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進了屋,關好房門坐下,李紀便馬上收了笑容,他看著玉華,緩緩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此時的李紀長而坐,神態平和冷漠,眼里不帶一熱氣,玉華靜靜凝此人,心里不由一沉再沉。
今日從猜出了李紀的意圖開始,先是由于激憤,緒難免一時沖,說話便是針尖對麥芒的了許多顧忌,而之后冷靜下來,卻是刻意做出放肆無禮的姿態,就是想要試試這李紀的真實脾。本想著,李紀既然對自己毫無意,又是位高權重、殺伐決斷慣了的人,一時間被人揭破了詭計,又再三當面頂撞,難免會心浮氣躁,出點本來,自己也好見機行事。
可是,除了乍聽到自己是回鶻人的瞬間有些失態外,這李紀幾乎是從頭到尾不變聲,與外面所傳言的那個子暴戾難測的疤面將軍簡直大相徑庭,自己落在此人手里,前路恐怕是兇多吉了。
現在他問自己知道些什麼,玉華自然不會說自己早知道崔家心存了奪嫡之心,這李紀娶自己恐怕就是為了助力太子,只淡淡說道:
“五娘不知道郡公爺所指的是何事,若一定要說知道些什麼,五娘如今只知道郡公爺心里對五娘毫無意,求娶五娘也是別有目的,若讓五娘大膽推測一下,郡公爺恐怕是針對那安國郡公府上有所圖謀吧。”
聽五娘稱呼那永嘉坊為安國郡公府,語氣間也疏遠平淡,并不帶多,李紀目一閃,開口說道:“縣主倒是個想的開的,這永嘉坊錦玉食的將你養大,又得以封了縣主,與親一般無二對待,縣主倒好像并不把那永嘉坊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玉華自然知道李紀這是在試探自己,昨日承認自己是回鶻人也好,剛才主提了永嘉坊也好,本就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的,按理說,此時應該馬上陳述一番自己與永嘉坊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再趁機向李紀表個忠心,與那永嘉坊徹底撇清關系,好讓李紀敢放心的用自己。
可看著坐在對面的李紀居高臨下的藐視著自己,一張死人臉上滿是目中無人,聽著他言語間的不屑與挖苦,玉華心頭卻是一陣火起,怎麼也不住,故作姿態的拿帕子掩嗤聲一笑,斜眼瞥了瞥李紀,漫聲說道:
“郡公爺說笑了,若五娘真真是那永嘉坊的親,恐怕郡公爺今天倒不敢如此膽大妄為了吧”
玉華本生的清麗無雙,神比起常人來格外的生,此時臉上極盡嘲諷與鄙夷之,看著李紀倒像瞧著什麼污穢之一般,饒是以李紀的心智,臉也不由一變,他雙眉一立,鐵塔般的子向前一傾,近玉華跟前,沉聲說道:
“你既明知道自己的份和境,還敢如此放肆,三番五次有意試探激怒于我,莫非,是想求個速死不”
以李紀之威氣勢,常人一般都難免畏懼,但玉華此刻雖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微微一躲,但臉上卻毫不變,順勢就靠在了那椅背上,啟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
“生死既已不由我,還有何事足以畏”
玉華此時此刻,倒真不是在喬裝撐,從永嘉坊到新昌坊,雖然萬事全不由自己做主,但玉華心中對于這門親事,并不是沒有過期盼的,就連那日晚間于旱船上對四娘所說的那些話,也并不是全然只為了安四娘。
是真的有暗自憧憬過,若是這李紀并不像傳言中那樣暴瘋魔,若他真的是個有勇有謀的英豪,又真的對自己一往深,那麼,不管永嘉坊有何圖謀,不管今后有多麼艱難,自己,定然永不負他。
可是如今,呵呵,玉華心里不由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永嘉坊也好、新昌坊也好,不過是出了虎,又狼窩罷了,在永嘉坊生活幾年,一直戴著面與眾人虛以應對,今日激怒之下,卻難得的恣意妄為起來,倒是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淋漓,自從師傅走后,也實在是太累了,如今與這李紀反正已經是撕破了臉,何不嬉笑怒罵全由自己,倒也能痛痛快快的活幾天。
那李紀見玉華神坦然不似作偽,臉上雖然在笑,眼底卻難掩一戚,又凝神端詳了片刻后,便收了怒容,鄭重問道:“不知縣主出門之前,永嘉坊可對你有什麼代”
“一則,五娘拉攏郡公爺,二則,五娘及時與他們通風報信。”
玉華這話答的極為迅速果斷,倒弄的李紀一下愣住了,半響也沒說出話來,玉華見狀不由噗的一下笑了出來,忍俊說道:“郡公爺還有什麼要審的,不妨都一起問了吧,五娘昨日并沒休息好,現下已經累的很了。”
和之前滿是諷刺的笑意不同,玉華這無意間的一笑倒有幾分真實,本生的極好,一笑起來更是明艷人,李紀一見之下也難免晃神,他突然覺得眼前的景有些詭異,自己居然會和永嘉坊的這個小義如此面對面坐著有來有往的說起話來了。
于李紀本來的打算里面,這所謂的縣主雖然狡詐,但自己預謀在先,拿住
應該毫無問題,而后只要乖乖聽自己擺布,便只管扔在院里養著,并不用再多費一點心思了,他實在也沒想到只不過一天的功夫,倒被這小子完全打了自己的安排。
他時被那顧王妃騙的差點丟了命,而后便從金貴的王府小爺變了亡命天涯的山匪,十來年沒有再和人打過什麼道,之前被人傳言什麼憎惡人的魔頭,倒也不算十分冤枉他,于李紀心中,就算唯一對那車芷蘭還頗有些敬佩,卻也沒把當做人來看,其他人,便再沒有一個能讓他多看一眼的了,更別說對那些有目的接近他的卑賤子,自然更是手下無。
玉華自然不知道李紀腦中在想什麼,見他半天也不吭聲,便輕輕咳嗽了一聲又問了一遍:“郡公爺還有什麼要問的嗎若暫時沒有,五娘想小憩片刻。”
此時李紀已經收斂了心神,他并不搭理玉華,又問道:“你所帶來的幾個人中,可有你自己可信任的”
玉華聽他這樣一問,卻蹙著眉半天沒有吭聲,李紀卻馬上追問道:“可是那個阿蠻的”
“你想做什麼阿蠻雖與我親近些,卻并不算什麼我的人,你也知道我的基,上一針一線俱是別人賞下的,哪里有能力培植自己的人手。”,玉華此時不免有些著急起來,生怕李紀為了更好的拘擺布自己,而對阿蠻不利。
“呵呵,看來果然是了,縣主為何要著急呢,你想要保住再簡單也不過的了,只要你先保住自己便行了除了和宮里崔皇后派來的兩個,其他幾人都是什麼來歷底細,你都詳細告訴我,也便于我今后行事。”
玉華聽他這樣一說,便知道剛才是自己想岔了,李紀想要知道的是哪幾個是永嘉坊那邊派來的耳目,他現在既然能問自己這些,應該代表著他是暫時相信了自己的說法,已經存了打算利用自己對付永嘉坊的念頭,玉華雖有了些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概,此時也不由的還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雖然知道了李紀的目的,玉華卻也沒有馬上回答他,心中暗自思量著是否要給自己留條退路,若哪日這李紀真要對自己不利,這永嘉坊倒是反過來也可以利用一下的,正在出神之間,頭頂上卻傳來一個冷的聲音:
“崔五娘,若此時你還存了什麼兩面三刀的心思,我勸你倒不如早早自行了斷為好,也省的今后皮罪”
玉華一抬頭,正對上李紀那暗沉不可見底的一雙眼睛,心中不由一凜,比起剛才裝腔作勢的故意威嚇,此時的李紀周散發出煞氣才更真正讓人膽寒,玉華也知道此人是絕不可小窺與糊弄,連忙收斂心神,正答道:
“郡公爺莫要多疑,五娘所帶的人中頗多牽連,一時半會兒也實在說不清楚,待到了夜里,五娘一一寫出來再于郡公爺過目可好”
李紀又定定看了一會兒,才微微一點頭,沖著屋外揚聲了一句:“誰在外面”。
說完便扯了扯自己下的椅子挨近了玉華坐著,又出一只大手來一把握住了玉華的一只纖細玉手,輕輕起來。
屋外廊下立著的阿生與阿蠻兩個急忙應聲進來,見郡公爺和小姐兩個挨蹭著坐在一起,兩手握,自己家五娘神頗為別扭曖昧,便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靜等著主子吩咐。
李紀沖二人一揚眉說道:“你們兩個小心伺候夫人休息,不管什麼人,都一律不得打擾,我這府上不比你們永嘉坊寬容,從來都是以軍法治家的,你們兩個都是自小伺候你們夫人的,應該都是好的,可若是敢仗著你們家夫人好子便有所疏忽怠慢,可別怪我手下無。”
阿生與阿蠻都是宅里得臉的大丫鬟,哪里過這等的教訓,更何況還是這一殺伐之氣的郡公爺里說出來的,頓時雙雙膝下一,噗通通一起跪倒在地,口中連稱不敢。
玉華心中一邊鄙夷這李紀猾無恥,一邊趁機一扭出了手來,皺眉瞪了李紀一眼,口中怨到:“郡公爺無緣無故的嚇唬們作甚,妾的邊人都是父母親心挑了最好的給的,哪里會有不好,郡公爺有事趕去忙吧,倒突然管起這等小事來。”
李紀也不說話,嘿嘿一笑,便起出去了,待一直走出了院,臉上才慢慢收了笑意,那小六子早在院門外侯著了,見他出來,便一瘸一拐的上來跟在了他后,一邊走,一邊卻在的窺視著自家郡公爺的臉。
那李紀并無所查,他心中正在思量著這崔五娘之事該如何利用,此事牽扯頗大,又是個極好的機會,若是不能用在刀刃上,就實在是可惜了,李紀習慣的手挲著自己臉上的疤痕,卻突然間覺得自己指尖膩,鼻端也傳來一陣淡淡馨香,不由舉手一看,這才想起這只手剛才過什麼,急忙放下來按在了腰間,卻突然又想起來自己那晚裝醉時所做過的事,手上一陣麻,他心中莫名煩躁起來,加快步伐大步就往那外院去了。
小六子跟在一旁看的也是莫名其妙,急忙一顛一頓的跟著他往外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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