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赫聽了的話，一直在心上的那塊巨石就這麼落了下來。

他執起蕭如月的手，墨眸染上深沉的鄭重，「興許我這一生做錯了很多事，也有許多事思慮不周，但唯獨這一件，不會錯。也不可能錯。」

「即便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也不會更改我的決定。」

他神堅定，且絕不搖。

真傻。

蕭如月眼角有淚不自落下來，「我到底哪一點值得你對我如此掏心掏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也不知道。」宇文赫溫地把圈在臂彎，「也許是我們生生世世之前便遇見了，又做過了什麼。冥冥之中註定了，今生我是要來還欠你的債。」

「什麼債？」

他湊到耳邊，輕喃：「債。」

蕭如月臉頰一紅，面惹得人心中的。

宇文赫抱著坐回大床上，「左右是耽誤了朝會，咱們好好說說，唐敬之都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君上因為我誤了朝會，趕明兒我又要挨罵了。」蕭如月抵著他口，笑著。

「正好，昏君和妖后，豈不更配。」某君上大言不慚。

蕭如月竟然無言以對。

宇文赫在額頭上飛快啄了一下，「今日朝會索也免了，咱們出宮去走走，我去找唐敬之。你也去找找你的雅音姐姐吧。」

「嗯，聽你的。」

二人便換了便服出宮。不了帶上銀臨、綠和沈將軍。

別苑裡，梁丘雅音正忙得不可開。

藥房里時不時傳出的哀嚎聲，不知的還以為被什麼人給欺負了呢。

而唐敬之就在隔壁，也是忙碌得。

蕭如月坐了一會兒，雅音姐姐便飛奔而來了。

「你今個兒神總算好多了。」梁丘雅音把好一陣打量，確定好好的，這才放心，「你真人心。」

「不用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麼？」蕭如月笑笑，轉而看向唐敬之，「當日唐先生拉著本宮要我配合一場戲，如今演完了，你該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

「皇後娘娘心中的疑問，自然是要解開的。就看你們家君上肯不肯讓你知曉了。」唐敬之說著話卻是看向了宇文赫。

蕭如月也看著宇文赫，下意識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而後徐徐看著唐敬之，「前兩日雅音姐姐因為葉海棠之事把我到了別苑來，臨走前，唐先生把我過去說話，可還不等唐先生說兩句話，雅音姐姐便沖了過來。一開始本宮只當是唐先生想給本宮提個醒，並未多想。可直到回宮后，才逐漸發覺事不對。」

「唐敬之暗算你了？」宇文赫笑著把擁到懷中，大掌覆在手上，「唐敬之險的很，你往後與他接，免得被他給陷害了。」

唐敬之不可思議地瞪了瞪眼，大有：「君上你不能信口胡謅。」的意思。

宇文赫卻是懶得搭理他，顯然心裡頭已經在盤算著要如何找他算賬了。

蕭如月好笑不已，倚靠在宇文赫懷抱里，「其實說來也沒什麼。那時候唐先生那時候故意把本宮過去，卻又算著時間讓雅音姐姐過去搗，就是為了讓我沒時間發現他手腳。便是在那個時候，唐先生給本宮用了忘憂散的解藥。」

「皇後娘娘真是蕙質蘭心。」唐敬之淡淡笑，算是承認了。

「唐先生謬讚了。原本本宮是不曉得你了什麼手腳的。一開始回到邀宮中，本宮只覺得難，後來便迷糊起來，跟著發熱，做夢。頭次做夢我還真當是做夢，可後面我又暈暈乎乎睡過去，解藥從滲進去，我又喝了水，便藥走得更快了。是不？」

唐敬之頷首，不說話。

梁丘雅音卻狠狠剜了他一記眼刀子，就知道你這個人不老實。唯恐天下不。

唐敬之被瞪了也甘之如飴，笑笑把玩著腰間佩戴的玉。

「唐先生把我去，提醒我，又給我用了忘憂散的解藥，便是要我想起那些事。如今前塵往事我已都想起來了，唐先生你要說的那件事呢？」

「我說過了，要問你家夫君肯不肯讓你知道。」

宇文赫聞言掃了他一眼，唐敬之便不說話了。

蕭如月不由得莞爾，「說來說去，唐先生是既想為君上抱不平，又擔心他自尊心強，所以才覺得這些話由你來說不合適。」

在笑，宇文赫卻張起來，看樣子，今日是非要說破不可了。

蕭如月反握住他的手，水眸著他，「你擔心什麼？堂堂一國之君還不能對我說句實話麼？」

宇文赫默而不語。

蕭如月握著他的手更，「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忘了麼？」

「沒忘。」

「可我怕你會食言。」蕭如月眼底閃著淚，「你覺得瞞著我便是對我好，可你不明白，什麼都不知道並不會更好。我不願自己一無所知，直到忽然有一日眼睜睜看著你離我而去。」

宇文赫忽而笑了，薄彎出完的弧度，無可挑剔。

「嗯，如你所知，我沒有多時日了。」

蕭如月深吸口氣，「我就知道，你要食言了。什麼一國之君一言九鼎，本都是說話不算話的。」

宇文赫無奈苦笑，接不上話，又自言自語地道：「也是，西夏與東陵一比，算什麼國。皇兄才是一國之君，他才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那個。」

「是，西夏小國，自然不能與東陵遼闊版圖相提並論。東陵皇帝陛下才是一言九鼎。」宇文赫一點也不惱，反而把水端到邊，「不氣不氣，喝口水，消消氣。」

蕭如月心中揪一團。轉向梁丘雅音，「這件事，雅音姐姐也是知者吧。姐姐千方百計阻止唐先生說破，又與君上謀，全都是為了把我蒙在鼓裡。想必，從我讓沈將軍去請你過來之前，你便與君上相識了吧。」

「是。你說的全都對。」梁丘雅音跟著苦笑，「既然你家夫君也願意開誠布公，那我也不必藏著掖著了。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梁丘一族守護的。」

「你是說……」蕭如月聞言一愣，「咒？」

梁丘雅音點點頭。

「咒」，是梁丘一族守護的，也是梁丘一族歸的真正原因。

「咒」是古時法，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此以為祭祀，以人命為代價，便能喚醒其中蘊含的強大力量，逆天改命，怪力神。

在幾百年前，曾經有人借著「咒」之力禍江山，攪得世間大戰火連天，百姓不得安寧，後來才會有梁丘一族帶著這法歸，傾盡一族之力將其封存。

這段往事，雅音姐姐是曾對說過的。

當時只覺得，「咒」這東西未免太玄乎，可從未想過，這東西真能有什麼神奇的效用。

「想來你也是不信的。」梁丘雅音笑笑，「我只是沒想到……我們一族守了幾百年的東西，到我這兒，卻被我這個姓梁丘的親手給毀了。」

蕭如月攥了拳頭，當初在甘寺時，慧岸大師說的那番話一瞬間全都湧進腦海——

「施主命格奇特，非比尋常，有大富大貴之相。但命途多舛，戾氣過重，註定一生大起大落。施主若能心存善念，必能修正果，得償始終。」

那個察人心的微笑，宛若拈花一笑的通達，那雙眸子堪破表象直視因果。

還有那如同梵音誦般的話音——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難不，這一切都是「咒」的效用麼？

由死而生，都是因為那個古老神而不可思議的？

蕭如月住了袖口，「『咒』能逆天改命，以為祭，以命換命……」

難怪雅音姐姐一直以來不敢告訴，不怪宇文赫一直想方設法瞞著，更不怪唐敬之會唯恐天下不地揭破這件事。

不管「咒」是什麼東西，能被梁丘一族封存幾百年，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逆天改命的能力，在上現了。從枉死的蕭如月，變了司徒敏，白白撿回了一次再世為人的機會。

果然，這世上就沒有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最後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蕭如月拉著宇文赫離開別苑，一路上都一言不發的。

直到回到宮中，也不吭聲，一個人呆坐了許久許久，不吃不喝。

宇文赫哪兒也沒去，也不許任何人打擾，就靜靜陪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黑。

蕭如月才猶如從夢中醒來，抱著宇文赫嚎啕大哭，宇文赫被嚇著了，手足無措，「你……別哭。我沒事。」

死活哭不停，直把宇文赫的前哭出一大片水漬，搭搭地才停下來，苦累了喊著要喝水。

宇文赫給倒了杯水，滿口灌下去，雙眸潤，臉帶淚痕，當真是梨花帶雨。

「宇文赫，你用你的命，換了我的命，值得麼？」

「值啊。這世上只有一個蕭姐姐。」宇文赫爽朗大笑，端的是沒心沒肺。

蕭如月想了想，又問：「你實話告訴我，你……還有多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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