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

其實沈知聿在那等得并不算久。

可能兩小時，或是三小時？他不知道，只知道發覺叢京不在的時候就開始等了。

他剛從外省回來，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工作件上的報告沒審批，夜間高層視頻會議本來也要開始，被他推遲到明天。

叢京，說今天晚上有公開課，所以，一般周六晚上才回來。但下課時間是七點半，現在都已經十點。

沈知聿本來想親自去找的，可是沒有。

他就坐在那兒等，想看看能等到什麼時候。

直到門外傳來聲音。

叢京進來了，準備換鞋，驟然看到他，作神態明顯的一滯。

有些張了，說：“……哥。”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垂下手，把煙擱到煙灰缸邊輕磕了磕。

叢京看著他，有些習慣的害怕和畏懼。

可是沈知聿卻覺得很好笑。害怕他，怕什麼呢，他有那麼嚇人嗎，總是這樣，對他出這種神態，這種表現。

叢京下意識蜷了蜷手指。

那手剛過酒杯，景鑠和說一種酒很好喝，只有梅子味，沒忍住嘗了一口，就一口，覺哥哥肯定不會發現的。而十分鐘前還和景鑠在街頭道別，就十分鐘。真的心虛。

沒想到沈知聿會回來得這麼突然，這麼，猝不及防。

叢京很快低頭換鞋子，含著心事走過去，又輕喊：“哥。”

沈知聿像才回神的，說：“阿京回來了。”

抿：“嗯。”

“這麼晚。”

眼神躲閃地說：“剛剛……剛剛才上完課。”

“下課時間不是七點多嗎，也沒讓王叔去接，兩個小時回來這麼慢。”

叢京說：“我…我和湛燕先回了趟寢室，胃不舒服，我就陪了一會兒，不知道哥哥回來。”

他說：“是不是不知道哥哥回來就準備不回來了。”

“沒有。”叢京幾乎是矢口否認：“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來，但還是回家了。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給湛燕問的。”

他盯著，不說話。

叢京真的很張，著手機的手都是。

沒有和湛燕提前通過氣，如果沈知聿真的要較真，絕對完了。甚至開始在想等會被發現要怎麼哄過去，如果哥哥生氣，撒兩句，或者，或者實在不行就哭算了……

沒想沈知聿溫輕笑：“哥哥又不是不信你，這麼晚了還打什麼電話，反而打擾你同學。”

叢京意外。又聽他說：“不早了，快去洗澡休息吧。”

叢京遲疑地拖著書包想走，他又說：“等等。”

“嗯？”回頭。

就見沈知聿手，說：“阿京過來一下。”

叢京猶豫著走過去。

沈知聿靠近，手臂環住的腰，很輕地抱了下，說：“晚安。”

簡單兩個字，卻像什麼撥了的心尖。

也說：“晚安。”

直到從他懷里出去，回房時都有點恍神。

走的時候不免回頭看了眼還在沙發上的沈知聿，他的背影也沒，和平常一樣的姿態，卻莫名人心慌。

那邊，沈知聿盯著眼前的煙灰缸。

沒什麼神地垂眸。

他曾經說過，他對叢京的了解深骨髓。

叢京撒謊或是騙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說，只是不想拆穿，不想毀掉他們之間最后的那點平和。

可是這次，叢京是真的過了。

叢京涉世未深不懂經驗，他還能不懂嗎，他見過的人比吃的飯還多，誰干了什麼，大概是去了什麼場合的，那些細微末節，他一眼就瞧得出端倪。

所以叢京上的酒味他第一時間就覺了出。不明顯，但確實有。

那是他以前年輕時候去酒吧才會到的氣息，特別濃烈，就跟當時費盡心思想往他上撲的人一樣。

他討厭叢京上有這種令人厭惡的味道，同時，也痛恨那個帶去的人。

回房間后的叢京簡直如獲大赦，放下書包，呼吸不自覺地松，那種后怕漸漸涌上心頭。

去聞自己上，想確保有沒有什麼別的味道，但自己聞不出，只得到平時用的梔子花的香氛味。接著又去看手機。

一個多小時前沈知聿果然給發過消息。

估計就是景鑠蓋手機那陣，沒看。也沒想過沈知聿會回來得這麼突然。

叢京簡直想把自己打一頓。

但還好，哥哥沒說什麼。

叢京松了一口氣，接著開始卸載件，卸載手機里的游戲，什麼都清得一干二凈。

周日，叢京安然在家待著。沈知聿回來很忙是不太有時間顧得上的，一個人在家看書，沐浴著午后由窗戶照進的舒適。

旁邊手機屏幕亮了下。

是微信，有個ID川野的人加。

叢京有點意外，點了同意，接著去看這個人的資料，沒有朋友圈，也只有個ID和冰島地址。

是男生。

現在的男生好像都喜歡把資料整得故弄玄虛的高冷。

[叢京：你是？]

[川野：你猜。]

這個口吻倒是有點悉。結合對方資料和可能，叢京在心里思考，對方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川野：景鑠。]

這個答案倒是有一點意外。

叢京想問他是怎麼找到自己微信號的。

他下一條消息立馬說了。

[川野：找祝暨要的聯系方式，沒讓我磨呢。我都忘了咱們玩這麼久游戲，竟然連聯系方式也沒有，別人好歹都還加了個q，你居然不玩q。]

[叢京：嗯。我平時不玩社件。]

的私人q除了加了班級群接收老師的通知，一般很用。

[川野：不玩？厲害了。]

[川野：那你平時出門支付用什麼。]

[叢京：微信支付又不影響。]

[叢京：不過大多用現金。]

[川野：你真有趣。]

[叢京：有趣什麼？]

[川野：當然是這年頭還有用現金支付的人，很實在。]

叢京抿。

其實也不想的，可惜本來也沒什麼錢，不想用途被追溯，只好都用現金了。

[川野：明天什麼時候來學校？]

[叢京：早課前。]

[川野：嗯，我和祝暨給你占位置。你知道的，大課很多位置難占。]

[叢京：好。]

[川野：嗯，然后……育課還是一起玩？]

叢京角彎了彎。

[好。]

聊完，叢京想習慣刪掉聊天框，可手指要劃過去的時候頓住了。

看到上面的文字，好像能想象出年說這些話時張揚燦爛的模樣，和的那些朋友，從來沒有什麼好回憶，哪怕是和生，也不敢留記錄，怕被沈知聿看到，怕他侵自己的大學生活。

那是唯一的凈土。

猶豫兩秒，叢京把聊天框劃了不顯示。

這樣只有聊天框會消失，像沒出現過。

但是叢京又想到了換生的事，自從景鑠和說過以后一整晚都在想這件事，每個系的輔導員通知事時間不一樣，們專業的輔導員昨晚也通知了，選拔報名期限就這兩天。

叢京有一點搖。

沈知聿是晚上吃飯的點回來的，因為叢京明天要去學校，他回來后收拾好東西就做飯，之后飯桌上一直給夾菜。

“阿京最近又瘦了，多吃點。”他說。

叢京說：“謝謝哥哥。”

“有什麼，明天我讓王叔早點起來送你去學校。然后，在學校好好學習，或者有關英語考試方面不懂的都可以問我，只要有空我都可以教你。”

叢京嗯了聲。

只是話題到這，著筷子卻一直沒碗里的菜。

沈知聿發現了，問：“怎麼不吃飯？是口味哪里不好嗎。”

叢京慢慢放下筷子，說：“哥，我有件事想和您說。”

“什麼？”

像是歷經了很大的心理抉擇似的，叢京試著開口：

“就是，學校有個關于國外換生的計劃，大二的優秀學生可以選拔出一個人通過學校幫助到國外去進行換生驗，我……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

叢京一邊說一邊看他神，沈知聿的表還好，就開始試探著說各種好。

“我、我覺得我的英語水平還是很好的，起碼一些正常口語流能做到，加上去年我大一也攢了一點錢，我是真的想爭取這個機會去做換生。到時候不僅可以給人生履歷加碼，對自己一些經驗也有好，哥哥應該知道大學能去國外，肯定是好過留國的。”

沈知聿垂著眸徑自吃飯，慢條斯理筷子夾菜，那樣子甚至是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叢京呼吸有些加快了，手指更了些：“我也仔細算過，一年大概十萬以下費用，除去學校幫助加我存的，我到時候完學業的同時還可以在校打工，也可以彌補一些開支和損失，我…我肯定不會用太多錢的，然后，我真的有點想去。”

直到最后叢京停住話語，看他。

眼神里愈漸慌。

沈知聿不說話，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這種沉默就會冷得令人心驚，逐漸心涼。

叢京喊了聲：“哥……”

沈知聿說：“我在聽。”

叢京松了口氣。

“那你覺得……”

沈知聿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答，而是放下筷子往后靠了靠，端起手邊的水喝了口。

“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你想去國外一年，這一年呢，就做換生，只是需要十萬，我想要達到條件應該也需要家庭符合經濟條件基礎，是嗎。”

叢京低頭：“嗯。”

“那這一年，你準備回來幾次？”

叢京說：“三個月，我保證三個月就回來一次，不會忘了哥哥。平時也會給哥哥打視頻電話，就算是每天也可以。”

“三個月。”沈知聿垂眸意義不明地輕笑了聲，又問：“那這筆錢，你準備從哪里出？”

“我……貸款可以嗎。”叢京確實不了解這些的，沒什麼財政經驗，現在也只是試著流：“我想，為了學業的話，去貸款應該可以？或者……”

叢京猶豫著，說：“或者哥哥可不可以先借點錢給我，我在國外打工的話，肯定可以彌補一點，實在不行，等我以后工作了也肯定會還你這筆錢。我不會欠你的。”

沈知聿就聽著。

聽著怎麼說，什麼多久回來一次，什麼貸款，什麼未來怎麼工作還他這筆錢，甚至是連怎麼去還一個月還多也想好了，全部都說得清清楚楚。

他纖長的眼睫終于是抬起，神有些冷漠地看著對面描述稚的。

“那你知道作為換生出去了，出國一趟來回有多麻煩嗎，你說三個月來回一次，卻又要勤儉節約，你以為有這麼好實現的嗎。”

叢京著他，神慢慢變了。

而沈知聿，他偏過頭，說這番話的神甚至是有些對無知者的嘲諷。

“勤儉打工節省開支，想法很好，一年十萬，預算也很好。好，就算我給你算一點，一萬刀，你做兼職每周限制20小時，校打工8刀一小時，一年也賺不過超八千刀。更何況你還說三個月回來一次，還沒有除去你的開支，剩下的錢，你想怎麼還？”

沈知聿才是出國留過學的人，他天生資本，甚至比叢京這個未涉世過的雛鳥要多太多社會經驗。

所以，他才知道叢京說這些話的可笑程度。

從一開口就是。

叢京的手指有點冰涼，想著他給算的賬，低著頭，甚至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說這種話的樣子有多愚蠢。

又是那種覺。的臉面好像被摁到了地上。

就像沒見過世面的小丑，在為資本的他面前沒有任何談判能力。

沈知聿眼神漠意地看。

“畢業。”他重復剛剛的話：“阿京剛剛還算幾個月回來看哥哥，和哥哥視頻，甚至是連怎麼走都想好了。你是真的想出去做換生，還是想畢業以后立馬就走。甚至是迫不及待，不惜用這種方式？”

他的話令有些惶然地抬頭：“沒有，我不是。”

沈知聿輕笑：“出國，你想的真好。是啊，國外那麼大，走了以后就像長了翅膀，真到那時候哥哥想找也找不到了，又管現在在我面前是怎麼承諾的。這種如意算盤，你打得可真好。”

聽他說這話，叢京真的急了，起走過去說：“哥，我真的沒有。”

他視線著前邊，就不說話。

叢京俯下，抱住他，有些祈求地說：“哥，我不走，我就留在你邊，不出去。換生只是我提一下，我本就沒有那個想法。”

沈知聿還是不說話，心里慌極了，什麼也不顧地坐到他上，一手抱住他的腰，然后一手捧著他的下顎，湊過去主地親吻。

從下顎一直親到臉頰，直到到他眼瞼。

聲音了些：“哥，我真的舍不得你。”

的手捧著他的臉，期他能看自己一眼，也期他不要生氣。

良久，沈知聿的目才落到臉上。

腰肢忽然被他掐住，整個人被迫往前傾，近距離對上他難辨的視線。

他住了的下，聲線冷漠：“你最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