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到這裏,卻聽見喧鬧嘈雜聲從東邊傳了過來,敵人馬隊已經後撤到足夠遠的距離,可聲音太大,在樓上依舊能聽得清楚,天終究是黑了,看一百多步外的敵人已經有些模糊。
「把枱子和掩擺回剛才的位置,各就各位,新兵隊第十五隊,十六隊把乾糧預備出來,把水燒開!」趙進對著下面大喊說道。
在徐州城帶過來的乾糧沒有吃完,因為何家莊集市多商業繁盛,本就有不為外人提供伙食的地方,趙字營一來,別人不得要上門結犒勞,能吃熱食,帶來的乾糧自然沒有用。
院子裏又開始忙碌起來,重新擺設掩,剛才箭支和飛石砸進來,大家多有了經驗教訓,可院子裏這般忙碌,卻依舊不住那邊的嘈雜喧鬧,只不過聽不清楚而已。
「虎子就死在我邊,當年和豫東那邊的桿子死斗,他替我擋了兩刀啊,那場面都活下來,怎麼就待在這地方了!」一名大漢說得激,用拳頭敲著膛,嚎啕大哭。
「老八還想著回去給單縣窯子裏那娘們贖..」
馬隊那邊一團,不人下馬大罵嚎哭,短短功夫,二十幾個弟兄折在那裏,這突然的衝擊讓每個人都不了。
「木頭還在那邊,過去救回來!」有人大喊到,他們聽到了重傷同伴的慘嚎。
和重傷那人親厚的同伴們紛紛上馬,更是上加。
「誰他娘的,老子現在就劈了他!」一聲暴吼,馬隊這邊頓時安靜下來,這些狂躁憤怒的馬隊騎兵都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這大漢也是下馬,上套著八新的鎖子甲,頭上還有個寬沿的鐵盔,他材並不太高,卻顯得很壯實,整個人看像是口水缸,旁馬匹比一般人的要高大,上面掛著長矛和弓箭。
和那些遮蓋不住草莽氣的同伴相比,這大漢就沉穩了許多,除了氣質之外,他自己收拾的很整齊,雖然有絡腮鬍子,卻是經常修剪的模樣,而其他人誰在乎這個,各個潦草的不像樣子,他黝黑,眼睛時刻都在瞇著,裏面卻有寒閃。
他一發話,其他騎兵都沒有人出聲了,這大漢邊的十幾個人也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周圍,隨時準備教訓不聽話的刺頭。
沒人會有這個膽子,孔九英手下有所謂的狼豺虎豹,這劉程就是所謂的「馬上虎」。
泡河沿孔家莊園中這劉程是一等一的好漢,真正的弓馬嫻,長矛短刀都不含糊,十年前孤投奔孔九英,一年後就被重用,統帶被孔九英當心肝寶貝的馬隊,開始時候,馬隊裏面這些漢子還不服氣,結果馬上較量被劉程一個個挑下去,步戰被一個個放翻,喝多了手,被劉程赤手空拳打倒了十幾個,這才人人服氣,
劉程不能打,而且能服眾,能打仗,不是一般莽漢那樣猛衝,還知道些兵法,和豫東的大桿子火併,都是這劉程率領馬隊在最關鍵的時候衝進去,一舉奠定勝局。
有明白人私下說,劉程這樣的本事在草莽中本不可能練出來,只可能是軍中把式,而且還不是尋常兵馬,不是軍出,就是將帥邊的親衛,要不然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本領。
只是這樣的人願意投奔孔九英,做地方上豪強的私兵頭目,上不一定背著什麼案子,大家還是不問的好。
劉程沉默著掃視周圍,被他看到的人都安靜下來,連嚎哭的人都眼淚不出聲了。
「救什麼人,那大院裏最起碼有三十張弓等著你們,那幾個沒死的就是魚餌,等著你們去咬呢,去了就死了!」劉程聲音不高,大家卻恭敬傾聽。
「的,這三十張弓里最起碼十個是神..」說到這裏,劉程自己嘟囔了一聲。
所謂神並不是說神,但準頭好些也就能有這個稱呼了,很多人被直接中脖頸,第一箭能從容瞄準倒還好,第二箭居然也能做到這一點,這就是弓手的能力了。
「大哥,這趙家還要打嗎?」有人聲問道。
這卻是劉程的一個親信問出,其實是找個臺階下,這話總不能讓別人來問,劉程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九爺說著莊子一定要拿下來,那就一定要打!」
二百多騎兵是孔九英最核心的力量,也是橫行豫東、魯西和徐州北部的依仗,他給劉程的時候,不知道多人提醒他要防著點,萬一這劉程有異心,可這麼多年下來,這劉程表現的只有耿耿忠心,孔九英下的命令,劉程肯定會去執行。
「大哥,咱們把何家莊的人丁都搜刮出來,讓他們打頭陣!」
「這莊子這麼多人,填也填平了!」
「放火!放火!」
一聽確定要打,剛剛安靜下來的馬隊騎兵頓時炸了鍋,人人咬牙切齒的嚎,各個說出狠毒主意。
「放屁!你以為其他莊戶就是豬羊,你以為那些賣牲口的手裏沒有刀槍,這天連個風都沒有,你放火想幹什麼!」劉程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大吼了出來,四又是安靜。
「..大哥,那怎麼辦?」
「等,先喂馬,先吃飯,人在坐騎邊上獃著,隨時防備院子裏的出來。」劉程沉聲說道。
聽到這句,眾人面面相覷,彼此看看都有些泄氣的覺,劉程卻不理會他們的議論,只是抓住一個手下說道:「騎馬去看看那幫禿驢什麼時候到!」
手下點點頭,連忙上馬,朝著遠平治而去。
天愈發黑暗,趙進在樓上也只是約看到對方一騎遠去,大隊卻停在那裏沒什麼作。
「外面風吹草都要報信,不然的話,我對你行家法!」趙進吩咐了一句,邊上的嚴千里連忙點頭。
原本尋常吩咐用不著威脅,不過這嚴千里不單是新兵,子還有些油,不得要嚴厲些。
夜的何家莊依舊安靜,可不知道多莊戶和外來客商都在通過各種方式關注何家大院這邊,不敢過來看,趴在房頂上總能看到,而且現在大家不怎麼擔心,開始來了這麼多騎兵,大家還以為要把莊子洗了,都是驚嚇防備,小門小戶的藏進地窖,人多勢眾的就組織青壯準備自衛,沒曾想這馬隊沒什麼太大的作,派出一小隊來莊子裏走了圈,這也是威懾的意思,其餘的大隊則是圍上了何家大院。
儘管遠遠的看不清楚,可大家也能知道馬隊沒佔便宜,很有可能吃了大虧,但看到馬隊呆在邊上一直還沒走,很多人心裏就犯嘀咕了。
趙進的夥伴們和各隊隊正都上了高臺,讓每一名家丁都看到外面的景象那樣會搖軍心,但頭目們應該對局勢有了解。
從馬隊奔襲而來到現在,除了弓手和樓上的瞭哨兵之外,其他人都憋在院子裏,對外面發生了什麼只能靠猜測。
「吃飯,不要吃的太飽,半飽就得了,等打贏了,咱們殺豬宰羊!」趙進沖著院子裏大喊道,餅子鹹菜和熱水,這就是趙字營的簡單晚飯。
「吃飽了才有力氣,大哥,你這是?」邊上劉勇過來問道。
「吃飽了腦子是昏的,萬一吃飽的時候開打,難不還讓他們消消食?」趙進笑著反問道,劉勇嘿嘿一笑,自己去忙碌了。
陳昇和其他幾個夥伴也都湊了過來,石滿強先開口說道:「大哥,這大院三個大門,兩個小門,都已經堵上了,要不要挖土裝袋子徹底堵死?」
這邊趙進沒接話,邊上吉香跟著說道:「大哥,那伙馬隊的人吃了大虧卻沒走,難不他們還想繼續打,繼續打他們還要吃虧,是不是有援兵?」
趙進緩緩點頭,開口說道:「我原本以為夜戰對敵對我都不方便,現在看,真要夜裏開打了。」
夥伴們各個神肅然,趙進繼續說道:「馬隊沒辦法攻堅,而且人,但云山寺的八百僧兵可以,馬隊加上僧兵,就能夠打了。」
「..。這麼多人,咱們這邊新丁太多..。」董冰峰面凝重的說道。
陳昇搖搖頭說道:「打不過也得拼了,你以為他們會給我們活路嗎?」
一場場殺過來,這麼多條人命,更不用說這酒坊的利益,院子裏積蓄的大筆金銀,還有這徐州地面上說話的權力,任何一件事都是你死我活。
「是死是活,還是要打過才知道。」趙進開口說了句,他能覺到夥伴們都有些悲觀,趙進沒去勸解,實力對比就那麼擺著,說什麼也無用。
「小門堵死,三大門裏面頂住,多安排人守衛,堵死了他們依舊能進來,我們卻出不去了!」
「什麼,還要出去打?」
聽到趙進的話,石滿強口而出,趙進點點頭,指著四院牆說道:「你看看這高牆,再看看裏面的設置,你以為能守得住嗎?」
何家大院牆很厚很高,裏面也有踏腳的枱子,但這樣的牆壁和工事設置,僅僅是和一般人家相比,
徐州周圍畢竟還算太平,距離城池不到一天路程的何家大院也犯不上修砦堡的規制。
這樣的高牆大院,擋住蟊賊可以,但真要過來上千名私兵悍匪圍攻,那這些設置還真起不了什麼作用。
「剛才那馬隊騎兵輕敵,等大隊來到,他們不用干別的,就算拿著石頭朝裏面丟,一樣可以讓咱們抬不起頭,到時候撞開這牆,直接衝進來了!」趙進描述了下將要發生的景。
石滿強一愣,隨即點頭說道:「這和咱們守酒坊的道理一樣,要把人撒出去,我這就去安排門那邊的事。」
院子裏別的不說,人力充足的很,石滿強那邊安排下,立刻各隊開始作。
「新兵隊看門,老兵隊出去打,衛所和信得過的新兵也要帶出去!」趙進又做了安排。
趙進一直很冷靜的分析安排,他的這種表現讓夥伴們都平靜了許多,吉香朝著西邊的院牆看了看,突然開口說道:「咱們放在外面那人應該知道跑了吧,城的援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到?」
「等他回去,城門已經關了,他在城能幹什麼?就算他能進城,就算能集中起來救援的人手,到那時候城門也已經關了,還是出不來。」陳昇帶著冷笑說道。
為了防備盜匪民,除了特殊的節日,城門夜間關閉后絕不會打開,大家一想也都明白過來,回到這邊的石滿強悶了下,抬頭說道:「看來就算咱們不打,他們也要今晚手。」
大家都是點頭,趙進拍拍手,笑著說道:「咱們兄弟幾個面對上百人都能贏了回家,現在咱們手裏可是六百多人丁,怕個什麼,各去本隊看好,等著我的號令。」
夥伴們各回本隊,陳昇和趙進所領的本隊就在邊,所以沒有移,兩人坐在搭掩的床架上,陳昇試了試刀鞘上的卡簧,突然開口說道:「如果有個好歹,不知道王兆靖心裏會不會覺得慶幸,覺得從咱們中及時了。」
「笑話,若是佈置下的那人能回去報信,王兆靖肯定跟著來!」
「趙進,等下我領著人出去沖,你留在這邊主持。」陳昇又是悶聲來了句。
「從沒見你廢話這麼多,大昇你不是這樣絮叨的人啊,咱們倆不出去沖,怎麼能得住陣腳,你以為老兵隊有多見過嗎?」趙進沒好氣的說道。
陳昇又不說話了,只是點點頭,沉默了會又說道:「若是咱們都是騎兵,現在就直接走了,何必死守在這邊。」
趙進忍不住笑了,搖頭說道:「真要六百多騎兵,那就先吃了外面這一,然後直接殺奔半路滅了僧兵,話說回來,咱們真有這麼大的力量,誰還敢來招惹,可這六百多匹馬,花費那真是太大。」
說到這裏,趙進忍不住活了一下,鐵甲一直沒有從上卸下,倒不是說覺沉重,而是馬隊撤遠不走之後,他後背就在出汗,是張還是恐懼,趙進自己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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