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樓上。
戴著金面的燕絕懷中摟著馮玉婷,從城樓上往下看,正好看見士兵把恢復意識的海石扔進了蠱蟲之中。
那些蠱蟲見了活人和,就瘋魔了一般,只聽得凄厲的一聲慘,那些蠱蟲瞬間把海石整個人都給淹沒了。
……
這一幕不只腥,而且極其殘忍。
馮玉婷卻是面不改,看完還扭頭睨了燕絕一眼:「這就是你說的要帶我來的好地方麼?一個死人有什麼可看的。」
話里不難聽出不滿和對死者的鄙夷。
燕絕一隻手攬住水蛇般的腰,嘶啞的嗓音輕聲道:「這裡自然不是。不讓你親眼看著那個沒用的奴才如何貢獻他最後一點作用,你如何能放心?接下來,才是咱們真正的目的地。」
他的話說到了馮玉婷的心坎里,要是不親眼看著人死斷氣,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燕絕牽著的手往城樓下走。
自然不會反抗。
就是想看看,在如今這個境下,燕絕還能做出什麼讓意料不到的驚喜來。
燕州軍營中,一切平靜。
中軍帳中發生的事沒有影響到外頭的毫。
宇文赫走後,楊俊達便進了帳,他們家大將軍一改往日里只要君上走後必然發獃的慣例,竟然拿著干布在拭劍。
那把風揚寶劍隨大將軍征戰多年,染敵人鮮無數,楊俊達跟在宇文驍邊多年,自是最清楚他的脾氣秉的,素日里大將軍可從來不拭劍的,除非,是要變天了。
心裡湧起一個不詳的預,楊俊達快步上前,「大將軍,您……」
「您」字才剛出口,眼前亮起一道白,楊俊達下意識一閉眼,一冰冷寒意便直他的咽。
「楊副將,你說有朝一日本將軍若是想用這風揚寶劍取你命,你可會躲閃?」
楊俊達僵在原,劍刃離著他的咽僅僅有一寸之遙,只要大將軍稍微手,鋒利的白刃便會刺穿他的咽脈,置於他死地。
「大將軍,您……是想殺我麼?」
宇文驍閉口不言,眸中驟然閃過一抹。
楊俊達只覺得一殺氣撲面而來,宇文驍的形一晃,他心中暗嘆一聲,索閉上了眼。
人,終有一死。
卻不想就在今日。
此生,已無憾。
一道涼意從面上過,耳邊依稀響起了破空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臉上。
茸茸的。
他,還活著?
楊俊達先是一愣,隨即睜開了眼。
落在他臉上的,不是旁的什麼東西,正是他自己的頭髮。
束髮的發冠躺在地上,發簪斷了兩截。
他心口劇烈起伏著,向死而生般撿回了一條小命,堪稱奇跡。
他難以置信地瞪了地上半晌,轉而又以同樣的神看著宇文驍,「大將軍若要末將的命,一劍封便是。」
「不啊,我就是想問問你,在被自己的兄弟持劍相對命隨時不保時,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始作俑者一臉無辜無害地看著他。
楊俊達從最初的錯愕之中回過神來,震驚地瞪了瞪眼。
下一刻。
他滿臉戾氣地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了宇文驍手中的風揚寶劍,並且將他雙手反剪到了後。
「你就是為了知道被兄弟刀劍相向時心裡是個什麼滋味麼?」
「是!」某不知死活的大將軍答得擲地有聲。
楊俊達聞言眸中燃起怒火,加重了力道,「那這種滋味,大將軍可懂得了?」
不容置疑的氣勢發揮到了極致。
宇文驍頓了頓,「……那能不能先鬆開,本大將軍的肩膀快被你給卸下來了。」
「……」
楊俊達險些被他氣得一口老噴出來,憤憤地甩開了他,風揚寶劍卻還握在手上不肯歸還。
宇文驍自己的脖子,出心有餘悸的神:「方才我還以為你要殺我來著,楊副將兇起來還是可怕的。」
楊俊達要不是脾氣夠好,恐怕就衝上去一劍砍死他了。
「大將軍就為了知道被兄弟刀劍相向時心裡是個什麼滋味麼?」他咬牙切齒地重複道。
不靠譜的大將軍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這滋味一點也不好。」
楊俊達臉變了變,一口氣憋到了口,重重丟下他們家大將軍的風揚寶劍甩袖而去。
大將軍宇文驍愣了愣,「楊副將——」
追到門口人家都本不理他了。
「看樣子今日這事還真做的太過分了。楊副將是真的生氣了呢……」
宇文驍自言自語地轉回帳,撿起地上的寶劍繼續方才做了一半的拭劍工作。
「不過,這天的確是要變一變了。」
他那雙與宇文赫有幾分相似的眸子倒映在劍刃上,高深莫測,不可捉。
蕭如月帳中。
正把玩著出奇平靜的寒玉匣,卻並沒有打開一看究竟的意思。
若依照雅音姐姐所說,說不定這胖蟲子吸收了銀蠱的毒,眼下正是蛻變的關鍵時刻,如何能去打擾。
這般想著,便把寒玉匣擱到了床頭梳妝臺上的屜里。
對鏡而坐,鏡中子雙九年華,賽雪眸若秋水,眸中桃花一般的流,到底不是從前的那個蕭如月了。
卻連累得雅音姐姐和宇文赫他們一個個都為了累。
在雅音姐姐跟前問了那些話,雅音姐姐的失態都看在眼中,那條天心的蠱蟲一定事關重大,知者除了雅音姐姐之外,或許就只有唐敬之了。
思及此,蕭如月不攥了手心。
這時,門口響起銀臨的嗓音,「娘娘,青青和十三過來給您請安了。」
連忙收斂心神,回過去。
正巧看見青青和十三在銀臨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拜見皇後娘娘!」青青和十三一齊行禮。
蕭如月擺手道:「都起來吧,出門在外不用那麼多禮數。」
「多謝皇後娘娘。」
十三和青青雙雙起。
「青青過來讓本宮仔細瞧瞧。」蕭如月招招手,招呼著青青上前。
青青也不矯,畢竟是在蕭如月邊伺候過一段時日的,見著蕭如月不似師父十三一般嚴肅,反而放鬆了不,步子輕快地上前兩步,「娘娘,青青很想你。」
「是吧,本宮也很想你。」蕭如月笑容滿面地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青青倒是黑了不,不過瞧著比從前穩重了。想必這些時日你隨著你師父留在邊關大有進益。」
蕭如月話里的意思是,青青能進步都是在十三的領導之下,所以這話聽似是在誇獎青青,實際上卻是在誇獎十三辦事得力。
「娘娘謬讚了,屬下愧不敢當。」十三當即就回話道,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
是聽出蕭如月的弦外之音的。
倒是青青素來沒什麼表的小臉上生出一茫然,不解地看著師父,娘娘誇的明明是。
青青說到底其實是個心思單純的丫頭,那點疑都寫在臉上了,蕭如月見狀忍俊不便「噗嗤」笑了出來。
「青青,你去和綠去外頭說話吧,你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想必你也很想念綠親手做的點心。」
一聽見「點心」二字,青青眼睛里都要冒出熱烈的火焰來了,二話不說就拽著綠往外走。
「哎喲你慢點——」綠哀嚎一聲,不由己地向蕭如月道了告退,便被青青給拽出去了。
帳只餘下蕭如月、銀臨與十三等三人。
蕭如月也收起之前在青青面前時淺笑安然的模樣,板起臉來正道,「十三,這些時日你一直留在邊關,也曾深韃靼京師腹地,對於這邊的事你想必要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宮有幾件事想問你。」
十三因為的肅然臉也微微一變,隨即低下頭顱道,「娘娘請問,十三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蕭如月眼底迅速閃過一抹異,但不聲了下去,若無其事道:「本宮想問你,本宮與君上走後,軍中都發生了什麼,你們深韃靼京師之後,韃靼京中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十三一愣,「娘娘,這些事君上應當都與你說了才是……」
「本宮問的,你只管照實說。」
十三忙道了聲是,便做出畢恭畢敬的姿態,將想說的事娓娓道來……
等到十三出去之後,蕭如月目出了營帳,端起手邊的茶盞正想喝口水,才發覺水已經涼了。
便索放下了,轉頭看向邊的人,「銀臨,你以為十三所說的話有所瞞麼?」
銀臨被這麼一問,有些意外。
「娘娘這話的意思是……」十三有所瞞,說的並不是全部事實?
蕭如月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追問道,「倘若要你在本宮和十三之間選一個人信任,你會選麼?」
「自然是娘娘您。」
深知眼前的這個娘娘,既是東陵的公主,也是當年蕭府的小姐蕭如月,心裡對自然是信的。
「倘若本宮是東陵的細作呢?」
銀臨腦子裡靈一閃,霎時明白了自家娘娘的用意。
十三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這話還有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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