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今日之前，李濟民并不全相信自己這堂弟對那崔五娘一見鐘之說的，當日他主開口將這崔五娘讓給李紀的時候，心也是有過那麼一不舒服的。

李濟民對崔五娘并無多愫，卻有那麼點好與興趣，比起其他兩個崔家，他自然更鐘意能納了五娘。而李濟民和李紀兩個平日里常常廝混在一起，是真正見識過他這堂弟對人的冷淡和無所謂的，那些勾欄酒肆里的子，也有的是風流標致的絕，雖比不上崔五娘奪目，卻也差不了多。李濟民實在有些懷疑，這李紀當日不過是一時興致所致而已，并沒父皇想象的那樣。

可今日一見，卻讓太子李濟民大跌眼鏡，堂弟李紀雖于人前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但他不時看向那崔五娘的眼神，卻可稱的上意暗含了，李濟民并沒見過堂弟這副傻相，心中雖很替他欣，卻難免劃過一說不清復雜緒，尤其視線掃過端坐在自己側的太子妃車芷蘭時，中的那煩悶便越發明顯了。

拜會了圣上皇后，李盛本還想留二人一起用午膳的，不過卻被崔皇后給攔下了，原來這圣上最近制作新琴不是很順利，夜里休息的不好，白日里神頭便有些不足，李紀二人自然也是連忙和崔皇后一起勸說李盛保重龍，而一旁的李濟民也忙起稟告道，自己和太子妃正好打算要請堂弟小兩口到東宮做客呢，還請父皇就將這個人讓給他們夫婦二人吧。

李盛近日里確實也覺得自己神有些不夠健旺，便囑咐李濟民夫婦好好招待李紀他們，就由著崔澤芳照攙扶著自己回殿休息了。

說起來，這東宮如今也正是忙的時候，過幾日，等圣上納了新人后，便要到這東宮了，東宮可是一下子就要進一位良娣和兩位良媛。雖這納良娣良媛，對于這東宮來說并不是什麼大事，自有禮部和東宮詹事府去落實去持，程序禮儀相對太子大婚來說，也是極為簡單的，既沒有宴會賓客這一說，也無需祭祀之禮，等到了吉日那天，將三位新人先從皇城東側的延喜門抬了進來，再從東宮的角門抬進太子殿即可。

可是這東宮自從開府后，便一直奉行節儉之道，除了正殿，其他房舍都并未過多修葺，如今一下要進三人，當然有好大一番工程要做，且這三位新人都頗有些來頭，不管是安國郡公府，還是忠義侯府，都是老牌勛貴與世家，當家人也都是如今朝上的肱骨之臣，他們家里的小娘子，自然不能怠慢的，很多事都還需要這東宮的當家人來拍板做主，太子李濟民如今輔政事務極為繁忙，這院的雜務自然落到了太子妃車芷蘭的上。

玉華自剛才于鐘鳴殿上起，便打量了太子妃好幾眼，一直對車芷蘭頗有些好與興趣，說起來玉華自年時就有輕松嬉戲的時候，那日于紫云樓下滿園的燈火掩映中，與四娘兩個手拉手挨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看著車芷蘭揮鞭打滅火燭的一幕，卻是一直留在的腦海里。

此刻到了東宮，四人見禮落座寒暄起來后，玉華更是忍不住就多看了車芷蘭幾眼，這一看之下，心中難免有些概，不過四年多時間，太子妃面上卻落下了不痕跡，倒不是說容有何明顯變化，比起剛回長安城的時候，車芷蘭明顯要白皙滋潤了很多，氣也不錯，但是與玉華記憶里那個姿拔，一手叉腰，一手持鞭，顧盼間神采飛揚的子相比，卻不知哪里沉悶黯然了許多。

車芷蘭仍是那個肅謹的脾氣，臉上見笑容，不過對待李紀與玉華二人禮數上卻十分周全細致，尤其是李紀，可算是東宮的常客了，待到中午開席時，他們四人于東宮宴客的廳堂里分兩側相對坐著，李紀面前的案幾上，車芷蘭特意準備了他喜歡的胡椒苦豆子面餅和鹵制的牛蹄筋做點心，這些略顯糙的東西，本是上不得臺面的，別說皇城里東宮里，就是一般宦人家，也并不會用這些來招待客人。

玉華見李紀用的甚是香甜，約想起這兩日他們二人一起用膳時，李紀好像都是隨便對付一下的，便笑著問了問太子妃，可否方便告知自己這兩樣東西的做法。

車芷蘭馬上點了點頭說道：“崔縣主客氣了，這兩樣吃食的做法甚為簡單，我等下撰寫一份給你，我看崔縣主好像并不太習慣這樣的北疆食，安國郡公府里的口味好像多偏江南的清淡，等下還有兩道湯品，想來縣主應該會喜歡。”

玉華見車芷蘭說話平實簡潔，不做任何矯飾，便也不與多作客氣，只笑著道謝應下了，此時太子李濟民便笑著說道：“難怪才兩日不見，紀哥兒氣便好了這許多，如今有人悉心持食，果然就是不一樣了。”

玉華聽了垂頭一笑，又看了李紀一眼，見那李紀雖然面帶得，表卻也有點不是很自然，玉華心里不由冷哼了一聲，如此狠的子，倒是個極會做戲的。

不過待四人又閑聊說笑起來的時候，玉華便發現，李紀于太子夫妻跟前與自己眉來眼去時，仿佛是真的有些尷尬，并不全是作偽。果然過了一會兒，他匆匆用膳過后，便拒絕了太子四個人一起去場子里騎馬的提議，示意太子自己有事要與他商議，太子妃見他這樣，便招呼玉華到東宮的園子里去閑逛消散。

李濟民與李紀二人來到室坐下，不知為何，氣氛竟莫名有一尬尷，李濟民坐在那里上下打量了李紀半天，嗤的一笑，說道：“我倒真想不到你竟然還有如此一副多種子的模樣呢。”

李紀此

時倒已經恢復了自己冷口冷面的樣子，他并不理會李紀的打趣，也同樣上下打量了堂兄半天后，才說道：“臣弟看三哥面帶一憔悴，可是最近輔政繁忙，累到了不”

李濟民一聽李紀提到這個，頓時收起笑容，沉下了臉來，抬眼看著李紀沉聲說道：“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這也是可以拿來打趣說笑的嗎”

見李濟民真的生氣了，李紀便急忙一拱手，正說道：“三哥莫怪，臣弟知道三哥如今正是左右為難，特意來找三哥好一起謀劃個生意做做。”

李濟民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趣，挑眉問道：“生意你冠華大將軍如今竟然改作生意了嗎”

原來如今這太子李濟民于朝中的位置實在有些尷尬，本來這已經年太子第一個要懂得的就是如何韜養晦，收斂鋒芒，除了自己詹事府的員，其他朝中重臣和軍中武將都他也應該要小心疏遠，不得私結黨，以免落下個搶班的嫌疑。

可是如今圣上李盛卻提前把自己退到了后面，放手讓三相與太子一起打理朝中政事，這反讓李濟民格外為難，真的要管事吧，他名不正言不順，可什麼事都不管吧，也會遭人非議。如果今天是國家有難，邊疆危急的時候，倒會需要他太子為李家的江山拍板做主，可偏偏如今大唐剛剛掃平了北疆，安南王也異常的溫馴，整一個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有崔澤厚為首的三位能相打理朝政已經是足夠了，和他們相比，李濟民是既缺乏經驗，又實在不上手。

如此一來，李濟民這輔政之路便走的格外別扭，看起來忙忙碌碌，實際上卻是無所事事，奏折不過從他手邊走個過場而已，他的心自然是十分郁悶。

對于這種況，李濟民當然也不會束手放任，他與自己的詹事狄商議后，也想慢慢開始培植自己的人脈和經營，無奈一番謀劃下來，卻發現如今這大唐實在是臣強君弱，三相于公于私、明里暗里各自掌握著國命脈，而自己一個太子，既不能用國庫，也沒有外戚可依靠，說什麼培植勢力，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所以李濟民一聽李紀提到生意兩字，便分外的敏，來了興趣。

李紀見了李濟民臉上強的好奇，便捉挾一笑，說道：“三哥應該知道，當初去和那薛延陀首領碓男協商接的人，就是小弟我吧，這碓男確實是個有極有見識的，當時那回鶻人已經將我國與樓蘭、茲國來往的商路給斬斷了，既然這碓男要在北疆稱王，首先便要恢復這條通道，而那碓男當日卻與我商議，除了兩國明面上的商道，他自己手上還有另一條路可一直通往那安息國去，比明面上的這條還要便捷深遠，路上雖然艱險些，但只要是識途的老行商，卻也是無礙的，三哥你想，這若是兩下通了貨源，想必是條財源滾滾的黃金路了......”

李濟民聽到一半，心下已經是十分激了，但聽李紀說完后，卻馬上皺眉反問道：“這碓男如今已經占了高昌城建國稱王，舉國的財富都是他自己的，他又何苦要和你做這筆生意呢何不干脆將這條路也搬到明面上。”

李紀點了點頭說道：“三哥之所以有這樣的疑問，是極正常的，皆您因為對那北疆的形勢還不太悉，如今這高昌雖然是碓男稱王，卻有那薛延陀族、回鶻族、黨項族人等多族人組，利益也是各自瓜分的，并不能由薛延陀一族獨占，而且那碓男要將此商道放到明面上與我國協商，他弱我強，勢必只能拿個小頭，而如今他只與我個人私下接，自然是他拿大頭，我們拿小頭了。”

李紀這樣一說，李濟民已經是全聽明白了，他不由大力的點了點頭，可隨即，臉上的神卻有些尬尷了起來，李紀自然知道他是為何如此，馬上又繼續說道：

“若今日三哥還不是太子，臣弟這條路一定會私下獻給皇伯父的，歷朝歷代的一國之君，哪個沒有自己斂財的路子，若是全歸了國庫，這帝王做的未免也太沒滋味了，如今我先行將其獻給三哥，本是一個道理，也并不違制。”

李紀這話說的是又無賴又徹，李濟民心下一松，不由就笑了出來，探手重重拍了拍堂弟的肩膀。

李紀與李濟民兩兄弟關著門一直商議到日跌時分才出來，玉華和車芷蘭早逛好了園子，兩人正在一起品鑒車芷蘭收藏的幾柄琵琶，見玉華與車芷蘭相談的有來有往，李紀臉上神一時有些復雜。

待兩人一起坐在到了車輦上，李紀幾次斜眼打量玉華，似乎想和說什麼，玉華卻渾然不覺，神怔怔的，不知道想什麼想的出了神，又過了半響，才突然唉的一聲，嘆了一口長氣。

李紀因為自己心里有事，雖是目不斜視的端坐著，卻一直在留心玉華的靜，此刻見嘆氣，便不由自主口問道：“怎麼了”

待這話問出了口，李紀自己卻不由一楞，他與玉華二人這幾日，除了商議事時會來一番槍舌戰，或者在眾人面前假扮恩演戲外，其實私下里從未多說過一句閑話，現在自己這句話口問出來，還不知道那小子會作何回應呢，別平白再被挖苦一頓。

誰知玉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也沒看李紀，仍是神有些恍惚的看著前方，緩緩開口說道：“太子妃這樣自苦，也實在不易......”

李紀沒想到玉華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愣了愣，反問道：“太子妃，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