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過去,彎腰打量了一陣,又了四季蘭厚的長葉。
“這盆照顧得不錯。”滿意地收回了手,“沒生蟲子,也沒爛。”
“那是自然。”裴顯站在長案邊,抬手也了蘭草的長葉,作小心輕緩,看得出頗為疼,
“我最近留在書房的時辰多些,可以盡心照顧它。每日松土,掐著時辰澆水,清晨才曬一會兒,日頭稍大些便搬回來涼。”
指腹輕著頂部新長出的一只花苞,裴顯矜持地道,“耕耘幾分,便收獲幾分。這盆確實長得極好。”
薑鸞的視線從蘭草上收回,若有所思地看了側人一眼。
裴顯最近忙著查辦盧氏的案子。從兵部尚書盧正的供詞裡,牽扯出眾多陳年舊帳。盧氏嫡系上百人,都在他的兵馬元帥府裡。
盧氏嫡系挨個地訊問口供,他留在府裡的時間,當然會比之前久得多。
親兵從門外進來,送來了待客的熱茶。
通常搭配飲茶的細致點心當然是不會有了,搭配著送來的是熱騰騰新烤的大餅,面餅夾著中間的羊餡,拿刀縱橫切了四塊,擺在大瓷盤裡,香撲鼻,一看就是廚房新出爐的。軍裡的漢子吃下肚絕對能頂飽。
薑鸞忍著笑,掂起一塊跟臉差不多大的豪邁餅,咬了幾口。
你別說,烤餅還香。
幾口吃出了滋味,倒也不怕熱油髒了手,一邊抱著餅吭哧吭哧地啃,一邊說起來意,
“公主府最近在修繕後院,想在東南角和西北角蓋兩座遠的高樓,類似軍裡的樓架構。之前已經跟丁翦借了一軍匠了,但他手裡的軍匠人數太,我又急著趕工,想來想去,還是登門跟小舅借一批軍匠。三五十人足夠了。”
求的不是什麼大事,裴顯聽在耳裡,略一頷首,當場便應下,吩咐下去點五十軍匠待命。
吩咐完了一回頭,薑鸞捧著大餅,不知何時起了,站在長案邊,盯著案上攤開的一副京畿防衛繪圖端詳。
那副京畿防衛圖是最近新繪製的,京城十二座城門的兵力分布,皇宮防衛的排班值,都細細地標注在上頭,剛才薑鸞進來之前,裴顯和幾位幕僚在議的正是這張防衛圖。
如此關鍵的軍事繪圖,當然不會直接在上頭拿文字直接表明,繪圖上標注的都是代號標記,外人輕易看不懂的。
但裴顯心頭還是升起幾分警惕,不聲地走過去,擋在薑鸞和長案中間,把長繪圖卷起收去一邊。
“阿鸞看得那麼仔細,”他口吻輕松地問,“對京畿防務興趣?”
被當場抓包的人多會有點心虛,沒想到薑鸞一點都不心虛,坦坦地承認下來,
“興趣,還想再多看看!”
裴顯:“……”
“不行。”他直接否決了,“京畿軍事要務,閑雜人等不得窺。”
但薑鸞的心思已經活了。
看到那副京畿防務繪圖的第一眼,立刻想起了沉甸甸圍繞在心頭許多時日,始終不得解釋的疑問。
前世深秋的那個混之夜,京畿防衛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又是哪裡出的賊。
“裴小舅。”散漫地盤膝坐著,啃著餅問,“這次你從河東帶來京城的將領,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你的嫡系?有沒有半路招來、靠不住的?”
裴顯端起茶碗喝茶。
不管茶碗裡頭是什麼樣的茶湯,上好的茶葉、心烹煮的妙茶湯,還是親兵在灶上拿滾水煮的大碗茶,他喝茶的姿勢總是悠然自得、氣定神閑的。
“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多年培養的心腹。”他放下茶盞,如此回答。
薑鸞咬著餅思考了一會兒。
“那,京城後來接管的那批京畿本地守軍呢。”
思考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咬住厚餅邊緣,尖銳的小虎牙細細磨著面餅。
“丁翦我可以替他擔保,絕無問題。守皇宮西南門的劉牧應該也不會有問題。但其他還有幾個京畿本地的守將,我不太。”
“阿鸞想說什麼。”裴顯神依舊不,但注意力已經集中過來,視線專注而銳利,“京畿守將裡,有人有問題?”
“不一定,不確定是哪邊,所以我兩邊都問了問。小舅別誤會,只是猜想,沒有任何證據。”
薑鸞丟下啃了一半的餅,接過手巾乾淨了手,起走到長案邊,就要去拿裴顯收起擱在旁邊的那副京畿防務卷軸。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百則有一疏。小舅雖然是心思縝的人,但只要是個人就會有疏。上次送你的那盆蘭花不就被你養死了嘛。”
隨口說著,手裡已經作很快地打開卷軸,
“不是我自誇,你甥打小也算是個心思縝的人。咱們舅甥不妨梳理一下,小舅的京畿防務哪裡出了紕——”
裴顯聽笑了。
他直接從手裡把卷軸走,重新卷起,扔去旁邊。
“不敢勞煩阿鸞指教。”他角噙著淡笑,不冷不熱地道,“京城十二城門,皇宮九門,京城三十八條主街,南北衙衛各就各位,班值守。京畿防務並無任何疏。”
“倒是阿鸞自己的公主府,”他抬手指了指薑鸞,“最近的靜大。”
薑鸞手裡有了余財,日夜趕工地修繕公主府。麒麟巷叮叮當當的響早晚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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