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藕,你,”秋娘咬咬,“明兒一早你隨我去給夫人請安,你不是和院裏的幾個姊妹要好麽,你替我打聽些事兒……”
“姑娘!”小蓮藕氣衝衝的打斷道,“我雖命不如您金貴,但自十歲跟著您,好歹也忠心服侍了這許多年,要作死您自個兒去!別拿我做墊被罷!”
“死丫頭胡說什麽呢!”秋娘被吼了個當頭,拍著妝案罵了回去。
小蓮藕用力把銅盆在架子上一頓,轉叉腰道:“您別打量著夫人仁善,就吃了豬油蒙了心!瞧瞧五兒的下場,敢去書房獻狐,管事狠打了一頓,都折了,挪到莊子裏養傷,便是養好了怕也落個瘸子,我昨兒聽說莊上的媽媽已要把配人了!如今對麵那屋消停了,您倒又要開始蹦躂了?”
秋娘臉一陣青一陣紅,手指的掐進裳料子裏,惱道:“我這什麽都還沒說呢!你就倒了一簸箕出來!可忘了誰是主子了!”
“好了好了!”另一個小丫頭連忙出來打圓場,一邊關門,一邊過來拉著秋娘的手,聲道,“好姑娘,別往心裏去,蓮藕姐姐的子您知道,呀,就壞在一張上,你們這麽多年的分了,也是為了您好!”
秋娘略略平了些心氣,那小丫頭年紀雖小,但勸人倒有一手,“侯爺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他把蓉姐兒送到您這兒,是在恩典您呢!將來您也有個依靠,所以您隻管盡心照料姐兒便是。若侯爺來尋您也就罷了,可若是您尖著腦袋往侯爺邊湊,別說侯爺心中膩味,覺著您不知好歹,怕連府中人都要笑話您不知呢。”
這番話說過,小蓮藕也低聲道:“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我這張真是禍害!我還不是怕你吃了對麵那個妖的虧,擺布利用了。蓉姐兒信您,又喜歡您,咱們好好的,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比什麽不好。上回夫人也說了,待蓉姐兒滿了十歲,就給您抬了姨娘,若是合適,還要抬舉你老子和哥哥辦差呢。”
兩個丫頭一個一個,好說歹說,秋娘雖心有不甘,但卻又瑟了。
服侍秋娘就寢後,兩個丫頭出了門,走出十幾步後才開口。
“呼,蓮藕姐姐,今日虧得你敢開口,不然秋姑娘又要糊塗了。”那小丫頭拍著口。
小蓮藕歎氣道:“唉,其實是個聰明人,心地也不壞,就是心裏放不下侯爺,老想著有老天開眼的那麽一日。可也不想想,過兩年都三十了,怎麽跟人邀寵!這不丟人現眼麽。夫人就算要給丫頭開臉,邊那麽多得力可信的不用,還偏用不。我隨這麽多年了,也不認看去鬧笑話。”
那小丫頭恭維道:“姐姐你真好,姑娘有您在邊提點,真是福氣,我聽夫人的姐姐說起,便是夫人也覺著您是個好的。還吩咐你家裏,要好好給你尋門親事呢。”
小蓮藕紅了臉,啐了一口:“小孩子胡說八道!咱們才多大,就整日惦記著這個!”隨即又歎了一聲,“誰也不是傻子,你幹娘我們看著秋姑娘些,也是為了好。”
那小丫頭連連點頭:“對呀對呀。”
小蓮藕冷冷笑道:“其實夫人想發落秋姑娘,還不如看著惹事,一回結果了呢,不過是瞧著好歹有些苦勞,不忍心罷了。說起來,萱瑞堂那位主子就最擅這手!”
萱瑞堂,位於寧遠侯府主院正堂的最正中。
此時,剛剛夜,太夫人心緒不佳,怒氣一波一波的往口湧,保養得當的手幾乎把茶盅碎,下午楊姑老太太兌了一番,還沒想出對策,晚上又來了這麽一出。
一旁的朱氏吃力的扶著肚子,微笑道:“娘,您別氣,傷了子就是兒媳的罪過了。三爺子息繁茂是好事,我已撥了婆子丫鬟起照料欣兒,想來無礙的。”
太夫人重重的一拍手掌,對著下頭跪著的顧廷煒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讀書不,習武不能,隻會搗鼓這些零狗碎的勾當!這麽賢惠的媳婦,你就這麽傷的心?我怎麽去見爹!”
顧廷煒跪得膝蓋發疼,卻不敢應聲,朱氏隻好幫著勸說:“娘,您別怪三爺了。要說欣兒聰明乖巧,我瞧了也喜歡,將來生了孩兒,也是賢哥兒的臂膀不是。”
“乖什麽乖!”太夫人罵道,“這小狐貍心機深重,我明明跟湯藥婆子吩咐清楚的,居然敢倒了藥。便是想多要些子孫,也不要這下賤貨的種!快,去人來,把那賤人捆了,送到莊子上去再灌藥,別髒了侯府的地!”
“娘!”顧廷煒麵有不忍,“欣兒一個弱子,這麽折騰別說是孩子,便是命怕也……”
“你閉!你敢忤逆!”太夫人厲質問,顧廷燁素來孝順,隻能忍下了。
太夫人轉頭拉著朱氏的手,慈道:“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敢委屈了你!”
朱氏又是慚又是:“娘,這妥當麽?”
“這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有分寸。”太夫人斷然道,“你子重,趕回去歇著,我還要教訓教訓這臭小子!”
朱氏應了聲,斜斜靠著丫鬟慢慢出去了。
顧廷煒看著朱氏出門後,門口的厚簾子被緩緩放下,才低聲道:“娘,您真的要置欣兒?不是您賞給兒子的麽。”
太夫人慢慢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起來吧,你個糊塗東西!那個蠢丫頭,事不足敗事有餘,對我的話也敢奉違。今天敢仗著在我跟前有幾分麵做出這等事來,他日就敢踩到主母頭上去!死了也不足為惜。”
顧廷煒腦子有些發昏,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是……欣兒……”
“不許再提了!”太夫人慍怒,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又不免心,緩聲道,“你還不知我的苦心麽,如今都是什麽時候了,正是要倚仗承平伯府的時候。你嶽父就這麽一個閨,你,你……了,說些旁的罷。你以前那差事不好回去再做了,我……”
顧廷煒耷著腦袋,沒打采,聽到這話才抬頭道:“娘,這事您別心了,二哥已給我謀了個新差事,這陣子五城兵馬司正好有個缺。”
太夫人愣了一愣,顧廷煒連忙道:“要說兵馬司可比營衛衛的差事多了。”
過了好半會兒,太夫人才緩緩道:“你二哥素有能耐。”
“二嫂的大姐夫,就是忠勤伯府的袁家二爺,如今正領著一城的統管呢,聽說是位極爽快豪氣的大哥,我倒想結識結識。”
“你二嫂也是有能耐的。”
太夫人放開握著扶手的手指,保養得的麵龐,看似便如四十好許的婦人,可眼角的皺紋卻遮掩不住,細細的紋路,層疊錯好似一張周的蛛網。
出一種耐人的微笑,“想來侯府在手裏,定能一切妥當。”
夜來風急,窗格發出輕響,厚實致的紙緞撲撲輕鼓,好似一隻不羈的蛾子拍薄翼,急掙黑夜的束縛,不顧脆弱的軀想要振翅離去。明蘭披散著半漉的頭發,坐在溫暖的熏籠前,一手支在案幾上,側耳傾聽著這奇異妙的聲響。
“夫人,侯爺差人來說,他和公孫先生議事怕要晚了,您先睡呢。”丹橘輕手輕腳的進來,手上拿著條幹燥的巾子,慢慢幫明蘭著頭發。
明蘭點點頭,依舊默然無聲,丹橘奇道:“夫人在想什麽呢。”
“聽外頭風聲,似是要下雨了。”
丹橘笑道:“是呀,這段日子,下一陣雨,便愈發寒些。”
“蛇蟲鼠蟻怕要出了。”
明蘭著暖爐周圍略略變形的線,淺淺微笑。有些事,不會因為你懼怕它,它就不會到來,也別妄圖跟它講和,興許人家不收戰俘呢。
七日後,太夫人將祖產田契一應清單付於顧廷燁,並請顧氏耆老列席清點;半月後,公主府請了保來侯府下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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