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們都不做聲，孔嬤嬤又道：“好，咱們先從因頭上說起；四姑娘，你抬起頭來，我問你，五姑娘說你搶著大姑娘的頭，還拖累了大姑娘，你可認？”

墨蘭眼眶裏蓄滿了淚水，哀哀淒淒道：“都是我不懂事，我原想著孔嬤嬤難得來，想要多學些東西，給爹爹爭，給家人長臉麵，沒想竟惹的姐姐妹妹不快，都是我的錯……”

盛紘聽了麵有不忍，想起王氏往日的抱怨，心有不滿的又看了華蘭一眼。

華蘭心中大恨，幾乎忍不住撲上去把這巧舌的妹妹掐上一把，王氏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孔嬤嬤輕輕短笑了幾聲，聞言道：“四姑娘，你為人聰明伶俐，說話事周全，可我今日還是要勸你一句，莫要仗著幾分聰明，把別人都當傻子了；須知聰明反被聰明誤。”

此言一出，墨蘭當即停住了哭泣，睜圓了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孔嬤嬤，隨即又委屈的去看盛紘，盛紘也有些不明。

孔嬤嬤若無其事，繼續道：“你有兩錯，一是言錯，你與姊妹拌，不該開口閉口就是庶出嫡出的，我雖來這家不就，可四姑娘良心說說看，盛老爺待你如何，你一句不合，便開口要死要活的做撒潑狀，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麽？”

墨蘭輕輕泣，林姨娘有些坐不住了，輕輕挪，哀求的看著盛紘，盛紘卻不去看，他似被孔嬤嬤說了，一直仔細聽著。

孔嬤嬤道：“第二是你心裏念頭不好，你口口聲聲想學東西，想為家人爭長臉，難道盛府裏隻有你一個姑娘？難道隻有你長臉了，盛府才算有彩？那你的姐妹們呢，們就不用學東西長臉？且不說我原就是為著你大姐姐來的，你也不想想，你大姐姐還能和你們一幾日？再幾個月便要出門子了，偏結的親事還是個伯爵府，學規矩禮數正當要，你就算不念著姐妹間的謙讓，也當念著大姐姐的急難之。我聽說林姨娘原也是宦人家出來的，難道沒有教過你，縱算不論長嫡庶，可也得分一分輕重緩急？”

盛紘本是個明白人，但因分外憐惜林姨娘，一顆心也多偏向墨蘭了些，此時聽了孔嬤嬤的說道，心裏咯噔一下，暗道：此話不錯，如此看來，倒是墨蘭偏狹自私了；看向墨蘭和林姨娘的目就有些複雜了；明蘭跪在地上，眼看了林姨娘一眼，隻看見一雙纖細的手的抓著帕子，手背上青筋浮起。

孔嬤嬤又道：“四姑娘，我知道你素來拔尖，可各人有個人的緣法。今日之事看似大姐兒挑的頭，實則你大有幹係，這十幾日你爭強好勝，事事搶頭，一有不如意，便哭天抹淚怨怪自己是庶出，你這般作為，可念得半點姐妹分，念的半父親恩？”

一連串問話聽著溫和，卻中了要害，墨蘭被說的啞口無言，臉上還掛著眼淚，張口結舌說不出來半句，轉眼看盛紘也不悅的看著自己，目指責，再轉頭去看林姨娘，見也驚怒不已，卻不能開口相幫，墨蘭心頭冰涼，委頓在地上，輕輕拭淚。

孔嬤嬤轉過子，對著盛紘福了福，溫言道：“適才老爺說我與老太太是故，我今兒也厚著臉皮說兩句，兒眾多的人家，父母最要一碗水端平才能家宅寧靜；雖說姐妹之間要互相謙讓，但也是今日這個讓，明日那個讓的，沒的道理隻一頭讓的，日子長了，父姊妹免不了生出些嫌隙來。老爺，您說是不是？”

形老邁，聲音卻溫雅悅耳，且說的有條有理，聽的人不由自主就信服，自然心生同，盛紘想起自己往日作為，兒還好，要是兒子之間也生出怨懟來，那盛家可不長久了，更何況嫡有嫡的過法，庶有庶的活法，他一味厚待林姨娘那房的，怕也有禍事出來，想到這裏，不由得背心生出冷汗來，對著孔嬤嬤連連拱手稱是。

這時，倔強的華蘭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王氏拿帕子抹著眼睛，母倆一起萬分激的著孔嬤嬤；明蘭聽的兩眼冒，對孔嬤嬤佩服的五投地，這般犀利直白，真真痛快淋漓！

孔嬤嬤說完了墨蘭，轉頭向華蘭，這會子華蘭心也平了，氣也順了，子跪的直的，服氣的看著孔嬤嬤，等訓話。

孔嬤嬤正道：“大姐兒，你是盛府的大小姐，原就比幾個妹妹更麵些，老爺太太還有老太太也最寵你，日頭長了，便養出了你的驕二氣來，平日裏心頭不滿，便直頭愣腦訓斥妹妹，也從無人說你；更何況你這十幾日一直心裏憋火。”

華蘭困難的點點頭，孔嬤嬤看著，語重心長的說：“大姐兒呀，說幾句不中聽的。兒是客，在家裏千萬寵都不在話下，可一旦做了人家媳婦，那可立時掉了個個，公公婆婆你得恭敬侍候著，夫婿你得小心著，妯娌小姑你得殷勤賠笑著，夫家上上下下哪一個都不能輕易得罪了，一個不好便都是你的錯，你連分辨都無從辯起！你四妹妹縱然有錯，你也不該冷言冷語的傷人，當大姐姐的應當想出個妥帖的法子來，既讓妹妹知道錯，又不傷了姐妹和氣才是。”

華蘭忍不住道：“四妹妹從不聽我的，不吃，嬤嬤你說該如何辦？”

孔嬤嬤冷冷道：“這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了。你今日連自己親姊妹之間都料理不好，它日出了門子，東邊的公婆，西邊的妯娌，北邊的叔伯兄弟，南邊的管事婆子，一屋子隔著脈山水的生人，你又如何走的圓場麵？難不還讓你爹娘來給你撐腰不？”

華蘭聽的傻了，還自出神，王氏卻是過來人，知道這是孔嬤嬤的心話，連聲謝道：“嬤嬤真是肺腑之言，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我家華兒一定牢牢記下，華兒，還不謝謝嬤嬤。”華蘭已經呆了，被旁邊的劉昆家的著給孔嬤嬤磕了頭。

見孔嬤嬤幾句話就收服了兩個姐姐，如蘭早已經乖乖的低著頭，孔嬤嬤瞥了一眼，半分好氣都沒有，嗬斥道：“今日五姑娘真是好威風，原本你兩個姐姐不過拌了兩句，揭過去也沒事了，你卻唯恐事鬧不大，不好好勸著，還竄上跳下，煽風點火，雖說年紀小，卻也不該口沒遮攔，渾說一氣；適才你爹爹說了你兩句，便是有不中聽的，你也不該如此忤逆頂，照我說，你當比姐妹們罰的更重些才是！”

如蘭正要屈，盛紘兇的眼睛立刻過來，著腦袋，連連磕頭認錯：“我錯了，我錯了，爹爹饒了我吧，我下回不敢胡說了！”

看如蘭服，盛紘多解了些氣，他原就知道這個兒心思單純，子卻不馴，如今也老實了，倒也不怒了。

最後，孔嬤嬤目停在了明蘭上，明蘭腦門一，連忙乖乖跪好，勇敢的抬起頭來，孔嬤嬤看著明蘭一雙澄淨的眸子：“你定覺得自己並沒有錯，不該牽連，是不是？”

明蘭猶豫了下，堅強的點點頭，孔嬤嬤平靜的道：“我今日告訴你一個道理，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氣連枝，共榮共損，即便你一個人沒有錯，但是你三個姐姐都錯了，你沒錯也錯；所以待會我要一同罰你，你可服氣？”

明蘭張大了，一轉眼就看見孔嬤嬤邊的丫鬟的已經端著幾條戒尺過來了，幾乎要暈過去，這這這，這就是紅果果的株連呀？媽媽呀，這什麽事兒呀，可是這是古代，不服不行，明蘭隻得哭喪著臉點點頭。

倒是盛紘覺得明蘭可憐，忍不住為求：“嬤嬤，明兒到底沒做錯什麽，況年紀最小子又弱，不如訓斥幾句就算了，一向聽話懂事，下次一定會牢記的。”

誰知孔嬤嬤鐵麵無私，搖頭道：“不，若單饒了，下次豈非助長了哥兒姐兒置事外的風氣，將來手足有事，都隔岸觀火了如何辦？非罰不可；今日明蘭這頓板子，就是讓幾個姐兒都明白什麽做一家人！”

明蘭心裏哀嚎：為要用打板子來給大家說明這個問題呀！

孔嬤嬤走出幾步，靜靜的說：“你們姊妹平日裏鬧，我從不置喙，十幾天來裝聾作啞，不過是想著你們到底是親姊妹，總能自己和好，因此等著你們自己把事給了了，沒曾想，你們姐妹爭執，與那缺吃穿的小家子裏頭爭果子吃爭服穿的有何兩樣？大家小姐的氣度一點也無，令我好生失。須知一個家族想要繁盛，必得兄弟姐妹齊心協力才是，許多大家族往往都是從裏頭敗起來的，各位姐兒深鑒。”

盛紘聽的連連點頭，覺得極有道理，要是將來進了京城，別鬧笑話才好；孔嬤嬤今日真是金玉良言，連他自己一同教了，到底是宮裏出來的。

孔嬤嬤最後判決：“現罰你們每人十下手板，回去把那五十遍《則》抄好，明日誰沒抄完，便不用來見我了！”

說著便舉起托盤裏的戒尺晃了晃，隻見那戒尺以老竹製，韌勁道，在初點的燈下泛著淡紅的澤，揮間呼呼有聲，是聽聲音就先把人嚇倒了，如蘭了一半，哀求著去扯王氏的，墨蘭又開始淒淒的哭起來，華蘭倔著脖子咬著，明蘭呆滯狀。

孔嬤嬤緩了緩口氣，眼珠在屋寥寥數人上轉了一圈，又道：“不過你們終究是小姐，今日罰後，此事不必外傳，也可保全了姑娘們的名聲。”

說著便讓四個丫鬟每人持一條戒尺，站到小姐們邊去，王氏看著那戒尺也有些不忍，正想求，忽聽一聲的聲音——“嬤嬤請慢”。

大家回頭去看，原來是林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