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回去定然要天黑， 若顧見驪再親自下廚忙活， 等兩個孩子吃上飯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兩個小的不得，說不定姬無鏡也會病懨懨地鬧脾氣。顧見驪想了想，回家前去百香樓買了幾道菜， 又讓長生跑了一趟十錦閣買糖果。這樣回去之後， 只要親手做三兩道菜就好了。

嗯，隻親手做三道。兩道分別姬星和姬星瀾吃的， 再燉一條魚。

於是等到家時，姬嵐竟比先一步到。

顧見驪剛剛繞過大門前正對著的影壁， 便看見姬嵐蹲在姬星面前，和他說話。

顧見驪一驚，擔心姬星不懂事怒龍，急忙趕過去， 規矩行了禮，說：「陛下， 小孩子不懂事， 如有不敬，臣婦替他請罪。」

姬嵐亦不過剛到。

「無妨，今日廟會私訪，這些禮節都免了。」姬嵐臉上掛著淺笑。他總是一副儒雅溫潤模樣， 不似爭權城府人。

「朕剛到便遠遠瞧見這孩子朝東跪拜， 有些好奇想問問罷了。」

顧見驪這才注意到姬星面前擺著些快燃盡的紙錢。顧見驪詢問地向林嬤嬤。

林嬤嬤行了禮回話：「回陛下的話，今日是兩個孩子的生辰，也是他們生母的忌日。所以每年的今日， 我們五爺會讓兩個孩子燒些紙錢跪拜。」

姬嵐眼中浮現一抹異，狀若隨意地問道：「今日是他們的生辰？」

「是。」

姬嵐頷首。若是嫡母所出，他到是可以誇誇兩個孩子，可這兩個孩子非嫡子，他便什麼也沒說。他面上不甚在意的表，心裡卻頓了一下。

今日是九月初七。

當年姬崇被殺那一日是八月二十四，而那個孩子也是同日出生。

這生辰居然對不上了。

姬嵐審視的目掃過姬星和姬星瀾一點也不相似的五廓，最後停在姬星的五上，心裡有些沉悶。白日廟會相見，覺得這孩子有著皇兄的影子，如今再細看，鼻廓的確像姬昭。

姬昭和前太子的關係世人皆知，姬嵐來之前本已確信姬星是前太子之子，如今又發現弄錯了，難免失落。

顧見驪著地上紙錢燒過的痕跡有些發怔。不過片刻之後，回過神來，溫聲說道：「沒曾想陛下親臨，未曾遠迎，又豈能讓陛下停在這裡說話，陛下請。」

「今日得閒出宮，掛念姬昭過來看看，也帶了些進宮的補藥來。」姬嵐緩聲道。

一個小太監匆匆趕來，湊到姬嵐耳邊，急急道：「陛下，督主大人發現了逆賊姬巖的下落！」

姬嵐溫潤的眸子瞬間帶了冷意，也不府，留下補藥，匆匆離去。

「他是皇帝呀？哇——天下最大的那個人？」姬星瀾好奇地抱住顧見驪的。

顧見驪點頭。

姬星嗤笑了一聲，嘟囔：「有什麼了不起！」

顧見驪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紙錢燒過的痕跡，沒說話，牽著他們兩個回去。

剛吃過晚膳，桌上剩下的膳食還沒撤下去，紀敬意和羅慕歌便來了。紀敬意帶來了毒醫研製出來治療麻子的藥，羅慕歌手裡提著的是給姬無鏡的補藥。

瞧著紀敬意遞過來的藥，顧見驪有些懵。黑的藥膏有一種說不出的異香，好聞得很。

「不是才一日嗎？怎地就研究出來了？」顧見驪十分詫異。

紀敬意也是一臉驚奇，歎：「世人皆知毒醫毒出神化，不曾想醫竟也這般高超，實在是令人驚歎！」

顧見驪著手心沉甸甸的藥膏，不敢置信。臉上的麻子真的可以消了？這……不是真的吧？

顧見驪將心裡的歡喜了，冷靜了一下，去看了一眼姬無鏡。姬無鏡神懨懨，像是本沒聽他們的對話。顧見驪便問：「紀先生，毒醫的子古怪，我問他什麼他不理人。你可知道五爺如今服下的解藥何時會康復？還有什麼要注意的事？」

羅慕歌正將食盒裡的補藥拿出來，聞言，充滿恨意地瞥了顧見驪一眼。握著藥碗的手在氣得發。

紀敬意看了一眼姬無鏡的臉，笑著說：「夫人不要擔心，五爺臥床多年臟損，如今雖然得瞭解藥，卻也不可能一時片刻恢復往日康健時，需慢慢調養，待三四個月才可痊癒。今日我過來也是帶了補藥方子，每日晚上服一碗即可。」

顧見驪心下稍安，笑著說：「這些時日紀先生勞了，今日才去採買藥材想必是累了，還要再跑一趟這裡。」

「採買藥材？」紀敬意愣了一下。

「不是紀先生嗎？」顧見驪回憶了一下，「我也沒看得太清楚，瞧著很像紀先生，還以為紀先生又去採買了。」

紀敬意表極為自然，笑著說：「夫人見到的應該是我。不是採買藥材，而是給一戶公子診治頑疾。」

顧見驪不過隨口一提，也沒再問。紀敬意說要回去收拾白日晾曬的草藥便要告退，只是他轉的時候，顧見驪不經意間一瞥，似乎瞧見了姬無鏡角帶著嘲意的笑。

顧見驪愣了一下，再去細瞧，姬無鏡又是一副怏怏臉，面無表。

難不是看錯了？

低下頭，著手中沉甸甸的膏藥，問：「五爺，你是不是在很早之前就托毒醫研藥了？一日就研出來？我不信。」

姬無鏡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抬手將臉上的面紗扯下來，慢悠悠地說：「我不喜歡你戴這個。」

面紗的鉤子勾著耳後的發，姬無鏡這樣隨意一扯，將顧見驪耳後的發也扯了。偏過頭整理了一下，再抬眼，姬無鏡已經起將姬星拎起來，往外走。

姬星正和姬星瀾玩翻繩，猛地懸空，他嚇了一跳。他趴在姬無鏡懷裡，問：「做什麼去？」

「給你塗藥。」

姬無鏡抱著姬星走出去，夜風一吹有點涼，他將姬星的臉摁進懷裡。怏怏的神裡多了幾分戾氣。

一眨眼，六年了。

他瞥一眼懷裡還沒長大的姬星，心裡越發煩躁。

姬崇的願，將他困在屋中臥床六年。六年，磨去了他太多的肆意縱樂。

經過通往後院的寶葫蘆門，他隨手一拂，經過後，後的石桌寸寸裂。

姬星嚇得了肩，小聲開口：「爹爹怎麼了？」

姬無鏡煩躁道：「有個人的願太噁心了，噁心得我想去地府把他抓住揍一頓。」

——不要報仇，親自養著姬星，讓姬星遠離權勢爭鬥，做個普通人平安長大。

姬星冷哼了一聲，不肖地說：「他都死了，你不遵守他也不知道，臨死前哄哄就行了唄！」

姬無鏡瞥著他滿臉的麻子，森開口：「給老子閉。」

姬星抿，再不敢吭聲了。

姬無鏡改了主意，把懷裡的姬星塞給林嬤嬤，讓林嬤嬤給他敷藥，煩躁地轉往前院走。他走到粹的石桌前停下來，古怪地扯起一側角，笑了。

不要報仇，親自養著姬星，讓姬星遠離權勢爭鬥，做個普通人平安長大。

——讓別人報仇，讓別人爭鬥不就行了？至於做個普通人平安長大……是啊，是兩個眼睛一張，沒畸形啊。

姬無鏡回到寢屋的時候，顧見驪不在，去了耳房沐浴後塗藥。姬無鏡也沒等，有些煩躁地先去床榻歇下。

顧見驪很晚才回寢屋，上帶著一異香。原以為黑的藥膏塗在上臉上會難看得很，卻沒想到塗到上並不是黑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只剩一抹異香。

本來有事想問姬無鏡，見他睡著，低聲音詢問：「五爺，你睡著了嗎？」

「睡著了。」

顧見驪走到床邊坐下來，俯下來，小心翼翼將姬無鏡左耳上的耳釘拆下來，將今日買的小耳環給他戴上。

姬無鏡從始至終沒有睜開眼睛，呼吸也輕淺。

顧見驪沒有立刻起，近距離地凝視著姬無鏡的眉眼廓。

初時，想著陪他走過人生最後的日子。

後來，父親曾問過倘若姬無鏡不止活個三五年，活了十年，甚至解了毒長命百歲，難道要在他邊留一輩子？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慌無措猶豫不決。

如今，真的到這一步，原來心裡一點慌猶豫也無。所有的緒只剩下因他的生而歡喜。

姬無鏡終於懶洋洋睜開眼睛，開口：「顧見驪，你又……」

「又被叔叔的貌吸引了。」顧見驪翹著角接了他未說完的話。

顧見驪的臉上塗了藥膏，像盈了一層水漬。姬無鏡瞧著這張臉，出手指頭，在的臉頰了。他瞧著自己沾的指腹，嫌惡地將抓了顧見驪的手，將指腹的藥抹到的手心，然後翻了個，睡覺。

三個月，從秋至冬，大雪紛紛。去年冬日是多年不見的嚴冬，不曾想今年更是寒冷。自了冬，便一場雪接著一場雪，及了臘月，更是滴水冰，折膠墮指。

顧見驪坐在梳粧檯前，著銅鏡中的自己。纖細的素指小心翼翼地過吹彈可破的臉頰，一日日的變化不易覺察，今日才恍然不敢置信。

三個月，盒中膏脂見了底，也讓換了一層皮。

如今如凝脂、冰玉，竟比往日更加，宛如新生。

姬無鏡立在後，從銅鏡著。半晌，他不耐煩地轉過顧見驪的椅子，讓轉過正對自己，他瞇著眼睛瞧，抬起的臉，指腹反復挲著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