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9695玉華心頭大震，猛然回頭去看立在后的李紀，見李紀并不說話，一雙墨眼眸深沉不見底，只緩緩的、鄭重的沖點了點頭，玉華眼中一熱，眼前頓時就有些看不清楚東西了，用力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又重新回頭去挨個的，仔仔細細的打量起那些牌位來。

果然不出所料，玉華很快便又找到了程小妹、王六、王滿福等三人的名字，和程平與阿克木.西林古麗兩個名字一樣，這幾人的名字也都是混的摻雜在其他靈牌當中，并沒有挨著放在一起，程平的牌位和另外一些程姓靈牌并排而列，仿佛只是某個不知名的程姓家族中的一員。

而阿克木.西林古麗的名字，則放在左側供桌的最外側，旁邊擺著的也都是一些回鶻或者薛延陀族人的靈牌，他們今天到的地方已經算是進了北疆的地界，胡漢混雜居住的況本就常見，若是外人看了，定會以為這是被漢人同化了的回鶻人在祭奠自己的祖先。

玉華怔怔的看著母親的靈位，眼睛一眨也不眨，多年了，從沒能明正大的把母親的名字寫出來過，就算是上次和師傅坦白自己的世時，也只將母親的回鶻本名悄悄的念給了師傅聽。

“阿克木.西林古麗......阿克木.西林古麗...西林古麗，最甜的花多，最寵的小兒......”，玉華里低低的、反復的輕念著......

李紀就立在玉華的后，眼見前有一顆顆的淚珠砸在了地面上，便上前一步，扶住了玉華的肩頭，將輕輕向旁邊帶了一步，手指著一塊靈牌說：

“五娘，你可知道這個是誰”

玉華此時淚眼朦朧，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順著李紀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在一片李姓牌位中間，有一塊靈牌上寫著“李劉月蓮”簡單的四個字。

“這是我的生母......”，李紀低聲說道。

玉華一愣，回頭看著李紀問道：“為何連你的母親也不能明正大的承你的香火祭拜”

玉華出嫁前也曾向顧氏詢問過李紀的況，講到李紀生母的時候，顧氏只簡單說這是朝中忌諱，反復叮囑玉華千萬不要向李紀提起此事，別的并沒有多說一句，而嫁新昌坊后，不管是與李紀攤牌之前，還是之后，也從未聽李紀提起過他的生母。

此刻李紀聽玉華這樣一問，便輕輕笑了笑說道：“我生母劉氏，乃是那鄭太后的親外甥，當初是鄭太后一手做主給我父親賜婚的，鄭太后一直十分忌憚我父親，生怕他結了強大的姻親，會對皇伯父的寶位造威脅，包括后面續娶的顧氏，也是鄭太后做主定給我父親的，那顧氏家族早已敗落，大概連鄭太后也沒想到顧家這兩個人能有這般的手段吧，鄭太后一黨被清剿的時候，我生母一族也遭了滅門，他們本就是依靠鄭氏的小氏族，消亡的倒比鄭氏族人更加干凈......”

玉華聽李紀這樣解說了才有些明白了，想來也是，以那卓王的才略與本事，定是那鄭太后心頭的一個大大患，又怎麼會讓他隨意娶親呢，而當今圣上李盛，卻是鄭太后以為被自己牢牢在手心的，所以才主替他締結了崔氏這樣的高門氏族，沒想到最后卻反倒死在了崔氏一族的手上。

“其實，我從小便與我親娘并沒什麼接，生我的時候便虧了子，一直臥病在床，我父親大約也不喜歡，從小便將我放在母邊育，很讓我去見，我那時候還小，也約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提母親二字，可卻還是一味執拗的想要與親近，直到病死了，直到那顧氏進了府.....說實話，我如今也想不太起來我那親娘長的是什麼樣了......”。

李紀說到這里，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一時間，這小小的廟宇之，除了座上的觀音娘娘滿目慈悲的俯視著眾生，便再無其他聲息了。

又過了良久，兩個默立的人才又對視了一眼，李紀聲對玉華說道：“那邊案幾上已經備好了香火，去祭拜下你娘親與師傅們吧”

玉華點了點頭，便上前燃了香燭，一一跪拜了過去，自然也沒忘了在李紀生母的牌位跟前供上了一柱香火。

李紀等祭拜好了，又拉著重新跪在了那李劉氏的牌位前面，朗聲說道：“娘，兒子如今已經長大，也娶得了心之人，母親您地下有知，也可安心長眠了。”

李紀說完，便俯叩拜起來，玉華只略微頓了頓，也隨著他一起磕了三個頭。等他們再起時，李紀看著玉華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熾熱，玉華被他看的不自在，便連忙找話說道：

“原來你之前在府里的時候問我師傅有無親眷，便是為了此事做準備嗎”

李紀溫一笑說道：“我原先行軍打仗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小廟，便將母親的牌位供在了這里，那日看到你那本金明經的扉頁上寫了你母親的回鶻本名，我便想到了此事，咱們出門之前，我就先派人過來安排了，如今并不方便在咱們府里明正大的祭奠這幾位長輩，只能先在此簡陋供奉著，不過五娘，你信我，今后自有咱們日日長供他們香火的時候......”

雖心里早已經猜到了個大概，但此刻聽李紀輕描淡寫的說出來，玉華心中仍是好一陣酸酸脹脹說不出的滋味。

玉華與李紀夫妻二人在這廟宇里逗留，那邊留在農舍等候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向人打聽起了這定國郡公兩夫婦的事來，那盧彥義和陳鶴兩人一起坐在樹下，兩人灌了幾口茶水后，那盧彥義突然開口問道：

“陳大人，我原來還在老家的時候便聽說過那個觀音跳蓮了，你一直在長安城居住，可曾真正見過嗎真的是要在那丈高的蓮臺上起舞的嗎你們府上夫人真的做過那個”

陳鶴是什麼人，于這男之事上最有學問，那日盧彥義偶爾撞見自家夫人的景，他也看到了，以夫

人那樣容貌，迷倒個把頭小子再正常也不過了，想到此，他便有意板起臉正說道：

“盧爺可別跟小的開玩笑了，那觀音跳蓮是獻禮宮里圣人們觀賞的，咱們這些鄙之人哪有那個資格看到呢，咳咳，您可別怪小的說話直啊，盧爺您想必也聽過咱們郡公爺的脾氣了，今日您問我也就算了，他日可千萬莫在郡公爺跟前隨意議論我們夫人啊，咳咳，那個......省的弄出什麼不愉快來......”

盧彥義被陳鶴說的臉上一紅，他雖為人隨，卻也是個極為機靈的，這兩日跟在隊伍里自然都嚴著守規矩禮儀，遠遠的回避著眷們乘坐的車駕，他又哪里會在李紀的面前隨意提起他夫人呢，這長安城，誰不知道那刀疤臉癡迷老婆的事啊，這不就是趁著他不在才打聽打聽的嗎，沒想到這陳鶴說話卻這麼不留面。

盧彥義其實并沒多其他不堪的心思，一是真的好奇那觀音跳蓮，二是那日確實被那張明艷靈的面孔給驚了眼，此刻被陳鶴破了雖然難堪，他也沒有發作的意思，只是打了個哈哈，又扯起其他事來，過了片刻，李紀與玉華兩人便已經相攜著回來了，盧彥義一見，便心虛的逃到遠呆著了。

而這一日，卻是玉華覺得路途還算悠閑安穩的最后一日，李紀這日接到了薛延陀人傳來的書信，原來薛延陀人早已經到了原來約定面的地方，因為李紀他們突然遇襲，路上已經耽誤了幾日，他們這次本就是為了消除雙方的誤會來的，若是讓薛延陀人等太久便不好了，李紀便傳令下去讓大家接下來都要加快腳程，每日路上只歇息一次，趕路到天發暗才會投宿住下。

玉華這樣在車上顛簸了三五日后，便已經是腰背僵了，而阿蠻比還要糟糕，在車子里歪著斜著怎麼都難，別說伺候玉華了，眼看就要支撐不下去了，而且到了這隴右道境以后，車窗外的景慢慢變的荒涼起來，最初看到那深遠廣袤的黃土高原的時候，們幾個還到好奇有趣，等一連幾日都是這一不變的畫面，窗外風沙又大，便再也沒人有興致去著簾看風景了。

這日好不容易熬到在舍里住下了，阿蠻正在替玉華腳的時候，門外面突然傳來了那小六子的聲音：“啟稟夫人，小的摘了些沙棗回來給您品嘗品嘗。”

“沙棗那是什麼你進來吧”，玉華應道。

小六子推門進來，手里小心的捧著一塊潔凈的青麻布，上面放著些鮮艷的金紅小果子，玉華們都是多日沒吃到過水果了，此時一見，都是忍不住暗暗咽了咽口水。

“這沙棗是北疆特有的小果子，雖然不大，可味道酸甜，頗能生津解的，夫人您先嘗嘗吧。”，小六子也察覺到兩人的，忍著笑連忙介紹起來。

那些小果子顯然是已經被小心拭干凈了，皮子雖然皺的并不潔，但卻實在鮮亮可，玉華連忙捻了一顆放進里，這果子沒有多果，果味道卻極為濃郁，玉華連聲贊嘆，又讓阿蠻也趕嘗嘗，等那阿來與阿去兩個也聽到靜進來以后，這一小捧沙棗頃刻間便給們消滅干凈了。

等們幾個咂著意猶未盡的時候，那阿來才突然了起來:“小六子，你手上這是被什麼劃的傷痕，一道一道的這麼多”

小六子本來正笑瞇瞇的看著們幾個笑鬧，聽阿來起來了，才連忙將手回了袖中，玉華便問是怎麼回事，小六子開始吞吞吐吐的還想瞞，見玉華沉了臉，才急忙解釋道：

“啟稟夫人，這沙棗荊條上有些小刺，只是劃了些小痕跡而已，一會兒便看不到了。”

玉華命阿蠻上前去查看，阿蠻心細，不但看了小六子的雙手，還將他袖擼起來將胳膊也一并看了看，結果發現他胳膊上也有不細細的，小六子一邊著急一邊害，連忙掙扎著從阿蠻手里逃了開去，手忙腳的將自己袖整理好了，阿來與阿去兩個在一旁看了，都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玉華見他這樣子也是既好笑又心疼，連忙板著臉教訓道：“看你這樣子便知道這沙棗并不好采摘，否則也不會留到現在等著咱們了，這等解饞的小玩意吃一回也就行了，你下次可別再去摘了。”

“啟稟夫人，小六子從小長在這里，知道這沙棗長在哪里，采這些并不費勁的，夫人千萬別擔心，接下來路上會越來越枯燥，難得有些小果子吃，也省的夫人煩悶。”，小六子見玉華擔心自己，急忙解釋道。

“你這是又打算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嗎”

玉華說著瞪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卻并不害怕，只在臉上堆起一個討好的笑來，沖著玉華嘿嘿傻笑著不做聲，他生的標致，做出這副傻樣不但不討厭，看著倒比平日里稚氣討喜了幾分。

自從上次玉華將小六子教訓了一頓后，這小六子行事明顯變了許多，每日寸步不離的跟在玉華邊伺候不說，那言行間的關切與戴，更是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到了這隴右道境后，他更是日漸活潑神起來，阿來阿去雖不知道原因，卻也都覺到小六子與們親近了不，他們三個小的嘰嘰喳喳伺候在玉華邊，倒是幫化解了不旅途的疲累。

又接連趕路了兩三天后，這日午后，他們的車隊就慢慢往荒僻的小路上拐了出去，玉華正在暗自猜測，那李紀已經策馬來到了車子旁邊，翻上車后告訴說，今日便終于要到和薛延陀人匯合的地方了，之后他們的行程便可以放緩些了。

見玉華一下子松了一口大氣，李紀不由笑出了聲來，聲問道：“這幾日趕路累壞了吧，過來，我幫你肩膀。”

說完，李紀便將玉華拖到了自己的前，玉華開始還一邊掙扎一邊說阿蠻每日都有替自己推拿的，可待李紀一雙大手在玉華肩頭緩慢而有力的起來，頭不由自主的，便發出了一聲痛楚又舒服的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