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鍾第三次敲響之時，一名侍快步走出大殿，站在大殿門口，對著下方臺階上和廣場上的群臣高聲宣旨。

“太後懿旨，今日朝會開始，請諸位大人上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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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員整頓衫，紛紛拾階而上，按照位置班列進奉天殿大殿之中。

正北方的皇帝寶座周圍，太監侍和大漢將軍已經簇擁而列，一如從前。隻不過，在皇帝寶座上空無一人。筆墨硯臺都擺在龍案上一如從前，但朱厚照已經不再坐在那個位置上。

在寶座側首，一排白紗屏風立了起來。屏風後，張太後的影正襟危坐。今日是太後召集的早朝，商議大事。張太後坐在屏風後麵，便是要主導這場朝會，行使的權力。

盞茶時間，文武員盡數進殿，在楊廷和的率領下向著屏風後的太後跪拜行禮。

“臣等叩見太後！”眾人齊聲叩首行禮。

張太後在屏風後起，向著群臣還了一禮，沉聲道：“諸位大人都免禮平吧。”

眾人紛紛謝恩起。張太後咳嗽了一聲，沉聲道：“諸位大人，今日哀家召集此次朝會，是因為……”

“太後且慢！臣有個重要的提議。咱們議事之前，這件事不能不能做。”一個人聲音打斷了張太後的話語。

張太後自然聽得出是誰的聲音。那正是自己的弟弟張延齡。

“靖海王有何提議？”張太後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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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皇上雖然不在了，但新皇未立。我等臣子豈能在沒有皇上臨朝的形下議事？臣建議，請皇上靈位於寶座之上，猶如皇上親臨。同時也寄托我等對皇上的哀思！雖然皇上駕崩了，但臣子們依舊覺得皇上猶如在朝一般，無限懷念。”張延齡沉聲道。

張太後愣了愣，沉默片刻道：“這個想法倒是很好。諸位覺得如何？”

群臣當然不會反對這樣的提議，雖不明白張延齡這麽做的意義何在，但反對這樣的提議顯然是不妥的。所以紛紛表示可以這麽做。

於是派人去將皇上的牌位請來，端端正正的擺在寶座之上。文武員又起向靈位行禮，高呼萬歲萬萬歲。折騰了一番，這才平靜了下來。

張太後也開始繼續對群臣說話。

“今日朝會，哀家召集諸位卿家前來，主要便是為了我大明國祚延續，皇位替新皇即位之事。前番本已下了懿旨昭告天下，命興王府世子繼位。但昨日發生了一些變故。靖海王還朝，以皇上詔所言為據，停了登基大典的進行。哀家和諸位一樣，都到甚為震驚。靖海王之前也沒有解釋的太清楚，一時間不知其停的緣由。哀家認為，或許確實他有他的緣由。但是有件事是刻不容緩的，便是我大明新皇必須要盡快有個落定。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件事是幹係國祚安危，社稷穩定，皇位傳承的大事，豈是能拖延的。新皇之位一日不定，則天下軍民之心難安，野心之賊便會覺得有機可乘。故而，哀家思前想後，決定召開此次大朝會，請來文武眾卿，議定而決。今日必須有個議定的結果，新皇必須盡快登基即位，這是哀家認為必須要做的，也是你們這些大明臣子們必須要做的事。不知各位大人覺得哀家的話說的對是不對。”

張太後這一張口，其實便是定下了今日朝會的基調。張太後的言語之中明顯是對停了登基大典的行為不滿的，所以用了震驚二字。也明確說了態度，那便是不管是什麽理由，都不能阻擋大明新皇即位的大事，這是幹係這國祚安皇位傳承的大事。

這個態度一出來，許多大臣心中恍然。本來因為張太後和張延齡之間的姐弟關係，眾人認為張延齡停登基大典的事恐怕張太後是知道的，也是默許的。但現在看來，張太後非但不讚不知道，而且是很憤怒的。那今天可有好戲看了，張家這姐弟二人居然立場是不同的，可真是讓人意外了。

“太後聖明！太後聖明啊。昨日那件事也太荒唐了，實在是有失統。”

“是啊，臣等認為，國祚綿延乃頭等大事，幹係我大明盛衰之事，怎可隨意停？太後懿旨已下，天下百姓皆知新皇已定，突然又停了登基大典。這件事簡直令我大明上下蒙。靖海王怎可隨意停如此神聖的登基大典？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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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麽？拿皇上的詔來說事。那詔雖然也許確實是皇上的詔。但詔上也沒有半個字說，允許靖海王有阻撓新皇即位的特權的啊？皇上詔書上確實給予靖海王極大的褒獎和信任，但靖海王也不能因此便不顧國，濫用權力不是麽？”

“正是正是。靖海王不分青紅皂白，便拿皇上詔書作為理由，停新皇登基大典，這天下人怎麽想？太後的懿旨，群臣的商議，難道都不作數了？靖海王這麽做，實在是有悖法理勢，說句難聽的，有些……有些恃功自傲，跋扈蠻橫了。這……這可不是忠義之臣所為。”

“是啊。就算對新皇登基之事有看法，卻也不能在敬天地之所行之事。那可是對天地不敬，是對我大明社稷的損害。惹怒上天，天不佑我大明，降下災禍，是誰之過？”

“……”

奉天殿上，一群員開始七八舌嗡嗡議論。他們像是約定好了一般，對張延齡昨日的行為進行了批駁。角度刁鑽，花樣繁多。這些員說的是口沫橫飛，麵紅耳赤。

張延齡站在那裏，麵帶冷笑，也不反駁，也不辯解，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隻讓他們盡的嚼舌頭議論。隻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冷，麵容越來越沉。

“諸位，不要議論紛紛，這何統？這不是正在商議此事麽？靖海王千裏迢迢趕回來奔喪，一片忠心赤誠。昨日之事，或許隻是一次誤會。你們不可如此瞎議論。靖海王為大明立下多功勳，豈是你們能夠詆毀的？”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眾人聞聲看去，說這話的是閣大學士梁儲。雖然老態龍鍾，頭發花白老眼昏花。但梁儲還是堅持今日來參加朝會。因為梁儲不希朝廷局，想要勸和兩人。

梁儲這一說話，那些議論紛紛的員們便都閉了。一則梁儲德高重，又是閣大學士，不可得罪。二則，梁儲既然說出這樣的話，是否代表了閣的一種態度，或許閣並不希和張延齡對立也未可知。所以說那些話，不一定便是正確的站隊，反而可能是首輔大人不喜的。

費宏皺眉道：“梁大學士，話可不能這麽說。立了功勳，便可恣意妄為麽？那可不。咱們滿朝文武，功勳之臣可多得是，難道都可以來麽？再說了，就算聖人，也允許別人論其非。正所謂若批駁不允許，則溢無意義。梁大人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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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宏此話一，頓時又讓其他人明白，原來這隻是梁儲個人的意見，並非閣的意見。更不是楊廷和的意見。

“梁大人一輩子守禮君子，維護大明律法規製，結果現在卻為一個蠻橫破壞大明禮製的人出言辯護，哎，真是，一世英名盡毀啊。終究還是老糊塗了。”有人低聲說道，引來周圍人紛紛讚賞。

梁儲一篷胡子氣的吹起，他隻是不希將相不和，造大明局而已。結果萬沒想到，現在朝廷裏的對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連一句公道話也容不下了。

梁儲心中慨歎不已。在楊廷和執掌閣的這幾年時間裏，明顯整個士林之中戾氣漸重，爭論更激烈，行事也更偏激。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老的隻能去死了，不適應這時代了，還是說，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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