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喝完了湯，抬頭看見裴二盯著笑，疑，“你笑什麼？”

“欣賞。”裴修眼中的欣賞與慕能溢出天際。

晏長風被他看得老臉發熱，抬腳踹他的，“吃飯！”

裴修耍賴，“疼，吃不下。”

晏長風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家伙，“……你欺負我的時候怎麼不疼？”

“那不一樣。”裴修用舌尖了一下傷口，“你是良藥，親你的時候再疼也覺不到，現在后勁兒上來了，張不開，除非……你喂我。”

晏長風：“……”

這人怎麼是這樣的！

剛認識的時候，覺得裴二溫潤知禮有分寸，后來誤會他是個偽君子，怎麼看他都不順眼，再后來跟他親住在一起，雖然依舊看他不順眼，但客觀說這人頗有君子之風。

誰能想到親了兩次之后這人就變了個德行，不講理臉皮厚，本是個無賴！

裴無賴倒是很能諒人，“夫人不想喂也沒關系，我幾天不要，反正不死人。”

晏長風油然而生一被狗皮膏藥賴上了的愁苦。

看著自己咬出來的傷口，勉強憋出一點歉疚之，然后本著不跟無賴一般見識的心，用勺子挖了一口米飯塞進他里。

掙得生疼，但媳婦兒喂飯又甜得他心滿意足，深痛與甜兩重折磨的裴二公子想，這會兒拿把刀在他上割塊，他怕是也甘之如飴的。

到底不舍得繼續喂飯，他拿走了勺子，慢條斯理地吃著，續上了之前的話題，“那個配馬場跟裴鈺肯定沒關系，裴鈺在醉紅塵是有，賺的錢都用來玩樂了，除此之外他手里沒有特別賺錢的生意，如果他有馬場，斷然不會這樣拮據。”

晏長風：“你是說，裴鈺又被秦王拿來頂包了？”

裴修不能肯定，“我能確定醉紅塵不是秦王的，醉紅塵背后真正的掌柜藏非常深，連玄月閣也查不到底，表面上的掌柜是一個平民富商，有數位權貴，裴鈺只是其中之一。”

這就有點復雜了，晏長風問：“上元節刺駕的弩箭手，是秦王的人吧？”

“是，”裴修說，“那天秦王在醉紅塵告訴我，裴鈺會在東市刺駕，秦王是為試探我，我不得不將此事告訴父親，然后領了府中府兵在東市搜查，后來我趕到西市，正好看見弩箭手在放箭，當時我就斷定，裴鈺被秦王利用了，裴鈺只是做戲，不可能對皇后下死手，更不可能用弩箭手。”

秦王借裴鈺的手刺殺皇后，會讓人理所當然地以為桃花馬的事也是秦王栽贓，可按照裴二的消息看，秦王似乎跟桃花馬沒有關聯，那桃花馬背后的人會是誰？

晏長風：“你也說醉紅塵背后的人藏深，怎麼能確定不是秦王呢？”

裴修同解釋：“秦王賺錢的門路非常多，有能拿到明面上的，有不能的，此人最擅長用合理合法的生意來掩蓋見不得人的生意，醉紅塵雖然爛在骨子里，但它表面是合理的存在，以秦王的做派，不會瞞，也沒有瞞的必要，倒是那個馬場，有可能跟他有關，不過他恐怕已經知道有人在查桃花馬，必定把一切跟他有關的線索都斷了。”

“可我總覺得裴安還查到了什麼。”晏長風拿勺子在湯碗里攪和，挑出了不吃的料，“不過如他所說，眼下背后是誰并不重要，秦王已經打定主意棄了裴鈺，那這桃花馬，恐怕必須要跟他有關了。”

“別想了。”裴修冷不丁拿走了手里的勺子，打斷了的思緒，“你現在是傷員，不能過于費神。”拉著起，“出去消消食然后睡覺。”

晏長風頭大，一天能吃五頓的人，哪里用得著消食，這人怎麼比爹娘管得還寬！

又隔了一天，白夜司的人又來了國公府，是為調查裴鈺的私產。

國公府上下等了幾日的消息，卻只等來了更深的調查，只差沒崩潰了。

老夫人坐不住，親自見了吳循，詢問他裴鈺的狀況。

吳循也不準圣上到底要如何置，只說：“世子現如今只是被關押，今次來府上查私產是圣上的意思，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唯一可以告知的是，有人告發世子私養馬匹，有謀逆造反之嫌。”

“什麼私養馬匹？”裴延慶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誰告的污狀？”

吳循頷首不語，再多就無可奉告了。

“總要有個說法吧？”裴延慶急得直揪頭發。他想進宮面圣，可是沒臉，裴鈺是戴罪之，沒能立功罪就算了，反而又添了刺駕的罪名，這一個鬧不好，國公府都要牽連！

“你不要急。”許氏提醒失態的兒子，“司夜大人奉命辦事，你問他也無用。”

老太太是看明白了，墻倒眾人推，現在什麼屎盆子都可能扣在裴鈺頭上，這孩子怕是兇多吉了。

白夜司辦事迅速，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查到了問題相關。裴鈺書房里有兩本賬，一本記錄了醉紅塵的收益支出，一本是命名為“暗房”的一家鋪子的收益支出。

醉紅塵的賬目與各位持者共，記錄詳細且明，唯一有一項豬牛羊，來源模糊不清，但是數額極大，吳循懷疑這應該就是桃花馬的支出。不過，得去通州的養豬場確定一下。

而“暗房”的支出收益就很模糊，不過有一筆名為“天字號”的收剛好與醉紅塵的豬牛羊支出相同。吳循猜想，這“暗房”可能就是指通州的養豬場。

可吳循打心眼里不相信裴鈺會私下配馬種，能配桃花馬，就能配戰馬，據他所知，宋國公父子倆沒有這樣大的野心，極有可能是為秦王在遮掩。

吳循的視線放在秦惠容上，這人是秦王死士，埋伏在裴鈺邊，多半是為了秦王來控制裴鈺，想要挖出秦王的破綻，還是要通過。

吳循問道秦惠容：“你可知道世子的暗房是做什麼的？”

秦惠容說不知，“世子的事極告訴我，我也很過問。”

吳循問：“之前東市的劉記胭脂鋪子里的地下暗房，你為何可以進去？”

秦惠容：“是我誤的。”

吳循：“既然知道了，就沒好奇過問一下？”

秦惠容：“沒有，妾一向恪守本分，夫君不主提，我便不過問。”

吳循盯著的眼睛，“那你借折子錢他知道嗎？你寧愿被債的找上門，也不過問他的收，他的暗房收可十分可觀。”

秦惠容低頭不語，分明是不配合。

這人太聰明，裴鈺如今被秦王舍棄，是千方百計要跟裴鈺劃清界限。吳循眼下手里沒有什麼有利證據證明秦惠容有問題，暫時拿沒有辦法。

隨后，吳循又在世子院子里查看一番，據他所知，這院子里曾經抬出過尸，是以他認為院子里肯定也有室之類的地方，裴鈺喜歡玩弄人，家里怎麼可能干凈。

這是他第二次搜查，可還是沒有發現。

白夜司雖然人畏懼，可沒什麼實權，沒有圣上的命令不能強行在一個世子的院子里大肆搜查，只能暫時作罷。

吳循帶走了賬本，讓裴延慶很是驚慌，他不知道裴鈺那里能有什麼要的賬本，遂把秦惠容到北定院問話。

“裴鈺到底在做些什麼，白夜司帶走的是什麼賬本？”

秦惠容還是裝糊涂：“世子外面的那些事一向不跟我說，白夜司帶走了醉紅塵還有什麼暗房的賬本。”

“別拿這話來搪塞家里人！”許氏對這個心眼兒頗多的孫媳婦兒充滿了警惕，“他刺駕之事都告訴你，還能有什麼事不跟你說？”

裴延慶站在兒媳婦面前，嚴肅問：“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跟家里人說，你不說我們怎麼救裴鈺！”

秦惠容不是不想說，而是也擰不過秦王的大，如果現在承認自己知道什麼，就一定會牽扯到秦王，把秦王拉下水只能是兩敗俱傷，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祖母，父親，母親，有些事世子會跟我提一句，有些事他本不會告訴我。”看著裴延慶，“他連父親您都不說，怎麼會告訴我？”

裴延慶一想也是，他甚至不知道裴鈺跟醉紅塵也有牽扯。這小子斷然沒有什麼做生意的頭腦，而且如果是正經的生意，沒有不告訴家里人的理由。

莫不是與秦王有關？

可秦王的事，為什麼會瞞著他呢？

裴延慶覺得此事反常必有妖，他不能去問秦王，只能進宮走一趟了。

宋國公準備進宮時，吳循將賬本擺在了裴鈺面前。

“世子，您累解釋一下，這暗房是怎麼一回事？”

裴鈺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腦袋上又扣了一頂私養馬匹的屎盆子，態度十分沒所謂，“白夜司不是很能耐嗎，能查到的事做什麼還問我？”

吳循已經習慣了裴世子的傲慢無禮，并不計較，好脾氣地替他說：“裴世子的暗房，表面上是玩弄人取樂之用，上次被我們端掉的劉記胭脂鋪子就是最初的暗房，我只是不理解，這麼一個玩弄人的地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進出易，便是那胭脂鋪子也沒有這麼大的生意。”

裴鈺有恃無恐地聽著，他不認為白夜司能查到秦王那里。

“世子難道不好奇我們為什麼會查到你的暗房？”吳循抱臂看著審問椅上坐著的裴鈺，“有人告發你私養馬匹，配馬場就在通州。”

裴鈺的表終于有了變化，他沒有想到是有人告發，這意味著他被賣了。

知道他跟通州養馬場有關系的就只有秦王跟秦惠容，小容斷然不會賣了他，可秦王似乎也沒有理由。

“裴世子，何必替別人背鍋呢？”吳循見他有了松，繼續刺激他，“我猜那馬場與你沒什麼關系，你難道不想想，那麼大的銀錢易為什麼會記在你的名下嗎？”

裴鈺還真沒想過這些，確實是秦王有一筆不太好走明面的賬記在了他頭上，他只知道是一些用來取樂的畜生，他不好此道，所以不過問。

難道這其中還有馬？

“世子的心未免太大了。”吳循憾地搖頭，“私下配馬種這樣的生意記在你頭上，這明顯從一開始就是想讓你背鍋的，你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冤不冤？”

裴鈺臉上那有恃無恐的表終于消失殆盡。

吳循繼續說：“還有醉紅塵的一筆不明出賬，我估計世子恐怕也沒看，那筆賬的數額剛好能跟暗房的一筆進項對上號，我派人去通州的養豬場核實過，有一筆進項與這筆賬也完全一樣。裴世子應該還不知那養豬場是做什麼的吧，那里明面上是養豬場，養豬場場主是你曾經的部下，實際上是在培養一種供人玩樂的桃花馬，這就是你獲罪的源頭，私配馬種是什麼罪世子應該清楚吧？”

裴鈺開始慌張起來，如果吳循不是忽悠他的話，那他確實在不知道的況下了替罪羊。

他的心開始搖起來，他原本堅信秦王不會真的害他，刺駕之事是他提出來的，他也說過會承擔后果，秦王雖然利用了他，可也是為了打擊太子。他這些天死不松口，就是抱著秦王會救他的期。

可是現在又出了這什麼桃花馬的事，這是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栽贓給他的，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捅了出來，很難不讓人懷疑是秦王落井下石，想徹底放棄他。

而此時的裴延慶也得出了一樣的結論，他只聽圣上說什麼通州養馬場，就知道裴鈺被秦王坑了，他懷疑秦王要徹底放棄裴鈺。

宋國公此時的心無比復雜，他當初選擇支持秦王，是看中秦王的才能，可誰又知道秦王只是拿他們當上位的梯子踩，當他們不再趁手的時候，就會選擇把他們舍棄。

最可悲的是，宋國公府沒有了選擇的余地，他們沒有與秦王做對的能力，他也不認為轉而投靠太子是好的選擇，大長公主那個人同樣不是善類，等拿走了他們手中的兵權后，同樣會舍棄他們。

可是，如果不能與秦王為敵，裴鈺要怎麼辦呢？刺殺圣上，私配馬種，這是連命都保不住的大罪，兒子與整個宋國公府的前程存亡，他該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