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顧見驪有些意外羅慕歌會與說這個， 聽了羅慕歌的話， 顧見驪沒回應，只是著羅慕歌的眼睛，淺淺笑著。

羅慕歌皺眉， 說：「你心裡沒有師兄。」

不是疑問， 而是肯定的語氣。

「他是我的夫君，我心裡自然有他。」

羅慕歌搖頭， 問：「可是也僅此而已了是不是？」

顧見驪溫聲細語：「我不太懂羅姑娘的意思。」

「毒醫平生從不救人，即使已經尋到了他， 也未必能從他手中拿到解藥。如果師兄的毒解不了，先一步離世，你可願意去陪他？」羅慕歌問。

「當然不願意。」顧見驪不假思索。

「你配不上師兄對你的好！」羅慕歌生氣地轉過頭。

顧見驪淺淺笑著，彎下腰來， 將不知何時吹落在青磚上的珠花撿起來，放進妝奩裡。一邊慢條斯理地收拾著妝奩裡被姬星瀾弄的首飾， 一邊說：「若我能救他， 我自然拼盡全力。所謂同甘共苦，倘若在與他共患難時送了命，我不悔。可憑白的犧牲這種極其自私的行為，除了自己、為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也只能惹來親朋淚罷了。

妝奩合上，「吧嗒」一聲扣上了搭扣。搭扣墜著兩條裝飾的小鯉魚， 輕輕搖晃著，一下， 再分開，反復著。顧見驪垂著眼睛，目落在這兩條小鯉魚上。

本不該與羅慕歌說這麼多，不過是因為姬月明殉的事讓有而發，不由說得多了。

兩條輕晃的小鯉魚終於停了下來，顧見驪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心下忽然煩躁起來。片刻間雲罩在心上。如果一個人對三分好，願意五分回報。可若對方對十二分好，非要也拿出十二分的好來？可拿不出十二分的好，有家人有別的記掛，那樣偏執的好越過了的底線。不惜破了自己的原則，失了自我累了親朋……才是對得起對方？否則就要被人指責沒心沒肺、配不上、沒良心？

太重的，還不起，也不能還。

羅慕歌沉默了半天，只說了一句：「郡主口才可真好！

冷淡地瞥了顧見驪一眼，帶著慍意地轉。

「羅姑娘。」顧見驪喊住羅慕歌，捧起妝奩重重放在一側，眉眼間的笑意也沒了。

「還有什麼事？」羅慕歌停下來，卻沒轉，聲音也淡淡。

顧見驪緩緩道：「我知羅姑娘極為關心五爺，時刻將五爺的事記在心中。只是五爺散漫，懶得揣別人心意。羅姑娘若是有什麼想法，不若直白與他說出來，免生憾事。」

羅慕歌猛地轉，質問：「你胡說什麼！」

對上顧見驪平靜的目，心裡忽然一慌，奇異地生出了一抹被看穿心事的慌來。

顧見驪起，長曳地，一步步踩下石階，走到羅慕歌面前，臉上掛著笑，依舊是輕緩溫的語調：「羅姑娘問我是不是在意五爺以前的那個人。五爺曾經的未婚妻曾在我耳邊多次有意無意提起此事，甚至與我說五爺有多在意那個人，有多記掛那個人。」

聽顧見驪提到葉雲月，羅慕歌鄙夷地冷笑，乜著顧見驪，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將我和葉雲月混為一談，以為我在挑撥離間嗎？

「羅姑娘自然與葉姑娘不同。」顧見驪搖頭，「提起，只是想一次將話與羅姑娘說清楚。別說五爺先前有一個人，即使他先前有很多人我也是不介意的。所謂過去，必然是與如今割捨開。如果五爺還記掛著也是人之常。至於羅姑娘……

顧見驪頓了頓，繼續說：「羅姑娘不屬於過去，是真實站在我眼前的。

羅慕歌怔了怔，不太懂顧見驪的意思，問：「所以呢？」

「所以，眼前事就要掰扯清楚，有條理地解決好。若羅姑娘因為我沒有你的犧牲神，而認為你比我更合適做五爺的妻子，煩請與五爺說去，讓他來決斷，與我說這些於羅姑娘來說毫無用。

「你！你不要妄自揣，用這樣卑鄙骯髒的想法來看待我！我與師兄只有兄妹！」羅慕歌氣極了，眼中完全失了平時的雲淡風輕。

顧見驪輕輕頷首，不急不緩地說：「若我說錯了，給羅姑娘賠禮。」

「你稀罕你的賠禮！」羅慕歌怒氣轉，匆匆離去。背影瞧上去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顧見驪一不站在原地許久，而後轉過，踩著石階一步步走上檯子。忽然拂袖，摔了桌子上的妝奩，妝奩落在地上，首飾淩落了一地。

胭脂和紅簪對視一眼，都吃了一驚。們自從來顧見驪邊伺候，從來沒見過顧見驪發脾氣，永遠帶著笑，連說重話的時候都沒有……

畢竟來顧見驪邊的時間也不長，兩個小丫鬟一合計，胭脂急忙去找了季夏。

「摔東西？你們親眼看見的？」季夏也懵了。

季夏跟在顧見驪近十年，也極見到顧見驪發脾氣，更別說摔東西了。忙問：「夫人現在在哪？在做什麼？臉怎麼樣？」

「夫人在教瀾姐兒寫字，沒讓我們伺候著。我退出來前打量了一會兒，夫人臉如常，瞧不出什麼來……

「夫人見到了誰？都說了什麼？一字不差地說給我聽！」

胭脂重重點頭，一五一十地將顧見驪與羅慕歌之間的對話、作描述個清清楚楚。

季夏黑著臉點頭，借著送糕點的緣由去了一趟。顧見驪握著姬星瀾的手，專心地手把手教寫字，連頭都沒抬。

季夏猶豫了很久，鼓起勇氣去了前院，尋到姬無鏡。姬無鏡沒回屋睡覺，而是坐在湖邊悠哉地釣著魚。

季夏幾次想上前，又都沒敢。

最後咬咬牙，轉去找了栗子。

栗子正坐在長生的院子裡，逗綠鸚鵡玩。

「栗子，你上次不是誇我這個鐲子好看嗎？送你了！」季夏不由分說把手腕上的鐲子擼下來套在了栗子手腕上。

「好看！」栗子大喊了一聲，高高舉起手來，開心笑著。

綠鸚鵡被栗子嚇了一跳，扭頭飛進籠子裡，細著嗓子：「長生，蠢！

它至今，只會這一句。

季夏挽住栗子的手，笑著說：「栗子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呀？」

「好！」栗子使勁兒點頭，連什麼忙都不問。

季夏低聲吩咐著。

長生把綠鸚鵡從鳥籠子裡拎出來敲它的頭。等栗子開開心心地跑出去了，長生瞥了季夏一眼，語氣不善：「嘖，膽子小到這樣憑白丟了個鐲子呦！」

季夏剛想走，聽了長生的話，轉過來，也不看長生，而是衝著綠鸚鵡拉長了音：「長生——

「蠢！」綠鸚鵡小腦瓜一歪，很配合地說出下半句。

季夏眉開眼笑，瞥一眼長生的黑臉，大搖大擺地往外走。

季夏不過是讓栗子給姬無鏡送魚食，在姬無鏡面前轉一轉，再無意間把顧見驪因為羅慕歌發火的事說給姬無鏡而已。

季夏早就發現了，姬無鏡雖然對府裡幾百號的下人都沒個好臉，可是對長生和栗子這對兄妹的態度倒是還好。

姬無鏡去找顧見驪的時候，顧見驪趴在浴桶裡幾乎快睡著了。浴桶裡的水加了很足的藥，狹小的二房裡水汽氤氳，彌漫著很濃重著藥味兒。

姬無鏡拖了把椅子到浴桶前坐下，他分明已經儘量不發出聲音來，可是當他坐下來時，顧見驪還是醒了過來。

顧見驪迷茫地了姬無鏡一眼，有些反應遲鈍地低下頭，撿起落在水中的帕子。本來浸了藥湯的帕子是敷在臉上的。可是隨著睡著，帕子也落在了水中。

「掉了。」慢吞吞地說著，作有些懶倦遲緩地重新擰了擰帕子，再將帕子覆在臉上。

略微低著頭，雙手捂著帕子，熱氣騰騰的帕子覆在的臉上，讓臉上的作疼。

姬無鏡隨意從浴水裡撿了一不知名的藥材，隨意撚著，問：「這是你父親送過來的那套方子？」

「嗯。」隔著帕子，顧見驪的聲音悶悶的。

「我怎麼記得這個方子要配合下針的？」姬無鏡問。

顧見驪又「嗯」了一聲。

「你又不願意下針，那這方子也沒什麼效果啊。」姬無鏡懶散道。

「下針，等下季夏給我下針。」顧見驪將捂在臉上的帕子拿下來，緩一緩再覆。藥的作用，的臉紅紅的，甚至有些腫。

姬無鏡「咦」了一聲，詫異地打量著顧見驪。

他怎麼記得顧見驪特別怕下針，可憐兮兮拉著他袖子喊叔叔就是為了不下針。姬無鏡的目掃過顧見驪紅腫的臉。連下針都不怕，看來真的很想弄掉那些麻痕。

他慢悠悠地問：「季夏懂位？」

顧見驪雙手手心在臉上作輕地著，說：「有位的圖冊，我讓季夏研究過的……

說到這兒，顧見驪向姬無鏡，明白了姬無鏡的意思。顧見驪蹙著眉猶豫了一下，才說：「五爺事忙……

「不忙。」姬無鏡緩緩扯起角。

說著，他側轉過，拿起架子上的位冊子，問：「就是這個？

顧見驪默不作聲地擰起帕子，垂下的眼瞼裡藏了幾分鬱。

姬無鏡瞧垂眼的模樣，問：「不願意？

顧見驪搖頭。

在藥湯中站起來，褐的藥湯在白玉般的子上輕緩淌過。已經秋，天漸冷，剛一出浴桶就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