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啊

薑宛卿劇烈地掙紮起來。

但是沒用, 那人的水遠在之上，急之下無法再含住那管子，河水嗆進嚨裏。

那人抱住, 帶著往水麵遊。

即便是在這種要命的時刻，薑宛卿還是從這個擁抱裏找到了一悉的覺。

不會的……他明明已經……

“嘩啦”一聲響，薑宛卿湧出水麵, 轉即被推向一艘, 船上的人一把把拉上去，是未未。

後的人跟著上船，一黑幾乎完全融了夜，頭發散下來, 水草般著麵頰，臉顯得極白。

竟然真的是風昭然。

他怎麼會在這裏？

他不是已經功, 此時應該早上前往城的路上了嗎？

薑宛卿咳得直不起腰來，滿肚子裏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

“你怎麼這麼傻？”風昭然抓著的肩，眸子黑沉沉的，“孤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你隻要乖乖去嶺南就可以！為何這麼想不開？！”

“……”

不是的, 你誤會了……

薑宛卿是有苦難言, 又吃了啞虧, 肺都要咳出來了。

風昭然眼底那點深沉終於化憐惜, 輕輕替拍著背, 讓靠在自己肩上，低低歎道：“卿卿，你這樣讓孤如何放心得下？”

“殿下, ”未未提醒, “他們的船過來了。”

這隻逆行的船隻終是引起了楊遵義的注意, 薑宛卿好容易止住了咳，抬眼就見水麵上燈火雲集，以楊遵義的船為首，船隊全往這邊來。

“快走……”薑宛卿萬沒想到這一出居然捅出了這麼大的子，一旦被楊遵義逮個正著，風昭然之前的布置就全白費了。

用力推開風昭然，“他們不認得未未，隻說是未未把我救起來的，你千萬別麵！”

風昭然沒有：“來不及了。”

怎麼會來不及？

“你在彩船上溜走都來得及，這會兒怎麼來不及？快！”

風昭然示意看自己穿的裳。

薑宛卿滿腦子都是“這時候還管什麼裳”，但這句話沒說出來就卡在嚨裏。

風昭然穿的是龍舟子們的裳。

薑宛卿一直想不明白他當時是如何的，現在終於明白了——他提前知道了楊遵義的打算，將計就計準備借機開溜，在自己的袍底下穿了龍舟子的裳。

船沉之時一片混，他去外往水裏一鑽，上來搜人的龍舟子們都當他是自己人，一滴水匯了大海，杳然無跡。

不過現在是黑夜，天上地下都黑咕隆咚的，他藏在水裏未嚐不可……

薑宛卿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就見那些船隻上傳來“撲通撲通”的落水聲，跟下餃子似的，訓練有素的府兵手裏甚至還帶上了網。

“……”薑宛卿後悔了，如果風昭然的計劃因而功虧一簣，無法原諒自己。

那不單隻關係到太子殿下的爭權奪利，更關係到百姓們的未來。

薑宛卿臉上頓時再沒有一，整個人也在發抖，一半是因為冷 ，一半是恐慌——天下大勢，會因為這一跳而改變嗎？

風昭然之後沒有離開，是因為兩岸都被楊遵義的人嚴防死守，他原本是打算等救援的漁船都靠岸時，一道跟著上岸。

結果從上午到此時的深夜，沒有一條船離開，所有人都沿著河水，呼喊奔走，沒有人回頭。

在這樣的形下，他的船有混搜尋的隊伍當中，才能瞞天過海。

薑宛卿出現在岸邊的時候風昭然便注意到了。

未未的眼力好，告訴他：“姐姐哭得很傷心。”

風昭然在艙沒有做聲。

他很心疼，但心疼之餘，有一開心。

滿城的人都在河上找他，他到容。

他治水修堤，並非單純為了百姓，一切都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但他帶著功利之心而來，萬民卻以赤誠之心回報。在從前二十多年的歲月裏，“子民”一直是遙遠的、不帶一彩，它們出現在書上，出現在奏折裏，隻有此刻，書上與奏折裏墨字驟然放大，大到頂天立地，與他的人生真正有了聯係。

子民子民，所有的“民”皆是“子”，他就是他們的父母，要擔起他們的福祉。

那一刻他覺到的是肩頭的擔子變得重大，雙腳也因此站得更為沉實。

而薑宛卿……他知道喜歡他，但是不知道，竟然這樣喜歡他。

這份喜歡直接像河水一樣漫進他的心裏，他覺得很滿足。

不過這滿足很快被擔憂所代替，哭得聲音好大，他擔心的嗓子都要哭啞了，但願芙渠上心些，回去給準備些潤的梨湯。

未未的耳力和眼力一樣遠超常人，他聽不下去了：“我去跟說一聲，告訴你沒事。”

“不可，”風昭然沉聲道，“一旦上前，後患無窮。”

然後便聽得“撲通”一聲，薑宛卿以投河。

未未還來不及驚呼，就聽到邊也傳來“撲通”一聲響，風昭然跳了下去。

未未：“……”

如果可以，未未很想問一下，不是說後患無窮嗎？

真要問了，風昭然也答不上來。

那完全是本能反應，大腦一片空白，理智瞬息灰。

此時理智才在腦海中死灰複燃，一半的腦子開始冷靜地思索眼下的局麵如何是好，這下恐怕要前功盡棄，一個不慎，多年籌謀便要付諸流水。

一半的腦子還在溫鄉中，隻覺得前功盡棄就前功盡棄吧，此時能把人抱在懷裏，覺到的心跳與呼吸，比什麼都強。

他用了點力才把那一半的腦子扳正過來，先著薑宛卿的頭頂告訴別怕，然後讓未未把鬥篷拿出來，再讓未未躲進船艙。

薑宛卿看著他恢複了冷靜從容，心裏麵安定了不：“殿下，現在怎麼辦？可有什麼法子？”

“沒什麼法子。”風昭然披著鬥篷，對微微一笑，“隻有賭上一賭。”

薑宛卿：“……”

您老真當自己是賭徒了嗎？！

船上，張述的臉如果能用自己的，此時已經變鐵青了。

船隊呈半圓狀，駛向那條船。

那是一葉小舟，最簡單的漁船，很多百姓就是劃著這樣的船來打撈風昭然，悲悲戚戚地念著“生要見人死要見”，更多的則是將這拔人喝罵回來，說“太子殿下是神人，絕對不會有事”。

張述很想告訴他們，太子殿下當然沒有事，他隻不過是瘋了而已！

江水滔滔而過，小船上一燈如豆，一團暈黃的芒將整艘船籠罩起來。

薑宛卿站在船頭上，全，發還滴著水。

江上的百姓們大多在無量觀待過，從薑宛卿手中領過粥飯和布，一見便認出了這是太子妃。

一人與薑宛卿相偕而立，長玉立，一件錦緞鬥篷將他從頭到腳籠得嚴嚴實實，隻出一雙清冷蒼白的麵龐，一雙眼睛深沉漆黑，仿佛一眼盡眾生。

“殿下……是殿下！”

百姓們失聲驚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楊遵義也難以置信地喃喃：“這不可能……”

那艘彩船上全是他的人，被派去“救援”的龍舟子更是水與手皆是一等一，絕不會讓魚兒網。

風昭然落水整整一日，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船頭，看上去好像隻是去喝了一盞茶似的，半點事沒有！

“是孤。”

風昭然開口，“孤祭龍王之時，忽聽得半空中龍王開言，要請孤去龍宮小坐，孤隻覺得眼前如騰雲駕霧，轉眼去到龍宮，與龍王喝茶相談，不知時空過。因為諸位掛念於孤，龍宮水麵如沸，龍王特送孤回人間，讓孤轉告諸位，龍王隻想與孤一敘，別無他意，還請諸位放心。”

風昭然是在朝堂上開慣了朝會的，沉聲開口，聲清氣朗，哪怕河水滔滔，周遭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托空虛編出來的諸般神跡傳說之功，風昭然在百姓們眼裏早就是天神下凡，平時沒事就是上天夢，現在跟龍王喝茶聊天，也隻不是人家的日常而已，百姓們完全沒有懷疑，紛紛覺得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殿下真的無事！”

“殿下真乃神人！”

百姓們熱淚盈眶，跪在各自的船上磕頭：“恭迎殿下歸來！”

薑宛卿懂了，風昭然賭的是民心所向。

他賭贏了。

即便楊遵義一百個想殺人滅口，在眾目睽睽之下總得有點顧忌。

但風昭然就算逃過了今夜，以後在姚城亦是寸步難行，楊遵義絕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然後薑宛卿就聽楊遵義沉聲開口：“哪有人水一日而不死？此人乃是假冒太子的妖孽！來人，給本將他拿下！”

船上傳來令人牙酸的弓弦聲，府兵們的箭扣在了弦上，箭尖對準風昭然。

“！”

薑宛卿沒想到楊遵義連一點臉麵都不要，竟然無視這麼多百姓在前，不顧一切也想要風昭然的命。

“你敢？！”薑宛卿大聲道，“難道本宮會認不得自己的夫君？他就是太子殿下！楊遵義，你膽敢以下犯上，小心人頭落地！”

“娘娘糊塗了，”楊遵義惻惻道，“待下揭穿這妖孽的真麵目，自會給娘娘一個代。”

楊遵義說著就要揮手，然而揮到一半便停住，因為薑宛卿擋在了風昭然前。

“好啊，啊！”薑宛卿張開雙臂，“你想殺他，有本事就先殺了我！等我死在這兒，你要代就跟薑家代去！”

近墨者黑，薑宛卿發現自己也變了一個賭徒，在賭薑家的威勢能不能鎮住楊遵義。

的膛急劇起伏，上一世很羨慕薑元齡，因為薑元齡是嫡，有薑家全族的寵，還有風昭然的深。

這一世隻想離這是非遠遠的，也離薑家遠遠的，那種“如果我是薑元齡就好了”的心此時是第一次出現。

如果我是薑元齡就好了……如果站在這裏的是薑家嫡，楊遵義本連猶豫都不敢，生怕箭風斷了薑元齡一手指頭。

“卿卿啊……”

背後傳來風昭然歎息便的一聲，接著，風昭然從後麵抱住，將一起裹進了鬥篷裏。

鬥篷裏十分溫暖，帶著悉的清冷氣息，兜頭將薑宛卿裹得嚴嚴實實。

薑宛卿這個賭徒當得很青，很想說兩句言，告訴他此事因而起，所以總得做得什麼，他是有用之軀，要留著去做更重要的事……之類的。

但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因為風昭然跟著低下頭，覆上的，吻住了。

天地俱黑，這隻亮著燈的小舟像一隻巨大的螢火蟲，他們就在螢火蟲的肚子裏，齒相接，魂消魄**。

神魂顛倒中，薑宛卿覺到風昭然轉過，背對著船方向。

這一次，換他以為盾，將護在懷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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