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話，慕廝年面很不好看。

他記得這些話在他小時候常聽外祖母說。

外祖母進宮來每次都是拿東西，要銀子，母妃提出讓舅舅們謀個差事，去跟父皇開口要，都被外祖母拒絕了。

外祖母說的就是這些話，誰誰差事沒辦好，就怎麼怎麼了。

大舅當初就是聽了母妃的建議討了個侍衛的差事，結果在獵場上為了救自己而喪命。

說不想再白髮人送黑髮人。

每次話頭說到這裏，母妃與自己總是說不出話來。

所以杜家一家子，就靠著母妃接濟過了這許多年。

母妃明明最討厭這些話，不想今日卻對自己說了同樣的話。

「母妃，邊關打仗的將士們每日每夜都於危險之中，可他們還得去打。很多事，並不是說危險就可以不做，這話是你當初對外祖母說的呀，您忘了嗎？」

茹妃微微一愣。

「有嗎？」

慕廝年淡道：「母妃剛才那番言論也是外祖母以前常說的，你說你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道理，怎的今日又拿外祖母的話來說我？」

慕廝年有些害怕，莫不是母妃要活外祖母的樣子？活曾經最討厭的樣子？

「這……不一樣啊，你是皇子，你明明什麼都不用干就可以錦玉食，幹嘛要吃那些苦頭嘛？」

慕廝年一聲苦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只做個皇子，母妃又何必讓我去跟大皇兄爭？」

「這，這不行，你必需得跟他爭啊。母妃與良妃那賤人十幾年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將來的兒子做了皇帝，還能讓我們母子有好日子過嗎？良妃毒得很吶，弄不好會將母妃做人彘。皇兒，你一定要跟他爭，可不能輸啊。」

慕廝年覺得這話前後矛盾，或許自己就是個糊塗的人。

他沒再多說，只問道：「母妃，您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你呀……」拿起筷子嫌棄的撥弄了一下盤子裏的菜，道：「你一個王爺，吃的東西可是比孫漁差得遠了。」

怎麼提這事兒？慕廝年覺得丟人。

他沒好氣道：「孫家是傳承了好幾代人的富足世家，幾代人積累的財富，自然是不的。孫漁是孫相獨生，從小生慣養，吃得當然好了。」

茹妃點點頭，表示贊同他說的話。

「母妃以前是跟你說過，不能給孫漁好臉看，不能太抬舉，一定要將下來。可是你也不能做得太過了，打一掌也得給顆甜棗，得哄得跟你一條心才是。」

慕廝年搖頭，黑著臉說：「我干不來這事。」

「如何干不來啊？讓你哄個人都干不來，你還幹得來什麼？」

慕廝年：「……」

茹妃想到什麼，又一臉焦急，「皇兒啊，你不會真一心撲在纖纖上了吧？」

「母妃這話是何意啊？大舅為了救我才丟了命，大舅母也抑鬱而終，纖纖為沒爹沒娘的孤兒可都是因為我，我們照顧不是應該的嗎？」

「我知道是應該的，不然我能讓你納做妾嗎？連拜堂都讓代替孫漁和你拜了，你說我還有怎麼疼？」

慕廝年抿著，道：「大舅母去世前，你答應的是讓做妻。」

茹妃有點兒心虛，同時心裏又憤恨不已。

怎麼都沒想到，一心想要照顧的親侄如今給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這不能怪母妃，是你父皇不願意啊。你想想杜家的門楣，那小門小戶的，哪裏做得了妻？」

慕廝年瞇了瞇眼兒，也是杜家出來的，可沒覺得杜家小門小戶做不得皇后。

他的母妃想做皇后都快想瘋了。

慕廝年什麼都沒說，只悶悶的低著頭。

茹妃又道：「母妃給你說啊，你可得記住了，千萬不能讓纖纖生出庶長子來，那是在下孫相的臉。上回咱們讓纖纖拜堂的事被大家傳出來，已經讓孫相很不滿了，若是孫漁不能生下嫡長子，還不知怎麼樣呢。」

「他能怎麼樣？他就一個兒，還能不管嗎？」慕廝年苦笑，「母妃當初不是這麼說的嗎？」

那時他就覺得讓纖纖代替拜堂雖然解氣，但不妥。

最後還是母妃一通說，他耳子一，就同意了。

結果事敗被父皇一通好罵，外頭的人也傳他寵妾滅妻。

茹妃聽著他的話，越發覺得兒子不如在宮裏時聽話了，一句句的刺自己。

八是纖纖小賤人吹的枕邊風。

「以前的事不提了，皇兒得記得母妃所說的話。母妃今兒幫你瞧了，那孫漁怨氣重得很，不願意拿嫁妝出來幫你渡過難關，定是因為你太寵纖纖傷了的心。」

慕廝年不莞爾。

他現在就是騎虎難下，每天心都在各種掙扎。

一面對纖纖的態度，始終無法將看作是自己的人，怎麼瞧都還是妹妹。

面對孫漁，他覺得他應該聽母妃的，好好的將變自己的王妃。

只要生了孩子，孫相定會老老實實的扶自己上位，完母妃的夢想。

可一想到清王叔的樣子，又讓他愧疚不已。

……

「王爺，母妃跟你說了什麼？」

茹妃一走，杜纖纖就急忙進來了。

慕廝年心煩躁，淡道：「沒事。」

杜纖纖撅著，「母妃是不是煩我了？我去找要銀子時就很不高興。」

「那你以後就別再幹這種事了。」

「可是。」

慕廝年聲音一大，顯得極不耐煩，「好了纖纖，我現在很煩，不想再說這些事。」

杜纖纖被呵斥住，沒再多說。

不過心裏認定了姑母定是給他說了什麼，他才會兇自己。

孫漁這邊，又看到了那賬本和三百兩銀子。

碎銀子已經沒了，只剩下幾個銀錠子。

「什麼意思？」

管家說：「王爺讓我給王妃您送來的，說是王府的一切還得您來安排。」

「怎麼？不收回管家權了？」

管家一臉苦笑，就剩下三百兩，這誰敢管吶？

孫漁拿著賬本和鑰匙，直接去找了慕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