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西番尚武， 大汗的兒子們自小習武， 待適齡圍而鬥之，最後勝利者就會是下一任大汗。甚至在百年前的某一任大汗曾因自己的幾個兒子都是病秧子，把大汗之位傳給了自己的侄子。

所以，圖爾是西番的大汗，也是西番第一武士。一蠻力， 力可拔山。他帶來的四個武士也個個擔得起西番武士的稱號。

這五個人拔刀而戰， 個個以一敵十。若是旁的侍衛圍剿， 恐怕還真的一時不能收服他們。

可眼下圍剿他們的人是玄境十二子——玄境門中本事最厲害的十二個人。這十二個人不僅武藝卓絕， 更因做的是殺人的行當，下手狠辣險絕非常人可比。

最後圖爾邊的四個武士被當場斬殺兩人，只剩下薩比爾和薩迪克。他們兩個和圖爾一併被生擒， 三個人皆渾是傷， 鮮淋漓。他們上的傷不致命，卻是最折磨人的刁鑽之。

若不是顧見驪要活口，玄境十二子也本不必和他們耽擱這麼久。

「將大汗和兩位武士請到客房， 以鐵鍊鎖之，以免大汗在府中迷路。」顧見驪臉淡淡，一本正經地說。

「呸！」圖爾氣得渾戰慄。虎皮也破破爛爛，染滿鮮的膛氣得凸凸跳。他用西番話罵了一通， 知顧見驪聽不懂， 又換回了中原話。

顧見驪抬起眼睛，嫣然一笑，溫聲細語：「大汗莫要怒， 傷。」

罵，才不生氣呢。

圖爾著顧見驪雲淡風輕的眉眼，怔住了，渾渾噩噩地被押了下去。當被關進房中，圖爾疼得呲牙。他回頭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狂傲冷哼。跟他借兵？行啊，只要他還活著，就有東山再起時，到時候定要把這個人搶回去，穿了的鼻環，鎖在家中日夜用！

顧見驪立在庭院裡，並沒有因為功擒下圖爾而有多歡喜。知道自己選擇要走的是一條有多艱難的路，前途未料，沒什麼值得歡喜的。

長生將關押圖爾的事安排好，一路跑來向顧見驪回稟。

長生有些心不在焉。

顧見驪又吩咐了幾句，轉去了偏院。出來時溫靜姍和兩個孩子都擔憂著，得去說一聲。

長生往外走，頻頻回頭向關押圖爾的方向，長籲短歎。

季夏早就覺察出他的不對勁，小跑著追上他。

「長生，你心不在焉的是怎麼了？你這個樣子，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敵人的細！老實代，是不是要放走圖爾。」

長生一臉無語地衝翻了個白眼。

季夏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換了語氣：「到底怎麼了？」

自是知道長生不會是細。若真的懷疑長生有問題，也不會這般直白說出來。這是圖爾功被擒，季夏心裡爽快，拿長生尋開心了。

「關你什麼事兒啊你，小丫頭片子！」

長生心裡不得勁啊。

他自在玄鏡門，為玄境十二子是他自小的志向了。偏偏學藝不，沒能為玄鏡門最威風的十二個人之一。玄境十二子並非固定的十二個人，如果有新人向十二子中的任何一個人發出挑戰，只要贏了就能取而代之。

他什麼時候能取而代之？

長生歎了口氣，在心裡暗暗發誓不能再好吃懶做遊手好閒逗鳥捉蛐蛐兒的，等此間事了，他定要勤練本事，早日進玄境十二子的名單裡。

顧見驪去了溫靜姍那裡，三言兩語將事說給聽，將溫靜姍駭住。不過到底是經過事兒的，最初的震驚之後，溫靜姍很快冷靜下來，沉默地思索著如今的形式。

顧見驪去看一旁的姬星，小傢伙一張懨懨臉像極了姬無鏡偶爾不高興鬧脾氣的樣子。他一言不發坐在一旁，低著頭玩姬星瀾編好的絡子，顯然是不想搭理顧見驪。他還在為顧見驪板著臉不準他跟去的事兒生氣呢。

姬星瀾眨眨眼，從羅漢床上下去，爬到姬星坐著的長凳上，和他肩並肩坐著。什麼也不說，安靜地坐在哥哥邊。姬星起眼皮瞧一眼，便扯著角衝他甜甜地笑。

顧見驪想了一會兒，悠悠輕歎了一聲，眉心揪起來，一副楚楚可憐樣兒。向姬星，用一種求助似的目著他，委屈地說：「星，我剛剛差點就被人搶走了。」

自打顧見驪進屋，姬星這才抬起頭看向。

顧見驪再歎息，愁眉苦臉地朝姬星出手，輕聲道：「你爹爹睡著，真不知道下次再有壞人找上門，還能不能躲過一劫。星能不能護著我的？若我被捉走了，星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去尋我？」

「他敢！」姬星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直接從長凳上跳下來，跑到顧見驪面前。

顧見驪順勢拉住他細細的小胳膊，彎下腰來，把姬星抱在懷裡，聲細語：「我方才好怕的……」

姬星彆彆扭扭地出小手來拍了拍顧見驪的肩，笨拙地勸：「嗤，有什麼好怕的！顧見驪，你膽子不要那麼小好不好……」

溫靜姍安靜地著這一幕，輕輕莞爾。

顧見驪抬起眼睛，衝溫靜姍輕輕眨眼。

栗子傻樂呵地跑過來，連敲門都忘了，擺著一張燦爛的笑臉站在門口。

「怎麼啦？」顧見驪衝單純的栗子溫笑起來。

「虎老爺來啦！」栗子笑嘻嘻地說。

顧見驪也不知道栗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稱呼顧敬元為「虎老爺」的。顧見驪起，匆匆往前院去，順手拿了兩塊小碟裡的紅豆蓮心糕遞給栗子。記得栗子喜歡吃這個。

顧見驪趕到偏廳見到顧敬元，將今日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他聽。

顧敬元著立在前這個弱弱的小兒，一時之間心複雜不能言語。

半晌，他歎了口氣。

來的路上憂心他的小囡囡，心弦崩著，此時至見到完好的寶貝兒，他心裡繃著的弦鬆了，在太師椅裡坐下，默不作聲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父親，事發展至今，顯然只能迎難而上了。」顧見驪認真道。

「迎難而上？」顧敬元問，「圖爾今日來這裡必是有人知道的。現在人沒了，你該如何向西番人代？如何向陛下代？他如今可是姬嵐的上賓。」

「兒已經讓長生尋了幾個材高大的人假扮了圖爾和他帶來的武士，大搖大擺從玄鏡門正門出去，又去熱鬧的集市轉了一圈，最後騎馬去了郊外。」顧見驪淺淺地笑著，「西番大汗廣結良友，今日的確來過府中做客，可是早就離府了，至今在哪裡誰知道呢。」

顧敬元目瞪口呆。

「你、你可真敢胡鬧啊你！」

顧見驪說：「匆忙間，兒只想到這個法子。還得請父親提點哪裡有紕。」

顧敬元著顧見驪好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又歎了口氣，道：「父親十二歲從軍戎馬半生。若此時外邦侵犯，父親立刻請征，寧可戰死疆場亦寸土不讓。如今了兵權，實在是厭了皇權戰，不想再為皇家兄弟爭權的刀刃。為國，一腔熱灑疆場。為權，卻辱了手中的刀，辱了前方沙場白骨。」

顧見驪心中微撼，帶了歉意：「……兒以為父親只是想明哲保，沒有想到父親的深意……」

「罷了。老子想釣魚打鳥種豆南山下，偏偏有兩個不省心的兒。」顧敬元無奈搖頭，「沒想，最後是我的兩個囡囡把我推上了賊船。行，反了就反了。」

顧見驪彎起眼睛來，認真道：「國之昌盛不僅有攘外，還有安。朝堂穩當，君臣民一心，方可鑄無畏將馬，容父親揮百萬雄師開疆劈地，再擴國土版圖。」

顧敬元盯著顧見驪明亮的眼睛看了許久，久到顧見驪覺得有些彆扭起來。

「兒說錯話了嗎？」顧見驪茫然問。

顧敬元卻忽然問：「姬狗呢？」

顧見驪愣了一下，才說：「他還在睡著，還要五日才可醒來。」

「完蛋玩意兒，睡睡睡，關鍵時候就知道睡！」

顧見驪急忙替姬無鏡辯解：「他也是為了解毒，這是最後一次了！」

顧敬元冷笑了一聲，又隨口道：「罷了，隨他的便。就姬狗這個不靠譜的子，他醒著也幫不上什麼忙，不惹爛攤子就不錯了。」

顧見驪抿，把反駁的話在舌尖卷了卷，又咽了回去。

算了，旁人知不知姬無鏡的好不重要，知道便好了。

顧敬元留至很晚，與顧見驪商量了許多事的細節。到了夜裡，顧見驪將父親安排住下，有些疲憊地回房。

剛走進外間，便約聽見紅簪、綠釵、胭脂和玉鈿四個丫鬟在角落裡圍著炭火盆，小聲說笑。們低了聲音，擔心吵到睡在裡間的姬無鏡。可是即使低了聲音，也藏不住語氣裡的歡愉。

們在說圖爾的事。

「夫人。」四個丫鬟立刻停了說笑，起相迎。

顧見驪多看了玉鈿一眼。

「今日辛苦你們了，也害得你們擔憂了一場。第三個屜裡剛好有四套首飾，你們四個自己分一分。」

「謝夫人！」四個丫鬟皆是一臉喜。

「給你們改改名字罷。」顧見驪忽然說。

紅簪、綠釵、胭脂和玉鈿分別被改了芫平、芫安、芫順和芫遂。

顧見驪蹙眉，有些猶豫不決：「好像不如你們以前的好聽？」

芫遂立刻說：「平安順遂，寓好且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