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顧在驪追上襄西公， 花了幾日時間來說服試圖說服他， 老國公的態度也只是稍微有些鬆。顧在驪說的那些大道理，他都明白，也欣賞顧在驪一個姑娘家有見地和膽識， 不過若了切利益，誰都要多多思量。

按顧在驪所言， 姬嵐殘害手足，私改詔書，的確不配天子之位。可襄西之地土壤沃，子民良善。偏安一偶，過著世外桃源般的日子有何不好？

再言，他祖上是尚了公主的。榮耀和家底一代代傳攢下來， 雖家世越來越顯赫，可和皇室的親關係卻是越來越遠。

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這些都是老國公最初的想法， 只是被顧在驪勸說了幾日，他的想法也微微有了鬆。偏偏這個時候， 宮中絞殺反賊的聖旨到了。

夜裡， 老國公一行車馬正趕著夜路過關卡， 忽然被攔截。兵士一口一個「叛賊」、「殺無赦」。

老國公爺臉變了又變。

在馬車裡睡著的顧在驪被驚醒， 從車廂裡跳出來， 看著圍上來的守城士兵， 不由驚住。難道遠在京中的父親出了事？

老國公想要分辨，士兵並不給機會，箭來。馬兒驚， 奴僕損。

老國公明白此等況，若逃走當真是坐實了謀反的罪名，可麻麻的箭矢可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他更不願這樣稀裡糊塗地以死明志。

奔逃間，顧在驪臉微沉，道：「是我連累了國公爺一家。」

老國公坐在馬背上，回追來的士兵，擺手道：「事已至此，先離開這裡再說。」

顧在驪打馬飛奔，心中卻憂心一片。擔心遠在京城的家人，若不是京中出了什麼變故，陛下為何會連夜送信攔截絞殺？一片慌追殺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父親大風大浪見多了，定然有所準備，大家都會好好的。

一支利箭呼嘯而來。

「當心！」榮元宥從坐的馬匹上縱一躍，撲到顧在驪坐騎的馬匹，著顧在驪頭背俯下去。

箭矢著他的手臂，劃破料，落下一條痕。

顧在驪看了一眼榮元宥手臂上的傷口只是很淺的一道，迅速彎下腰拿起掛在馬鞍旁的弓箭，搭弓，轉，咻咻咻。

三箭齊發，著榮元宥的臉。榮元宥近距離地看著顧在驪瞇起一隻眼睛箭的樣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顧在驪看向榮元宥，道：「回到你自己的馬上去，兩人共乘馬跑不快。」

「哦、哦……」榮元宥間微滾，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

他側轉過，拉住先前乘坐的那匹馬的馬韁，了過去。回到自己的馬背上，忽覺悵然。

前面的榮夫人回過頭來，略訝然地看向顧在驪，問：「顧大姑娘箭不錯，應當練過幾年罷？」

「駕！」顧在驪打馬，追上去，道：「自跟父親學過騎。」

被親衛護在當中的襄西公著顧在驪沉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小姑娘，你不是想跟我借兵？行啊，如果你做我孫媳，我借兵給你。」

顧在驪怔住。

榮元宥也愣了愣，他立刻反應過來，急道：「祖父，您不要這樣！」

顧在驪璀然一笑，颯然道：「老國公，在今夜之前，我費盡口舌說服您。過了今夜，您老人家已是陛下認定的反賊。這賊船，您已經上了。晚輩亦不必再求著您跟您借兵了。」

老國公哈哈大笑，指著顧在驪搖頭，沒再說話，朝前趕路。

榮夫人道：「父親說笑，你不要往心裡去。」

榮元宥的父親在一旁歎了口氣，笑道：「元宥，全家為了你娶媳婦兒可是什麼手段都用了，你就不能爭點氣，自己把媳婦兒娶回家？」

榮元宥臉僵了僵，有些尷尬。

片刻後，他打馬靠近顧在驪，坦然道：「你放心。你若不想嫁我，沒人會你。別把祖父和父親的話當真，兩位長輩如此，時常說些玩笑話。」

「你也放心。我若不想嫁，也沒人得了我。」顧在驪瞥了榮元宥一眼，心想榮家人可真是有趣，箭追命狼狽時，竟還有心思說笑。

騎馬奔逃，逆風拂面，冰冷的風打在臉上，將人打得異常清醒。

顧在驪不再想榮家人，而是惦念起京中境況。

父親可還好？陶氏和弟弟去年冬日吃過一回苦，這回可又是遇到了危險？

溫靜姍可是暴了行蹤？如今弱，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倘若溫靜姍暴，那妹妹如何了？會不會一併被連累？

那個不靠譜的姬昭可能護住妹妹？

護不住的，還在睡著呢。

顧見驪靠在姬無鏡邊瞌睡，渾疼痛和艱苦的環境，還有擔憂的心讓睡不著。聽出來長風走進來的腳步聲有些急，便立刻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怎麼了？」顧見驪問。

「我看見了火把，應當是搜山的林軍離這裡已經不遠。不能再躲在這裡了，得立刻離開！」長風說著，醒山裡的眾人。

大家都沒有睡沉，就連姬星瀾和姬星兩個孩子也沒有沉睡，長風與顧見驪說話時，大家都醒了過來。

睡前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不必再收拾，不過是片刻功夫，眾人都走出山，匆匆往層山深趕去。

一夜過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天際更無星與月，大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崎嶇山路裡。

未有人踏足過的山路被灌木相埋，十分難行。為了匿行蹤，走在最前面的長風也不敢過分以刀開路。走在最後面的長林儘量掩蓋掉大家走過的痕跡。

顧見驪「唔」了一聲，一腳踩空，□□枯的藤蔓絆了一下，不過幸好被芫順扶了一把，沒摔倒。

「阿娘！」姬星瀾扁了扁，差點哭出來。的眼睛紅了，可是不敢哭。已經知道阿娘在騙，這不是什麼捉迷藏的遊戲。不能哭，不能給大人添。乖乖將臉埋在季夏懷裡，忍住不哭。

不多久，芫平「哎呦」了一聲，卻是真的一腳踩空摔倒了。懷裡抱著姬星呢，摔下去的時候，歪了下子，把姬星護住，沒讓懷裡的姬星磕著著。

芫安趕忙把姬星從懷裡接過來。

「芫平，可傷到了？」顧見驪急忙問。

「腳腕有點疼……」芫平了腳踝站起來，「沒事兒，就是磕了一下，沒骨折沒崴腳，夫人不必擔心。我們快走！」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長風飛立於高樹，巡視後面的追命，不由心中一沉。追來的人都是平日裡訓練有素的林軍，而他們這一行人卻多是子孩，被追上只不過是早晚的事。

他將況告知顧見驪。

顧見驪側過臉向長生背上的姬無鏡，沉了片刻，道：「眼下這種況，我們若被追上定然一個也不能活命。不若也分開罷。」

出府時，玄鏡門中的一些弟子和府中其他家僕已經朝著不同方向逃離。而到了眼下，顧見驪是把他們這群人再分開。分了三路逃開。

顧見驪仍然讓林嬤嬤和季夏照看著姬星瀾，且將長生分過去。

讓栗子和小荷照顧著溫靜姍，且將長林分過去保護。

剩下的人，長風背著姬無鏡，芫平和芫安照顧姬星，芫順幫扶著顧見驪。剩下這些人本該也分兩夥，只是實在分不出男子相護。

「阿娘……」姬星瀾紅著眼睛，努力憋淚。

顧見驪輕輕抱了抱，溫哄著：「瀾瀾聽話，要記得阿娘與你說的話，沒什麼好怕的，等一個天亮，再等一個天亮，遊戲就結束了。」

姬星瀾使勁兒點頭，聽話地不吵不鬧，乖乖偎在季夏懷裡。

越是往深山中走，不僅難行，陳年的積雪也後，冷風刺骨。顧見驪將手搭在姬無鏡手腕，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再抬起頭時，後知後覺地發現天亮了。

臘月十九了。

明天，再熬一天就好了。

雖然知道林軍人數眾多，個人能力再強悍，也不能以一敵萬，可是還是覺得只要等到姬無鏡醒來就好了，就安全了。

中午時，幾個人短暫停下來喝些水、吃點乾糧果腹。打算再啟程時，芫平卻沒有。了腳踝，哽咽著說：「夫人，我好像走不了了……」

顧見驪張了張，忽然覺得言語無力。

芫平眼裡閃著淚花，努力笑出來，說：「剛剛還能拼力往前走，眼下坐在這裡，是再也起不來繼續走了。夫人您別管我，我也和季夏姐他們那般分開走罷！」

顧見驪猶豫了片刻，狠狠心，決定：「好，我們分開。但是，芫安，你陪著芫平可願意？這荒山野嶺的，再如何分開，也不能一個人。」

「可是小公子還需要……」芫平怔怔。

顧見驪打斷的話：「還有我和芫順，你不用掛心。就這麼決定了。」

「謝謝夫人！」芫安了眼淚。

芫平與芫安一同長大，剛剛那一刻，芫安真的擔心芫平就這樣被當了棄子。能和芫平一起，芫安是歡喜的，哪怕和好姐妹一同死。

顧見驪蹲下來去抱姬星。姬星推開的手，趾高氣昂地說：「我才不需要你抱，我自己能走路！」

顧見驪知道姬星結實，也不堅持，只是說：「好，但是得讓我牽著你。而且等下我或者芫順抱你，你不能使脾氣。」

姬星彆扭地把手遞給顧見驪。

他使勁兒邁開，大步往前走，偏過頭向顧見驪牽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