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完畢，葉正領著士兵進大帳。

信和旗子被呈上，待沈冽看完信，士兵抱拳，恭敬說道：“沈將軍，我們主帥有一個不之請。”

沈冽道：“何事？”

士兵遲疑了下，道：“我們六將軍不服沈將軍，所以阮軍師提議，要他與將軍您一戰。”

葉正道：“一對一，單挑？”

“嗯，以及……”士兵聲音變低，“我們軍師問，沈將軍可否佯敗？”

葉正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什麼？”

“我們六將軍心高氣傲，不肯低頭，他需得嘗到些甜頭才能讓步。沈將軍若是愿意佯敗，六將軍得一時之喜悅，而后必將為北境戰場上的一名悍將，定當斬敵無數！”

葉正想了想，轉看向沈冽。

沈冽看著士兵，雙眉略合，神分不清喜怒。

“爺……”葉正低低道，不知沈冽意思。

沈冽道：“若我不答應，那麼這封信和這面旗，你是否要收回去？”

士兵為難，垂首道：“我們元帥，倒是沒有這麼說。”

“好，我不喜被人要挾。如此，不論我答應與否，這面旗，今日都予我手。”

“嗯……”

“我不答應。”

士兵抿，鼓起勇氣抬頭朝沈冽看去：“將軍，那我們六將軍那……”

“他若能打敗我，那便打敗我。若打不過我，也隨他如何，他想去西北，便去西北，想走，也隨他。”

葉正點點頭：“是啊，就是這麼個簡單道理，不就是打一場，不是勝就是敗，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何況，打北元乃民族大義，怎還得別人求著去嗎？”

士兵無奈，應聲道：“那小的，回去復命。”

待士兵離開，葉正看向被沈冽隨手放在案前的那面旗：“爺，佯敗，其實也沒什麼……”

沈冽眼皮輕抬，黑眸朝他看去，古井無波。

葉正撓頭：“我是覺得，若是佯敗就能得一猛將，這是賺大了的買賣啊。”

沈冽沉默了下，道：“一，但凡他們長著眼睛，都該清楚如今局勢對畢家軍而言何等不妙，如此都不住畢應的，若我再敗，日后畢應將更目中無人。二，”沈冽的聲音變輕，“阿梨的師父來了。”

“啊，那位傳說里的離嶺尊者？”

“嗯。”

“他和畢家軍有什麼仇或恩嗎？”

“沒有，”沈冽看回手里的信，淡淡道，“是我不想在他眼皮底下輸。”

“……”

葉正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不由笑出聲：“我明白了！那肯定是要在老丈人跟前好好表現的！”

沈冽道：“別胡說，不是老丈人。”

“反正，也差不多嘛！”葉正樂道，“如此，爺確實有道理，我們現在占著上風，贏面如此大，已給了他們生路，他們該激，哪來資格在那邊琢磨這那！”

沈冽道：“我先休息，待他們來了，你我。”

“嗯！”

夏涼夜深，天幕濃云，風從數萬座帳篷上拂過，掠向山川，襲城。

夏昭理完傷者們的傷勢，在等老者的過程里，昏沉沉伏在桌上睡著。

期間有人喚醒，見老者還在屋里沒出來，不肯回房，等了一陣，又不知不覺睡著。

快卯時，洗凈雙手干后的老者過來親自推。

夏昭撐開眼皮，坐起來道：“師父。”

老者道：“你該回房睡。”

“楊冠仙傷勢如何？”

“命保住了。”

夏昭長長松了口氣。

老者又道：“他太胖了，該當消減重，傷口中的油脂比水更多。”

夏昭淡笑：“減重于他太難，之前沒錢又趕路的貧寒日子，他都沒瘦多。”

另一個老人在這時過來，夏昭看去，道：“顧宗主。”

老人揚眉：“欸？你識得我？還是你說的？”

老人看向老者。

夏昭笑道：“曄山星宗門現任宗主，顧星海。后背有道六寸長的刀疤，年放牛時救一婦人，被那婦人丈夫所砍而留。也是這一刀，顧星海被星宗門的老宗主賞識，收門下，并取名星海二字。這事是你親口告訴我師姐的，還說我師父都不知道。”

老者道：“我知道的。”

老人皺起白眉：“沒大沒小，我顧宗主，什麼顧星海。”

夏昭看向老者：“師父，你怎麼來河京啦。”

老者道：“來看看你。”

老人補充：“紫薇星黯，勾陳無，直符靈，四海明明。東南新主宿，芒亮灼目，短短數年便反客為主，還稱什麼司平大元孤池星，當改名為川海。我們因此算得河京將有大變，你師父說，這天下之擔不該挑于你一人之肩，他就來看看你。”

“那顧宗主為何來？”

老人一笑：“老夫怎就不能來啦，老夫慕名來看看你這四海名揚的阿梨大將軍，不行嗎？”

說著，老人捋須：“我看，那顧池星應當阿梨星。”

“不可，”夏昭皺眉，“此前欽天監喚此星為宣延星，已是晦氣。而且，若真阿梨星，便是給我加了層枷鎖，我是盼這河京快些恢復民生之計，然后便跑路的。”

顧星海一頓，而后哈哈大笑：“怎麼跟你師姐的子那麼像！”

老者道：“行了，一夜未睡，還笑得這麼響亮，你快去休息吧。徒弟，你也回房。”

夏昭看向窗外天，已淡白一片。

“師父，那我睡醒了找你。”夏昭說道。

“好。”

回房后，夏昭躺在床上反而失了睡意。

翻來覆去，腦子很，太多思緒撞擊在一起，不是朝政制改，就是稅號票，還有軍餉、糧食、蠶、茶葉、冶鐵、學府章規……

這些，都想逐一和師父討論，所以一下子涌出來，全撞在了一起。

夏昭自床上坐起，耳邊嗡嗡嗡的。

明眸向窗外越來越亮的天，眼前漸漸出現了沈冽清澈幽深的黑眸。

下午醒后，沈冽回得來嗎？

外面響起馬車聲，車轱轆軋過街道的大石板，在酒樓門前停下。

夏昭起過去，微微推開窗扇往下，是工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