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孤的妻子啊

這句話悠悠****地過了風昭然的耳朵, 卻沒有過風昭然的腦子。

想掙開手，但的手又小又，被他扣住在手心裏, 就像一隻試圖往外撲騰的小鴿子。

風昭然難以自製地想起了中秋節那一日。

薑家的廂房裏，暗藏玄機的香氣幽深縹緲，孩子的手腕纖細如同花, 握在手裏輕輕一便能斷一般。而且子得很, 他還沒有用力，便哼哼唧唧想把手開……

風昭然越想呼吸便越急促。

掌心的溫度也越灼熱。

薑宛卿隻覺得他臉上的表越來越悉，越來越像他被迷香迷得神誌不清的那天。

“！！！”

難道這地方也有迷香？！

薑宛卿當機立斷，一腳跺在風昭然的腳上。

風昭然整個人僵了一下, 那種被什麼東西催促和煎熬著的神慢慢消失了，他低了低頭, 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鎮定，“……你方才說什麼？”

“我問你尺寸……算了，你方才是怎麼了？”

風昭然：“沒什麼，隻是一時……走神了。”

薑宛卿將信將疑，先去把方才量得的長三尺七寸記下來, 前麵兩個真沒記住, 還得再量一次。

風昭然卻後退一步, 避開了尺子, “先這樣吧, 以後再量。”

薑宛卿：“……”

有點奇怪。

風昭然說著便走，但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了下來，回頭道：“五妹妹, 今日多謝你。”

薑宛卿：“……尺寸都沒量好呢, 殿下謝得有點早了吧？”

“不, 是多謝你的劍舞。”風昭然微微笑，“跳得很好。”

“……”薑宛卿有點臉紅。

不是害，而是覺得有點丟臉。

要不是那兩杯老酒，也問不出那句話。

風昭然瞧見低眉，瞧見臉頰上泛起紅暈，方才被下去的宛如死灰複燃，他幾乎能聽到火焰“轟”地一下在裏燒起來。

他用力拉開了門。

凜冽的寒風吹進來，幫他冷靜。

“……其實，我也想謝謝殿下。”

薑宛卿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謝謝殿下從趙碩手裏救我。”

風昭然訝然回過頭：“說什麼？”

薑宛卿有點不好意思再說一遍，這輩子還真沒想過有謝風昭然的一天。

雖然也想過，這輩子就算風昭然對有那麼一點半點恩惠，跟上輩子的苦楚比起來不過是杯水車薪，但做人還是要恩怨分明，那些苦不會忘記，這些好也會認。

“就，多謝你——”

風昭然忽然打斷的話，招招手：“過來。”

薑宛卿不知所以地走到他麵前。

風昭然抬起手，拍了拍的頭頂：“五妹妹，你是傻的麼？”

他的神太放鬆，語氣也近乎寵溺，薑宛卿一頭霧水。

“你是孤的妻子啊。”

*

自從被貶到此地後，這一天可以說是最為張的一天。

薑宛卿白天睡了一覺，晚上就有點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方麵是覺得風昭然好像有點怪怪的——他最後那句話說得，好像完全忘記了他心目中的妻子是薑元齡。

另一方麵，很擔心落山裏這事會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未未躺在樹屋裏，看著被搞得稀爛的外袍，也有點愁眉苦臉——不知道風昭然還會不會折他最心的箭。

風昭然是三個人當中睡得最安穩的。

今天這點風波或許會讓薑宛卿膽戰心驚，但對於風昭然來說還比不上在宮裏如履薄冰般的任意一天。

他很快睡，並且做起夢來。

夢裏窗外也有和此時一樣的風聲，屋子也和此時一樣簡陋，但被子裏很暖，很暖。

就在他的懷中，頭枕在他臂上，發逶迤在枕上，一條還架在他的腰上。

睡得很。

隻有睡的時候，才會這麼放肆。

夢裏仿佛也有理智，他訝然地發現，霧氣散去，他看清了的臉。

掌大的小臉，如蝶翼般的睫，不用眉黛也悠然舒緩的長眉，以及紅潤的飽滿的。

是薑宛卿。

每次醒來他都猜到他夢見的是薑宛卿。

第一次做夢，就是中秋那一日從薑家回來之後。

可這一次在夢裏看清了的臉，他心中還是有一難以言喻的滿足，並且覺得，是才對。

夢中與現實裏好像沒有什麼分別，在他決定分房睡之前的日子裏，薑宛卿就是這麼睡的。

風昭然沒有糾正，也沒有跟提起過，一直過得小心翼翼，難得有這麼無拘無束的時候。

可他現在後悔了。

可能是因為天太冷，睡著了便會往他懷裏鑽。

天寒地凍，他摟著這麼一團玉溫香，夜夜睡不著。

“殿下，殿下……”

在夢裏喚。

風昭然的心無可阻擋地了一下。

在夢裏他的名字。

他心中滿是溫與憐惜，輕輕應道：“孤在這裏。”

可是睡夢中的薑宛卿皺起了眉頭。

“殿下，讓我進去，求求你，讓我進去……”

大顆的淚珠從眼角沁出來，滾落在他的手臂，迅速滲裏，燙在上。

他微微皺眉。

他想起了在西山別宮的那一夜，他在殿包紮傷口，在外麵拍門求見。

他沒有讓進來，因為不能讓看見他了傷。

的悲傷與難過原來延續了這麼長久的時間，直到如今還在的夢裏反複出現。

他輕輕替拭去淚痕，生疏地試探著輕拍的後背，像安一個小嬰兒那樣，慢慢哄著。

“對不起……孤會讓你進來的，孤以後再也不會把你關在外麵了……”

夢裏的薑宛卿到了安，很快平靜了下來，然後又往他的懷裏鑽了一點。

臉正對著他的口，呼吸一下一下地，燙著他的心尖。

不能……再這樣……

他想把手臂出來，稍微離遠一點。

結果他才一，薑宛卿原來擱在他腰上的那條忽然勾了，還不滿地哼唧了一聲。

那聲音甜甜，還有一鼻音，簡直直接哼進了風昭然的心尖尖上。

風昭然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不行了……

必須分床！！！

眼前一晃，畫麵已經換了風昭然獨自睡在房中。

正是他此時睡的這一間。

現實與夢境重疊，全然一致，風昭然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回憶。

未未坐在窗臺上問他：“你們的妻子與丈夫不是要睡在一起的嗎？不要你了嗎？”

“……閉。”

風昭然冷冷地道。

起初他也曾覺得，他和已經是夫妻，夫妻敦倫有何不可？

但越相，他便越了解，越了解，便越心疼。

他所走的是一條逆行的黃泉路，他要從十八層地獄重返人間。

這條路上荊棘遍布，踏錯一步便是碎萬段。

他要……給留下一個最後的屏障。

假如有一天，他事敗死，不得善終，作為一個不被他疼甚至沒有被他過的妻子，能最大程度地得到世人的同和原宥。

世人的同很愚蠢，但若是能給一點善意，也好。

傻傻的，又哭，若是他不在了，一個人怎麼辦？

希到那時候，能學會和別人一起痛罵他唾棄他，很快就會被世人包容接納，有一個安穩的未來。

他合上眼睛，在空寂的被窩裏懷念著有人偎在前的覺，寂寞地睡著了。

*

風昭然第二天醒來得有點晚。

薑宛卿已經在煮粥了。

風昭然走進去就聞見一糊味。

但薑宛卿好像聞不到，在灶前一把又一把地添柴。

風昭然接過火鉗，先把灶膛裏未燒淨的柴禾挾出來，然後揭開鍋蓋，裏麵的粥果然已經糊底了。

薑宛卿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搶救鍋裏的粥。

風昭然沒讓手，做紅很好，心細手穩，但在廚藝上造詣平平，讓來盛粥，估計隻能喝糊的。

他仔細地搶救上三碗白粥，“在想什麼？”

細看了看薑宛卿眼下明顯的青黑：“昨晚沒睡好？”

“出了這樣的事，也不知道今天會怎樣，怎麼睡得好？”

上一世乖乖聽風昭然的話避開了趙碩，所以本沒有這一出，這一世卻自作聰明惹來了禍事，著實有點擔心。

說著看了看他的臉，“你還不是一樣？”

風昭然：“……”

不一樣。

除了粥以外，還煮了三個蛋，外加一碟從方家村買來的醬蘿卜。

方家村村頭有個大娘——就是丟羊的那家——做的醬菜特別好吃，薑宛卿時不時便去買一些，且總會多給個幾文錢，大娘因此特別喜歡做的生意。

每次大娘拉著的手喜笑開的時候，薑宛卿都特別心虛。

很想告訴，那錢……算是羊錢吧。

“未未呢？”

未未吃粥是要放糖的，薑宛卿拿麥芽糖的時候才發現未未竟然也來遲了，平時這個時候早就在著麥芽糖了。

風昭然沒回答，隻是抬高音量向外開口：“出來吧，不罰你。”

窗子上頭輕輕盈盈地倒掛了一個馬尾辮下來：“真的？！”

薑宛卿：“……”

未未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箭，歡快地進來捧起飯碗。

不過半碗粥下肚，未未發現今天的餐桌異常安靜。

薑宛卿和風昭然都沒怎麼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

未未：“你們是在害怕嗎？要不要我去把郭茂林死算了？”

“別鬧，死得越多越麻煩，”這事還是要跟風昭然商量才靠譜，“殿下你有什麼打算？”

風昭然正在出神，接口道：“你們做過夢中夢嗎？”

薑宛卿：“……”

說正事呢誰問你這個。

“做過！昨晚上還做了一個呢！”

未未卻是來勁了：“我夢見我飛起來了，然後你要折我的箭，我變一隻老鷹抓起你就扔到了山下，結果醒來發現自己是在做夢，我還是我，你還是要折我的箭，我就嚇醒了，這次才是真醒。”

他說著心有餘悸，“這種夢可真嚇人。”

薑宛卿眼睜睜瞧著話題歪向一邊，默默地端起碗喝粥。

算了，現在差不多出一點門道了，但凡有什麼事風昭然不急的話，多半是心中有數。

風昭然：“孤是說，那種夢裏可以連貫起來的夢，在夢裏會回憶起從前某一個夢裏的形……就好像夢裏也有一段人生，夢裏的人與人生都和現實十分相似，但又不盡相同。”

未未一臉迷茫地看著他。

風昭然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罷了，是耶非耶，莊周夢蝶。”

十分相似，但又不盡相同……

薑宛卿忽然頓住了。

風昭然頓時看來：“喝到糊底的了？”

“不是……”薑宛卿慢慢地放下碗，盡量摒除聲音裏的僵，“殿下你……都夢見什麼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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