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林見面前的五娘張的連耳朵都紅了,兩只小手的揪著帕子來回攪著,確實是一副害怕到不行的樣子,心中也不再有疑,看來這五娘的學業果然是五叔那個外室教的,五嬸定是嚇過不許再提以前的事,而按外院查證過那外室是個落魄秀才的兒,這樣一來,倒也都對上了。
元娘自覺完了任務,便耐下心來哄玉華開心,引著說些跳“旋舞”的心得,最后還頗為夸張的嘆道:“哎呀,母親收了妹妹到家里來,可真真是一樁幸事,我們家姐妹別的都還好,唯有于這舞樂上面不開竅,每每和別府的小娘子們聚會頑笑,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炫耀,如今有了你,可該到我這個做大姐的揚眉吐氣了,下次再有宴請,我就和母親說,將五娘也一起帶去玩,你可愿意”
崔玉林如此作態,玉華也就連忙順勢下了臺階,抬頭驚喜加的看著崔玉林,秀眉高挑,眼睛瞪的溜圓,頻頻點頭不已,仿佛生怕崔玉林反悔了一般。崔玉林以往與這五娘到,總是一副安靜怯的姿態,此時難得見出小兒的憨態來,整張小臉也瞬時鮮活了,真當是目亮如寒星,淺笑潤如初妍,崔玉林也不由的有些看呆了,心里一,便順手摘了自己髻邊的一枚盤金簪花下來,拉過玉華,輕輕將那簪花別在了發髻邊,笑著說道:“五娘真是乖巧,來,這簪花給你戴著,讓姐姐看看漂亮嗎”
玉華手了那簪花,便喜滋滋的起向元娘道了謝,兩人一起回到了堂屋里,顧氏那邊已經吩咐了下去,今天留們幾個在正院里用午膳,正在問幾個小娘子可有什麼吃的菜,琪娘幾個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喜,爭著在顧氏跟前賣好說笑著,因七娘在,六娘也不敢再膩在顧氏邊,但仗著自己人小,說話也就隨便些,此時便的說道:
“母親,我好久沒吃到您這里的茄鲞了,可想了。”
顧氏沖點頭溫和一笑,瞟了眼站在旁邊的饒嬤嬤,饒嬤嬤便開口說道:“奴婢記下了,不知其他幾位小娘子還有什麼吃的都可告訴老奴。”
而顧氏一看到元娘與五娘進來,便招手說道:“五娘過來,別顧這和你姐姐說笑,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崔玉林就在后輕輕推了玉華一下,掩笑道:“五娘快過去吧,娘見了你,眼睛里都沒有我了。”,玉華便緩步來到了顧氏靠坐的梨花木廣榻前,俯一福,了聲母親。
這下,原來還一片歡聲笑語的屋里頓時冷清了下來,幾雙眼睛都盯在了玉華上,顧氏則像毫無察覺的樣子,只管笑盈盈的把玉華攬到了榻上坐著,細細問著的起居飲食和學業形,而顧氏另一側的七娘崔玉媛,則著小板端坐在那里,咕嚕嚕的轉著大眼睛,來回打量著其他幾個人,見六娘氣的都歪一邊了,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而此時堂屋門口,青竹簾外有人影閃過,有人低低了聲夫人,饒嬤嬤一見便掀簾出去了,等再進來時臉上便多了幾分鄭重其事,玉華一見,連忙從顧氏懷里站了起來,福了一福,扭坐到了六娘邊,果然饒嬤嬤疾步來到了顧氏旁,伏在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顧氏挑了下眉,略一思忖,便笑了起來:“今日倒是湊巧了,本是你們父親休沐的日子,我才讓人去問他呢,可有空進來與你們見一見,誰知又突然來了客人,說是太子殿下來找你們父親有事商量,這下子他只能等下次再見你們幾個了。”
太子兩字一說出來,玉華覺自己周圍的空氣頓時都有些不一樣了,四娘六娘還好,只是滿臉的好奇與羨慕,而蕓娘琪娘兩個俱是子一震,眼神辣的盯在了顧氏與元娘上,元娘崔玉林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仍風輕云淡的問著幾人喜好的菜,蕓娘們哪還有心思說那些,只神不守舍的隨口應付著,玉華見了這般形,不好奇起來。
不一會兒,又有丫鬟在門外通稟,說是太子殿下送了些玩給府里的小娘子們,顧氏忙命人拿進來,不知這太子是早有準備呢,還是后來補的,元娘和七娘兩人的東西是單獨一份的,各用一個金楠木嵌紅藍寶石的匣子裝著,玉華五人的東西則都是一樣的,每人一個掐琺瑯八方梳妝盒,這樣的榮幸,可是五個小娘子從來不曾想過的,四娘激的直到用膳,臉上還浮著兩坨紅暈。
等送們回去之前,顧氏又整說道:“你們五人雖都是極好的,但要想頂著永嘉坊的名頭出去,還差的遠些,前陣子我只一心想著讓你們盡量多學些,也好早點帶你們出去長見識,可沒想到你們子都羸弱,如今雖然功課是減了,但你們幾個切不可懈怠,三位師傅都是極為難得的,別人想學也還學不到呢。”
從幾人進府第一次見顧氏開始,便總是笑語盈盈的,那份親切妥帖看起來真與親娘無二,這一下板起臉來,卻頓讓人覺得威而不怒,氣勢可畏,幾人除了唯唯應諾,哪還敢有二話,尤其六娘更是慶幸不已,多虧昨晚做了決斷,否則差點釀了大錯。而蕓娘甚至幾番猶豫,要不要求母親把課業重新加回去才好。
幾個小娘子自回沁芳閣不提,而顧氏午休起來,便遣人去外院看看太子殿下是否走了,等探信的人回來稟告了,饒嬤嬤卻站在顧氏屋外有些猶豫起來,想了想,便命小丫鬟去拿了自己常用的一套象牙刮痧板過來,才緩步進了房里,午后正是
顧氏看府里賬冊的時間,盤坐在榻上支著頭來回翻閱著,饒嬤嬤一進門,便勸說道:“夫人也歇歇吧,一上午應酬那些小娘子也沒得閑,您本就不耐暑熱,讓老奴來幫您松快松快。”
顧氏見拿著刮痧板,便笑著說道:“你這老貨,又把祖傳手藝拿來獻寶了。”說完便斜靠著由饒嬤嬤伺候,饒嬤嬤手法輕綿,眼見顧氏慢慢松了眉心,子也了下來,又等了片刻,才在顧氏耳邊輕聲說道:“太子殿下待的時間不長,看著倒像是專門來送東西一般,本大概還是想見見大爺二爺還有兩位姐兒的,聽說幾位新來的小娘子也在一起說話,便沒再提起,老爺下午......”
說到這里,饒嬤嬤上和手上同時慢了下來,低了聲音說道:“老爺去了外院書房,又派人到沁芳閣去接了人......”,說完這話,饒嬤嬤便小心觀察著躺在榻上的人。
顧氏并無任何異樣,仍是睡眼惺忪的慵懶樣子,半響才嗤一聲笑了:“就知道你這老貨把這套玩意兒拿出來,準沒好事,我看你也是糊涂了,難不我還要去管那些貓兒狗兒不”
饒嬤嬤急忙連聲認罪,額上卻已經的滲出了些汗來,要真是貓兒狗兒,哪還會如此擔心怕的呢。
安國郡公崔澤厚除了年輕時有過幾個通房,并無妾室,也無庶出的子,他除了宿在正院,便是在“忠澤院”里辦公事,這忠澤院位于正院東北側,坊里一般都稱其為外院,除了崔澤厚設在主院的書房和臥房,后院里則住著他幾個心腹幕僚。
主院書房門口擺著兩株松柏盆景,崔澤厚推門進去了,只留管事崔軍守在門外,書房置著整套的降香黃檀家,靠北窗的圍榻前,一人長而立,煙紗拖曳迤邐,正是程娘子。
崔澤厚只一揚眉,漫不經心的說道:“還不褪干凈了”,程娘子程平便隨手解了紗,仍默立于原地不,崔澤厚上下打量了一番,才上前將按在了榻上。未幾,這書房便響起連綿不斷的痛苦,門口立著的崔軍卻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榻上,崔澤厚手扯著發髻將人拉到自己眼前,見那素日至清至冷的面孔已是沉溺迷離,才滿意的松了手,卻不知那人埋下臉去的一瞬間,便嗖然變了神,仍是至清至冷。
崔澤厚素來惜子,從不服食什麼丹藥,書房這荒迷的便也消散的頗快,他很快已經冠齊整的坐在了書桌后面,只不過那榻上的人仍是未著寸縷,崔澤厚半闔著眼沉聲問道:“怎麼樣,我這幾個兒,可還有得了你的法眼的”
程平深淡漠的仿佛坐在沁芳閣東廳里教學一般,冷聲答道:“姓崔的能有什麼好東西。”
聽了這無禮至極的話,崔澤厚不怒反笑,呵呵兩聲說道:“你這人,唯有被著時還會說兩句人話,怎麼了,我這郡公府,哪里比不上長樂公主的興慶坊你若還想回去陪著的孤魂,我倒可以全你,如今萬妙閣正缺人呢”
“郡公爺恕罪,程平不過一時失言罷了。”程娘子里說的雖是賠罪的話,可臉上哪有任何惶恐認錯之。
崔澤厚仍是不以為意,顯然是見慣了這副樣子,想了想又說道:“今日太子殿下來過,倒應該把你請出來一見的。”
“郡公爺說笑了,太子哪里認得我是誰”
崔澤厚啟一笑,漫聲說道:“這宮里誰不認識你程尚宮呢,誰不認識你程平程觀音呢,你這樣的赤金溜的他自然是不認識,穿上服,許就想起來了。”。見程娘子臉上終是變了,崔澤厚心越發愉悅起來。
再說那太子李濟民離了永嘉坊不久,便依約來到了東市的一酒肆里,他出永嘉坊時便已遣了眾錦衛回去,只留了李甲、李鐵兩個親衛跟著。頂樓包間里已有兩人等他多時了,其中一人形高大,背窗而坐,仍可看見他左臉上起伏不平,一條貫穿左頰的長疤,扯的他左邊角眼角都微微上揚,好似總在冷笑一般,這人,正是卓王李華死而復生的長子,李紀。
在李紀左手邊坐著一人,鬧渣渣的絡腮胡須遮了他半個臉,只一雙豹眼炯炯有神看的分外清楚,這人穿著簇新的銅錢紋藍金綢緞袍子,卻看著極不稱,說不出哪里別扭。
李甲推門先看見李紀,便點頭示意,又看到旁邊這人,形便擋在門口不了,李紀見狀站起,了一句“三哥”,李甲聽到后主子吩咐他讓開,這才緩緩移到了房里,可全上下仍是繃著的,李濟民跟在李鐵后走了進來,看到房二人的形也略有些驚訝。
待李鐵將門闔上了,李紀旁邊那壯漢,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趴伏著不了。
太子抬眉看著李紀,問道:“這位是......”
見李紀突然一笑,太子李濟民不由的覺得有點不妙,他這堂弟從小便是個極笑的,這次回來以后更是變了面癱,如今這樣惻惻笑起來,配著他那條疤,實在看著不詳。
“這位,便是當年綁了我的人,也是給我臉上留了這道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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