個奴才又不是個主子，你是來仙壽宮福的嗎？」

「那草棚不住你就睡在恭房！再敢啰嗦，今兒就別想著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