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紀話還沒說完，兩名親衛俱是形一，已經封在了太子前，倒是太子仍十分沉靜，沖二人一擺手道：“退下吧”，李濟民自問在這世上可全然信任的人寥寥無幾，眼前這個威武年倒算是其中一個。

“三哥先坐下說話吧。”李紀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太子讓到了主位坐下了。

李濟民斜了李紀一眼，便開口罵道：“今兒怎麼突然肯開口了，早干什麼去了，白白害我挨罵，你還杵在那干嘛，還等我請你坐嗎”

李紀也不理會，袍便坐下了，那胡須壯漢仍趴伏在地上不，李紀又替太子斟了一杯九釀春，兩人一干而凈，才開口說道：“這人劉臘，他是延平門出去窩子山上的山匪頭子，當年有人出了二百兩金錠子要他把我擄去宰了，后來知道我是爹的兒子，便沒下去手，算起來也可說是我的恩人。”

李濟民冷笑了一聲：“恩人砍你一刀卻沒要你命的恩人嗎”

人人都說太子李濟民長相肖母，清俊風雅，而格肖父，寬厚溫潤，可現下一句話冷冷的問出來，上位者的威勢與迫頓時撲面而來，那趴在地上的人微微一抖，子伏的更加低了些，而李紀也立即起躬立，俯首說道：“太子殿下息怒，且容臣弟細細回稟，臣弟絕不敢做任何瞞，劉臘開始收了錢要殺我不假，但其后他護得我這六年的周全也不假......”

李濟民不耐煩的一揮手，說道：“得了得了，你給我閉，你劉臘抬起頭來，你來說說，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誰讓你殺他的，后來為什麼又不殺了若有一句不實，你別以為他李紀就能護的你周全，父皇再如何偏疼他，孤要殺個山匪，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劉臘趴在地上又默默后退了幾步，才慢慢抬起頭來，并不敢直視李濟民，只盯著自己前的樓板，略一思索，開口說道：“啟稟殿下，真正想要害世子爺的人是誰，草民確實不知道，當年草民還在葛丘山落草，這事牽橋搭線的就是我的手下，諢名做瘸五的，他原是長安城本地人，因了寡嫂才逃到山上的，可后來他也被人滅口了，我也曾去查過，瘸五那寡嫂早就上吊死了，他家里沒剩下一個人，一點線索也沒找到，至于草民當時為什麼沒對世子爺手，殿下您老確實明察秋毫，世子爺確實在袒護草民，草民當年只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山匪，鄙賤無知......”

說到這里，劉臘不由抬眼看了李紀一眼，這十六歲的年背窗而立，雖躬俯首，但仍高出了常人一個頭去，蜂腰乍背，長拔，不說不間仍攜猛虎下山之勢。

當年自己和兄弟們把他虜到了葛丘山上，并不知道他是誰，只是看著一個孩子遇到這種事竟然沉穩如常、毫無懼，便好奇多留了他一刻，誰知李紀冷笑著打量了他一番，說道：“本以為占山為王的都是綠林好漢，誰知連要抓我一個十歲的小子，竟要出十來號人馬，真當都是廢點心。”

因李紀那時便已高八尺，看著并不像十歲的孩子，擄他時幾人還破費了些周折，被李紀當場恥笑了便難免惱，劉臘能占山為王憑的就是一底子功夫，為了戲耍李紀，也為了挽回臉面，便笑說自己可以綁了右手與他單打獨斗一場，讓他死個服氣。

誰知兩人一手，劉臘才覺得不妙，李紀不過十歲的年紀，雖練過拳腳卻也沒什麼深厚的功夫，可這小兒天生神力不說，又極為冷靜狡詐，而最麻煩的是，李紀當時存的完全是一個以死相搏的念頭，只管命門大開卻也要拼死咬自己一口，與人相斗最怕就是泄了膽氣，劉臘被李紀這不要命的招式晃了心神，一個不小心竟被他一口咬住了脖子，劉臘當時只覺得要被野給咬斷了咽一般，左手出綁里的刀子便往李紀頭頸下去，李紀一個閃才劃在了臉上。

劉臘至今清清楚楚記得李紀當時的樣子，他被自己一腳踹的飛出去躺在了地上，一頭一臉的卻在哈哈哈大笑，口中大罵著無恥匪類、孬種慫包，劉臘也說不清楚自己當時是個什麼心，一會兒想著要立刻把這小畜生一刀一刀慢慢剮了泄憤，一會兒又約覺得此人定然出生不凡，殺了恐怕惹來大禍，反正他當下是把弟兄們攔下了，沒讓他們直接殺了李紀泄憤，只把他暫且關押起來，準備自己想想清楚再做打算。

結果當晚便有蒙面的黑人洗了葛丘山，劉臘能做到山匪頭子自然不是蠢笨的，他當即便抓了李紀在邊，想著此禍事必因這小兒所起，不管如何先拿住了這個把柄再說，劉臘并不知道

這一念之間竟然救了自己一命，當他拖著李紀往一道逃去時，卻被一蒙面人追上一刀向他背心砍過來，劉臘當時聽到腦后的風聲心便涼了，只當自己死期已到，誰知他側的李紀卻欺撞了他一把，又舉手用腕上的鐵鏈擋了那人一刀，劉臘才得以轉一劍刺死那蒙面人。

而后劉臘也顧不得多想，帶著李紀從一懸崖上跳了下去，那懸崖被繁茂的樹木遮掩著，看著極為深幽險惡，其實樹枝下有一巖石挑出，是劉臘早就看好的后路，兩人在那里生生躲了四五天，李紀差點因高熱死了，是劉臘溜出去買了吃食藥回來才救下了，只等到一切都平復了，兩人才敢出了葛丘山，幾年間下來，劉臘卻又做回了老本行，在窩子山上重又扯旗落草，而他邊一直有個年的二當家，常年臉上帶著一個皮面罩，手卻是極好的。

聽劉臘說完了，太子李濟民臉上已是幾次變，也不看李紀，半響才咬著牙問道：“你既逃得命來，為何不回來找我和父皇你可知道父皇因為你，悲慟到整夜整夜的無法睡，差點便......”，李濟民說不下去，啪一聲把面前的酒杯掃飛了出去。

李紀袍跪倒，沉聲說道：“臣弟知錯，當年是臣弟人小糊涂所以想岔了，可臣弟那時若真有任何一刻覺得會有命之憂，定會回來找皇叔和殿下做主的，絕不會白白送了命，讓皇叔和三哥為我傷心......”

李濟民聽他這樣一說，臉上繃的面皮才松了下來，自己與這堂弟從小一起廝混長大，果然是最知道自己的，自己上恨他莽撞胡來，可心里卻著實是替他擔驚怕，一想到李紀堂堂皇家脈、卓王長子，卻被人欺辱迫害至此，李濟民頓時怒火攻心，他看了李紀一眼，命道：“起來坐下。”

李紀也不推辭便起坐了回去，劉臘雖已經跪的酸麻了，卻一不敢，李濟民也不理他，只皺眉看著李紀，問道：“是誰”

李紀卻只瞟了跪在一旁的劉臘一眼，說道：“此事我遲些再向三哥細說，如今倒有一件大事要與三哥商量。”

李濟民氣的只想揮手李紀一掌，這混小子從小就是這樣，看著悶聲不響，卻是個最有主意的，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卻時常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他正要開口斥罵，李紀卻搶著說道：“這劉臘如今在窩子山卻也混的不錯，算起來快有二百來號人馬，里頭也有小弟我這個二當家的心，他倒是個有遠見的，從前也就一直想著要招安......”

這話一說，李濟民便真來了興趣，朝廷是，山賊是匪，而匪勾結一事卻是古來有之，司空見慣的，若手中有支可為己所用的匪徒，倒是能替自己辦不棘手之事的。

想到這里，李濟民才正眼看了看劉臘，漫聲說道：“招安那自有兵部可以辦理......”

李紀此時便探湊到了李濟民跟前，緩緩說道：“是跟兵部招安，還是跟您招安，此事還請三哥定奪......”

太子這邊廂與李紀商議大事，卻不知道自己一趟永嘉坊之行，卻已攪得這沁芳閣人心浮，四娘一穿過竹林，便從丫鬟手上接過了那掐琺瑯八方梳妝盒，邊走邊喜滋滋的來回看著，而后卻突然傳來了蕓娘的一聲：“呀，五娘你頭上這盤金簪花可真真巧，你何時有了這樣的好東西，早晨出去時還未見到你戴呢”

四娘一聽這話，豁然回去看幾步外的玉華，果然見發髻邊有一枚盤金簪花，嵌著細碎的寶石做了梅花的形狀，極為巧，四娘眼睛頓時看直了，而琪娘此時則上前了一步挽住了玉華，聲說道：“定是元娘姐姐送的吧，真是漂亮，看著倒像是宮里出來的東西，說不定是皇后娘娘賞的也不一定，五娘可要小心放好了啊。”

見玉華沒有否認，走在最后的六娘頓時眉頭一，咚咚加快腳步，繞開眾人，快步往沁芳閣走去，其他幾人默默對視了一下，也紛紛往前走了，玉華便落在了最后，默然看著幾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

這日午后自然算作了休沐，玉華休憩起來，便說等下想要洗頭，問趙嬤嬤有沒有加了茉莉花香料的豬苓，這還是五娘第一次提出額外的要求，趙嬤嬤雖略顯驚訝，還是去尋了。

趙嬤嬤前腳剛走不久，玉華便聽到隔壁門吱呀響，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是個毫無耐心的。

片刻后，玉華的房門便被人敲響了，進來的，是四娘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