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算話

二月初，離年三十僅剩五天。

楊市機場。

宋西剛出來就了脖子，沒想到這邊這麼冷，最后一站又去了馬來西亞逛了一遭，上的皮險些曬，回來才發現楊市冷死人，今天的氣溫還算不錯的，只有五度，往常大概是零下。

后的人把摟進懷里，熱氣滲到后脊，兩人著往前走，宋西掙了掙，小聲道，“萬一被人認出來……”

宋夅野無謂地握住的手放在邊哈著熱氣，“認出來就認出來。”

宋西默了，沒說話。

到底是從死亡邊緣走過，似乎看問題的角度也變得不一樣了，在宋西心里，此刻沒什麼能比活著更值得慶幸的事了。

聳聳肩，笑了笑，“也是。”

兩人此行回來多半是想看看兒周周，再順便去柳市看看音。

宋西不打算告訴宋父宋母——宋夅野還活著的事，擔心兩個老人依舊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是以出租車到了小區門口時，推著宋夅野不讓他下車，讓他去酒店等，待會帶周周過去。

宋夅野握住的手，他掌心糙，帶著厚厚的一層繭，扣住人的力量不容小覷，剛毅的面龐染著歷經風霜后的穩重和泰然，“沒事兒。”

他下了車，一手握住宋西，一手掏出錢夾付錢，錢包里還夾著一張宋西的照片。

宋西沒有掙他的手，反握住他，兩個人往里走，小區的保安當然認得宋西，即便戴著口罩，依舊隔了老遠就出名兒來，“宋……”

他一句話沒喊完，瞥見宋西旁邊的人，登時跟脖子被人扯住了一樣，磕磕地后退著，“不，不是，不是說死了嗎？”

他沒注意到兩人握住的手，只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男人的臉，沒錯，和之前出殯時照片上的男人一模一樣。

見鬼了？

宋西淡淡沖他點頭，隨后和宋夅野并肩往里走。

小區里幾對中年夫妻邊散步邊回頭說著什麼，后跟著個年輕人，大概是老人婚得了，那年輕人突然不耐煩地道，“非得我隨便找個人結婚是嗎？那行，我要是找了樓上那家那種人，回頭生個兒子還不是親生的，你們看咋整？”

“你不是抬杠嗎？”

“那男人當兵，常年不在家是正常的，你又不是當兵的！你跟我扯這些！”

年輕人抓到關鍵詞，“我要當兵就能找那種人了是嗎？那行，我去當兵！”

中年夫妻氣急敗壞地指著他大罵，“你是想我們全家都死了才甘心是嗎？行，你去，你趕去！”

年輕人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那對中年夫妻氣得捂著口，“這混小子是想氣死我，還不如跟樓上那家的兒子一樣死了算呢，我到底養他做什麼！”

宋西腳步猛地一停，目凌厲地就要瞪過去，卻被宋夅野攔住肩膀，他半摟著，糙質的聲音就磨在耳邊，“我這不是沒死嘛。”

到懷里繃的松了松，宋夅野在耳邊低笑一聲，這才摟著進去按了電梯。

一分鐘后，電梯下來，里面沒人，宋西這才拉下口罩呼出一口氣。

還沒想好說辭，電梯已經停了，宋夅野拉著的手，到了門口，他敲門，咚咚咚的聲音像鼓點一樣敲得宋西心口怦怦直跳。

門里稚的嗓音喊，“誰呀？”

宋西忍不住揚聲喊，“周周！是媽媽！”

“媽媽！”周周在里面大聲喊，“外公！開門！是媽媽回來了！外婆！開門！媽媽回來了！”

宋父宋母聽見靜，果然齊刷刷沖了出來，打開門才看見，外面站著的不止宋西，還有宋夅野。

宋父踉蹌了下險些摔出門外，被宋夅野扶了一把，這才攥著他的手臂，向他的臉，“小野？”

宋父在宋夅野的記憶里一直高大魁梧，可直到剛剛這一刻，他才發現，手臂扶著的父親已經老了，他不再高大，子骨不再結實朗。

他的頭發已經白了大半。

宋夅野應了聲，“哎，爸，我回來了。”

“小野你回來了？”宋父還在問著，怎麼也不信似地又問宋西，“小，你把他帶回來了？”

宋西點點頭，抱住邊上直掉眼淚的周周，親了親的臉蛋，小聲安，“媽媽回來了，這次再也不丟下你了。”

周周摟住的脖子，“媽媽說話算話。”

“嗯，算話。”

周周又抬頭看向宋夅野，帶著哭腔小聲地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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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夅野應了聲，皮糙厚的大老爺們，被這聲爸爸喊的眼眶都紅了，他扶起宋父之后，把周周抱了起來，在兩邊臉蛋都親了親，“想不想爸爸？”

周周吸著鼻子，“想。”

宋母著眼淚，擔心被鄰居看見，手推著宋夅野和宋西往里，“快，進去，快點。”

屋里實在冷清，明明年關將至，客廳里卻連水果都沒有，到冷冷清清，宋夅野的照還擺在客廳，宋母進去先把照給摘了，完了后扔到儲藏室。

宋夅野把周周放下來，了腦袋，隨后起沖宋西道，“宋宋，你帶孩子去房間玩，我跟爸有話要聊。”

宋西點頭，“嗯。”

拉著周周進了兒房，想了想，又把宋母了進來。

門剛關上，就抱住宋母，“媽，對不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宋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手還在微微地發，方才在門口，好不容易忍住的緒在這一刻全部瀕臨瓦解崩潰，痛哭出聲，“小……”

宋西邊哭邊安，“嗯，沒事了，回來了，我們回來了。”

宋母點點頭，“這些天，我每天晚上都在祈禱你能帶你哥回來，哪怕……哪怕……”

“我知道，沒事。”宋西仰頭天，回眼淚，“沒事。”

宋母搖頭，臉上掛滿了淚，“你不知道，我，我去拿給你看。”

說著就推開宋西，打開門走了出去。

旁邊的周周拿著紙巾過來，“媽媽，。”

宋西以為要幫忙什麼，剛蹲下，就見周周拿起紙巾的臉，“完，好看。”

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從孩子出生到長到現在這麼大，幾乎都沒帶過，偶爾回來一次，放下禮又立馬走了，嫌陪孩子玩過那麼幾次，現在這個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不知道在家里多次這樣過兩個老人的臉。

宋西剛忍住的眼淚再次迸發出來，抱住周周，小聲地說，“對不起，媽媽以前太自私了，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

“不哭，媽媽，我沒事，我很好，外公外婆對我很好。”周周吸著鼻子，還是有眼淚從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流出來，“真的很好。”

宋西點點頭，“好，好，好。”

宋母拿了東西回來就見屋里母倆哭得跟什麼一樣，眼淚也跟著往下掉，宋西聽到靜回頭，就見宋母手里拿著個綠小本子。

“媽……”宋西眼睛驀地瞠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宋母，一滴眼淚緩緩從眼角下。

宋母把離婚證遞到面前，“小，媽能做的太，除了這個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才能讓你和小野在一起……”

宋西一把抱住，“媽……”

宋夅野和宋父一前一后從書房出來后，就聽見兒房門口傳來的陣陣哭聲，兩人對視一眼，眼神里寫滿了千帆過盡的釋然和諒解。

“爸。”宋夅野認真地看著宋父。

宋父不由得也肅穆了幾分，“嗯？”

“謝謝您。”宋夅野看向兒房，“謝謝您娶了咱媽，讓我遇到宋宋。”

宋父氣得揚手就扇了他一掌，“滾，混賬東西！”

宋夅野沒皮沒臉地笑，“我當您是夸我了。”

“滾——”

“好嘞。”

男人間的談話沒有人之間這樣那樣的煽，可父子倆轉過時，眼眶都微微泛著紅，到底濃于水，都是一個德行，又都撐著，覺得大老爺們兒能屈能，流不流淚，所以連一個擁抱都吝嗇于對方。

宋夅野還記得剛進書房時，桌面上擺滿了他兒時的照片，邊上寫滿了備注，宋父微微佝僂著收拾照片，打開屜的瞬間，宋夅野看見更多的照片。

一個老父親對孩子的沉重而，它地在黑夜里滋生，于白天悄然消失。

就像一門之隔的兩個人。

宋夅野低笑一聲，吸了吸鼻子，回頭喊，“爸！”

宋父背過眼淚的作滯了滯，“又怎麼了？”

宋夅野沒說話，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爸，我一直您。”

宋父想罵他，話到邊咽了回去，手回抱住他。

這個孩子剛出生時，只比皮鞋大那麼一點，他小心地捧在手心，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

宋夅野剛要放開他，就見宋父哭得老淚縱橫，他還沉浸在宋夅野死去的那個消息里，不停地喊著，“活著回來就好……小野，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