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孤在有意討好你？

薑宛卿會出言救人, 乃是因為風昭然暗暗給使了個眼。

風昭然要保住芙蕖，但他不能開口救人，他一開口, 隻能被他人坐實與芙蕖有。

人隻能薑宛卿開口救。

急之間，薑宛卿一時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才好，隻能說是急中生智了。

一時間滿場俱靜。

連拉扯芙蕖的下人都忘了作。

芙蕖像是驚的小, 本能地知道誰在護著自己, 趁機掙，想要逃到薑宛卿邊，卻被楊遵義一把扯住了後領。

芙蕖臉上一片絕恐懼，再也不敢彈一下。

蔣氏驚詫道：“娘娘此話怎講？難道娘娘婚多時, 仍是完璧之？”

這話的下一步就可以請人來問薑宛卿驗，不過薑宛卿半點都沒有怕的, 朝的眼神冷冷向蔣氏掃了過去：“你這老婦好大的膽子，太子不近，本宮若非完璧之，那本宮什麼了？你在誣蔑本宮不守婦道有失清白？！”

薑宛卿的視線極為鋒利，按的罪名也極大, 蔣氏立刻請罪：“老婦人不敢。”

“本宮也是一片好心, 不想你這孫憑白擔了罪名, 倒替某人送上了一塊遮布。”

薑宛卿的視線慢慢從蔣氏和芙蕖上掃過, 芙蕖滿臉都是驚慌, 隻可惜被楊遵義抓著，彈不得。

薑宛卿接著道，“可你怎麼反倒生怕孫擔不上罪名似的？怎麼？這孫不是你家的？還是說, 你們有什麼別的打算？”

蔣氏連忙跪下, 再三表示自己絕沒有別的意思, 就是怕自家的孫做出了了什麼醜事，須得給眾人一樣待。

楊遵義讓人先把芙蕖帶下去，然後沉聲開口：“娘娘，此事關乎國本，不能兒戲。”

薑宛卿倒沒有想到這一層。

一個無後的太子顯然不是好太子。

不過他這個太子早已是搖搖墜，無不無後顯然都無所謂，更重要的是，人家本不想當這個太子，人家想當皇帝。

回頭向風昭然。

風昭然僵在原地，臉上的神極其微妙。

薑宛卿很清楚他並非反對，如果覺得此舉不妥，他不會給機會說這麼多。

但他似乎也並非完全讚同，臉上的沉默裏著些許尷尬，倒是很符合眼下在狀。

薑宛卿猜測，在他心中天大地大都大不過帝王霸業，大約還真是擔心將來“無後”的傳言會影響他明君的聲譽。

於是薑宛卿轉而道：“大人也說了事關國本，本宮哪能兒戲？太子殿下子不好你們是知道的，那是自小落下的寒疾，雖然一直吃藥保養，但為了固本培元，殿下嚴**，待到養得差不多了，才能親近，綿延子嗣。”

說著回頭問道，“殿下，本宮沒有說錯吧？”

“一派胡言！”風昭然似是忍無可忍開口，額上青筋直跳，“孤看在你娘家的份上，對你諸般容忍，素日你任妄為也就罷了，怎麼能當著眾人的麵誣蔑於孤？”

薑宛卿不由暗讚一句“演得可真像”，似足了那些被了痛厲荏的男人們。

而且太子殿下都演得這麼好，當然要奉陪。

“本宮誣蔑？！”薑宛卿發出一聲冷厲的笑，“殿下你自己是什麼模樣，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上一次兩人在幾句話之間便上演了全套的武行，在場唯有蔣氏得見，今天看見的人多了數十倍，整個姚城但凡有點頭臉的，不論男，全都瞧見了。

薑宛卿騰出空來大罵：“還沒看夠嗎？還不快滾？！”

風昭然喝道：“潑婦！”

薑宛卿：“本宮變潑婦，還不都是你的？！”

姚城眾人默默退下，算是明白這對夫妻活怨偶的原因了。

待人都走了，薑宛卿停了下來，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遵義真當你是吃素的嗎？”

以為隨便送個人進來，便能誣陷到風昭然？

皇宮之中，這種陷害層出不窮，一眼即明，風昭然隨隨便便也有十幾種法子能讓芙蕖有來無回，讓楊遵義的計劃泡湯。

但他不僅沒有，反而想要保下芙蕖，著實讓薑宛卿意外。

風昭然：“方才拉扯之時，你可有注意到芙蕖的頸子上有傷痕？”

薑宛卿：“……”

需要拉扯之時才能看見的傷痕，顯然已經不止是脖頸的部位。

風昭然立即注意到了眼神裏的那一下閃爍，忽地微微一笑，笑得極為輕鬆明快，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早在四五月間，張述便混進了太守府，對太守府裏的形知道一些。”

楊遵義出寒門，一路苦讀考取狀元，但背後無權無勢，一路運平平，後來有一年京，不知怎麼得了慶王眼緣，被提拔作慶州太守。

升之後的楊遵義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夫人在京城病故，楊遵義之後也沒有再娶，家中卻是廣納姬妾，來者不拒，且重用武將，大行漁獵之風。

薑宛卿聽到“病故”二字便覺得眼皮一跳，想到了之前在宮中“病故”的勇武侯夫人。

“你猜得不錯，楊遵義正是靠獻妻邀得上寵，以此發跡。”風昭然，“從那之後，楊遵義大變，時常淩姬妾，芙蕖正是最‘得寵’的那一個。”

薑宛卿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這場謀，他們要的並不是風昭然酒後失德，而是將芙蕖一的傷全栽到風昭然的頭上。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閉上。

風昭然看一眼：“想問什麼，你直管問。”

薑宛卿猶豫一下：“按你的行事作風，為何沒有當眾指出這一點，將楊遵義的罪行昭告給姚城眾人？”

難道因為他們是一丘之貉，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但也不對，若是全境皆知，楊遵義今天這一出戲又有什麼意義？

風昭然頓了一下。

若是按他素日的子，不想說，因為說出來倒像是邀功討好，顯得假。

但若是不說……薑宛卿都想去嶺南了，隻怕要更覺得他對隻有利用，全無真心，說不定要跑得更遠。

他抬起頭，認真地向薑宛卿的眼睛：“因為你。”

“……”薑宛卿怔住。

這和有什麼關係。

“是趙碩與妾室所生。”

薑宛卿越發不解，所以？

的眼睛本就是大而明，是飽滿的杏眼，這時候微微睜圓，一對眸子就和貓兒的一般圓。

……過分可。

風昭然覺到心跳到有點迅速。

若是從前，薑宛卿可能看不出什麼異樣，因為風昭然的神藏得太深太穩了。

但重活了一趟，發現風昭然的視線雖然穩定，卻穩得有點過頭，像是裝出來的，連聲音聽上去都像是有幾分張。

“也是是庶。”

風昭然道。

他隻能說到這一步了，再往下便說不出口了。

薑宛卿頓了頓才明白過來——芙蕖也是庶，也和一樣，無權掌控自己的命運，被家人當作穩固自權勢富貴的工。

這世上原本最應該好好保護們的那個男人，都拱手把們送上了一張前途叵測的床。

這本是世間男子的通病，將人視作自己的所有，要怎麼用全隨自己高興。

老實說薑宛卿一向覺得風昭然正是其中佼佼者，他將來要是生下了公主，每一個都會盡其用，要麼拿去和親，要麼用來籠絡臣子。

所以他竟然因為同是庶出便對芙蕖生出一憐憫之心，薑宛卿當真是有點難以置信。

“殿下你……其實是想留著芙蕖，到時候揭穿楊遵義的真麵目吧？”

這樣才比較像風昭然吧？

“給誰揭穿？給孤的好七弟，還是給孤的好父皇，或是給現在連飯都吃不飽的姚城百姓？”

風昭然神裏有幾分蔑視，“區區一個太守，還用不著孤這般上心。”

薑宛卿一想確實是，他上一世直接揮師北上，攻下的第一座城便是姚城，拿下的第一個州便是慶州，等於是直接挑了慶王的老巢。

在十萬大軍麵前，區區一個變態太守，本不足掛齒。

……所以他當真是……為了？

薑宛卿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尋思了一下，道：“殿下，你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吧。”

“……”風昭然噎了一下，“卿卿，你是不是覺得孤在有意討好你？”

薑宛卿：“不是嗎？”

風昭然：“……………………”

果然這種話輕易說不得，說了便顯假。

“孤隻是……隻是……”

風昭然破天荒裏地語滯了，世上的言語有千千萬種，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一句來表達他此時的心境。

他隻是，確實地想討好。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這麼在意，好像改變了他眼中的世界，從前整個世間在他眼裏隻有可用與無用之人，但慢慢地整個世間多了很多讓他憐惜之人。

比如辛勞耕種的百姓，比如流離失所的災民，比如被丈夫到無路可走的方嫂，比如被親人推地獄的芙蕖。

是薑宛卿帶著他走進了這些人的世界，讓他到他們的痛苦與掙紮，生機與熱，讓他覺到他們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冰冷的棋子，或是遙遠的臣民。

很像一團在他心中點燃的火，以為圓心，慢慢融化他心凍結的堅冰。

他很想告訴，因為和在一起，他慢慢覺得自己像個人了。

但這種話像一株深深紮於他心底最深的植，紮得太深了，一時間難以說出口。

在薑宛卿明亮直接的視下，他有一種潰不軍的覺，微微有點兒惱怒：“好吧，孤確實有事給你去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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