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守城千戶郭鬆懶洋洋的站在城樓城垛旁，看著城下那疾馳而至的大批騎兵。他並不在乎城樓下來的是誰，他隻知道，他的職責便是守住德勝門，不讓任何人進來或者出去。

作為錦衛衙門之中年輕一代的人，郭鬆被提拔為千戶不過隻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他是以兇狠野蠻而著稱，生生在錦衛校尉之中，在日常的辦案之中打出頭殺出頭來的。

在江斌執掌錦衛的這四五年時間裏，錦衛衙門的生態就是如此。誰的拳頭，誰的手腕毒辣，誰不怕死，誰不要命，誰便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郭鬆十七歲進錦衛衙門，到被任命為錦衛千戶，也不過經曆了四年而已。正常形下，一名校尉被提拔為千戶，沒有十年也得八年。

在錦衛衙門裏的人有一個特點，便是一旦為錦衛，便自看自大，覺得整個大明的任何人都不值得尊敬。因為他們看到了太多員的落馬，在北鎮司詔獄裏生不如死的形。也因為，他們擁有了不大明律法控製的諸多法外之權。

正因如此，他們缺了對於權力的畏懼，也甚佩服那些傳奇般的人的事跡。年輕一代的錦衛百戶千戶們認為，他們才是大明未來的傳奇。

所以，郭鬆雖然聽到了張延齡的名頭，也對這位近十年間叱吒風雲的大明上下人人景仰的人的事跡知道得很多。但這並沒有讓郭鬆在此刻表達出他的敬意。

他反而以為，能讓這位大明靖海王在城門外進不來，是他人生中的高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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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霍世鑒又一次朝城頭了一遍，郭鬆決定給予回應。

“城下各位，對不住了。請恕我不能打開城門放你們進城來，因為這是命令。自昨日起，京城所有城門止出，任何人不得違背。所以，你們別喊了，我不能放你們進城。”郭鬆叉著腰對城下眾人道。

張延齡策馬緩緩上前，仰頭沉聲喝道：“那守將，你可認識我是誰？”

郭鬆遙遙拱手笑道：“大名鼎鼎的國舅爺，大明靖海王張王爺，卑職怎不識得？”

張延齡點頭道：“你認識本王便好。那麽你什麽名字？你們是誰的部下？誰的兵馬？”

郭鬆嬉皮笑臉的道：“王爺，您問了也白問，卑職是不可能放您進城的。今日城中舉行新皇的登基大典，江大人早已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出京城，確保登基大典進行。王爺您回來的不巧了。您也莫要怪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張延齡喝道：“新皇登基，冠冕堂皇，明正大。關著城門作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麽？你說的江大人，莫非是江斌麽？嘿嘿，這個狗雜種現在可以耀武揚威了是麽？我的命令，他敢不聽？”

郭鬆大聲道：“不管你怎麽說，這城門我不會開的。除非江大人親自來吩咐。所以對不住了王爺。”

張延齡微微點頭，輕聲道：“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張延齡揚起頭來，目掃視城樓上的所有人，沉聲喝道：“城樓上的所有校尉兵士給我聽好了。本人張延齡，乃大明靖海王，北征軍總督，團營副總督，水軍衙門總督。本人不管你們接到了誰的命令，得到誰的許可。現在，本人命令你們，打開城門，讓本王進城。讓若不遵本王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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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目沉的看向城頭，森然說出那四個字：“格……殺……勿……論！”

城頭眾校尉一片沉默。他們當中可並非都是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已經在錦衛中混跡多年，對於大明朝野上下員，誰能惹，誰惹不得，心中都有一桿秤。

但凡有些年紀閱曆，便不會不知道這位張延齡之前做過的事。這個人是大明朝絕對不能惹的人之一，但凡惹了他的人，下場都很慘。比如牟斌，比如劉瑾。

“嗬嗬嗬。王爺，即便您是王爺，今日卑職也隻能得罪了。我郭鬆隻奉江指揮使之命。想進城？怕是不能。若是王爺闖的話，刀劍可不長眼。”郭鬆覺得自己到了輕慢，到了侮辱，他對著城下大聲冷笑道。

這一刻，郭鬆覺得自己帥極了。放眼天下，誰敢跟自己一樣，對一位王爺頤指氣使的教訓？自己雖然是個小小的千戶，但此刻，自己就像是正義凜凜的天將一般，不為強權地位所脅迫。

今日之後，自己還不得揚名天下？

張延齡沒有多言，他策馬退後，輕輕揮了揮手。

“轟！轟！”兩聲巨響在城下響起，城下騎兵之中騰起兩朵青煙。

站在城樓垛口的郭鬆子震了震，覺得脖子有些熱乎乎的東西冒出來。他手一，滿手是。與此同時，他聽到了普嗤嗤往外冒的聲音。他的眼角的餘也看到了，自己的脖子旁邊，鮮正奔湧如泉，在朝下燦爛無比。

“郭千戶……中槍了。”有人驚駭的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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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鬆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被城下的人開槍擊中了。那是張延齡手中掌握的傳說中的鳥銃火。子彈貫穿了自己的脖子。郭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整個人瞬間意識崩塌，頭重腳輕一頭栽下了城牆，像一條破麻袋摔在地上，濺起滿地塵埃。

他確實做到了揚名天下，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殺，此舉拉開了大明皇權爭奪的第一幕。郭鬆算是個祭旗的。

城頭錦衛士兵們一片混，大喊大起來。有校尉甚至開始彎弓搭箭準備往城下箭。

“找死麽？蠢貨，瘋了麽？那可是大明的王爺。你為了郭鬆這個蠢貨要去殺王爺麽？”有人連忙喝止。

所有人這才明白了過來，紛紛收手，不知所措的相互張。

“趙滿囤，李老九，你們還不打開城門，迎接王爺進城麽？莫非當真要給郭鬆陪葬不？混賬東西，混了這麽多年，越發的沒見識了。王爺回來了，江斌算條狗？還不打開城門，迎接王爺進城。算你們立下一功。這一筆，我給你們記著。快開城門！”33小說網

陳式一認出了城頭兩人，是錦衛衙門中的老人，於是厲聲喝道。

趙滿囤和李老九聞言對視兩眼，均知道無可推諉。既然被認出來了，這事兒便得有個抉擇。此時此刻，王爺不選，難道選江斌？

沒有過多的考慮，趙滿囤和李老九即刻帶著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期間有人表示反對，被兩人的收下給當即拿了繳械捆綁。

霍世鑒第一時間率領兩百騎兵一馬當先衝城門，衝上城樓之後，會同趙滿囤兩人和他們的手下校尉，控製了城樓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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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張延齡和其他騎兵從德勝門長驅直，全部抵達德勝門廣場上。

普照，時近巳時。德勝門大街上空空，本就荒涼的北城百姓住戶不多，今日又全部前往外城永定門大街去看皇上祭天登基，所以更加空曠無人。

德勝門發生的變故，居然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力。隻有量的百姓站在街口，漠然注視著從城外衝進來的這支騎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王爺，咱們先去何？宮裏，還是那裏？”陳式一沉聲問道。

張延齡看看天道：“沒聽說麽？今日新皇登基，這會子正在正南坊天地壇祭天呢。咱們直接去天地壇，豈不更直接？傳令，全更，舉白幡，披喪服，跟我去天地壇祭拜皇上去。”

眾騎兵齊聲應諾，紛紛取出麻穿上，舉起準備好的白招魂幡以及一桿寫著奠字的黑大旗。

張延齡一聲令下，千餘騎兵渾縞素，高舉魂幡大旗沿著長街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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