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林棠馬不停蹄， 趕到昌莊， 又按照不甚詳細的地址，挨家挨戶地找人。終於找到不起眼的農戶。他「咚咚咚」叩門，驚醒落在枝上的鳥。

木門「吱呀」一聲， 從裡面被推開，巍巍走出來一個獨臂老人。

「你找誰吶？」老人佝僂著腰， 努力抬頭去看林棠的臉，分辨了半天確定是個沒見過的陌生人。

「老人家，羅姑娘可是住在這裡？的師父讓我來這裡尋。」

老人狐疑地審視著林棠。

一個陌生男子來找一個姑娘家，可不能隨隨便便就信了。這個院子裡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若面前紅齒白的年其實是個惡人，他們這些人可怎麼活？

老人閉口不言。

「趙叔， 什麼事？」羅慕歌走了出來，立在門口， 遙遙著大門的方向。

「羅大夫，這個人說是你師父讓他過來尋你的。」

「師父？」羅慕歌怔了怔， 快走幾步， 走得近了， 看清來者是林棠。問：「我師父讓你來尋我所謂何事？」

林棠急道：「來不及多說了， 羅姑娘快跟我走。若是遲了， 恐要來不及見你師父最後一面！」

羅慕歌變了臉， 問：「師父怎麼了？」

說著，不由自主向前邁出一步。

老人趕忙出胳膊攔了一下，勸阻：「羅大夫， 你一個姑娘家可不能隨便跟人走啊，他要是個惡人是個拐子可如何！」

幾個孩子趴在門口，探頭探腦往外看。

「趙叔放心，這人我是認識的。」

林棠趕了那麼遠的路，心裡急躁，此時方平靜下來，不再催著立刻就走，讓羅慕歌收拾一番，也對院子裡的人說了一聲。

這間小院裡的老老小小要嘛曾是羅慕歌的病人，要嘛是無家可歸的人，都被羅慕歌收留在這裡，給他們一個遮擋風雨的地方。

孫引竹跟紀敬意討假死藥，紀敬意最後他的徒弟羅慕歌知道他將藥放在何。

昌莊離京倒是不遠，本就挨著京城。

羅慕歌跟著林棠回京的路上，聽說了紀敬意的事，不由心中焦急。

不過林棠顯然知道的也並非全部實，他只知道紀敬意惹怒天，被關進牢中，且被用了重刑，奄奄一息。

趕回玄鏡門，看見有林軍把守，羅慕歌不由皺眉。

是不是師兄發生什麼事了？

羅慕歌忽然心慌起來。

離開京城幾個月，京中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師父出事了，師兄也不見了蹤影？不過眼下不是細究的時候，從一條暗門悄悄溜進去，跑進紀敬意的藥房，翻出假死藥，也不敢停留，立刻離開玄鏡門，將藥給林棠。

臉微沉，問道：「皇后娘娘當真會救師父出來？」

「之所以要了兩份假死藥，正是因為其中一份是給你師父準備的。當然，此番救人並不容易，誰也不敢保證定能將你師父救出來，我們只能盡力為之。」

我們。

羅慕歌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不過並沒有再多想，畢竟此時心裡著。要儘快弄清楚師父和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孫引竹派出宮接應的小宮從林棠手中接了藥，當日便買通了獄卒，下到了紀敬意的吃食裡。藥勁兒很快，紀敬意吃下沒多久，便沒了氣息。他本就被打了一傷奄奄一息，所以也沒惹人懷疑。

竇宏巖忙著準備國宴之事，聽說後，派邊的人去檢查一番，草草扔去了葬崗。

已是傍晚時分，夕昏黃，烏在啞，森淒清的枯山上，飄著一腐味兒。

早就候在葬崗的羅慕歌雙手有些發地拿瞭解藥給紀敬意服下，看著紀敬意上的傷，冷如，還是在一瞬間紅了眼睛。

這個時候，顧見驪一行人又朝著山巒腹地走進許多。目之所及連枯草都不見，只剩綿綿皚雪。

厚厚的積雪不僅路難行，而且還遮了路況。瞧著一片白雪覆蓋，沒踏上去誰也不知道積雪下是土地還是。

顧見驪一手牽著姬星，一手握著撿來的一細樹枝，每邁一步之前先用樹枝探探路。

姬星忽然膝蓋一，跌倒了。

「星，累了是不是？」顧見驪急忙把他扶起來，蹲在他前，拂了拂他膝上的積雪。

「才不累……」姬星打了個噴嚏。

顧見驪急忙用手背了他的額頭，有些發熱。顧見驪心裡頓時一驚。若姬星在這個時候病了，可當真是雪上加霜。

芫順急忙從包袱裡拿出一件姬星的小襖，給他套上。姬星本來就已經穿了一件小棉襖，如今套上兩件，他小子變得圓滾滾的。

言語總是無力。

顧見驪默不作聲地站起來，把姬星抱在懷裡，沉默地往前走。

只要熬過今天，等姬無鏡明日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也正是懷著這樣的信念，的顧見驪才能支撐這麼久。

可是後面的追兵真的不會在明日之前追上來？

顧見驪不敢想。

著遠層疊山巒之後逐漸西沉的落日，心裡忽然淒淒。當日頭落下山去，再升起時，便是的生辰日。

想萬千寵得長大，往昔每年生辰，家裡人都會給小辦，熱熱鬧鬧，也會收到很多禮。

然而這兩年的生辰日，可真是一年比一年淒慘。

去年生辰，懷著赴死的心。今年生辰又是在亡命……

姬星小腦袋昏昏沉沉的，他摟著顧見驪的脖子，安靜地看著，也聽著越來越重的息。

「顧見驪，我以後會對你好的。」姬星忽然說。

顧見驪有些驚訝地垂眼看向他。

姬星有些彆彆扭扭地補充：「我是說真的！」

姬星話音剛落，顧見驪還未來得及作答，腳底一，竟是踩到了一片虛雪。的子整個朝一側栽去，倒下時裂了雪面，積雪之下是很大的一個斜坡。顧見驪不由自主抱了懷裡的姬星，將孩子的頭臉護好，沿著斜坡朝下滾去。

「夫人！」芫順大驚失，急忙跌跌撞撞地跟著往下跑去。斜坡很陡，芫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去。

長風亦背著姬無鏡追去。

顧見驪一直滾到谷底，腰側磕在一棵樹上，這才停下來。

的手因為一直護著姬星的頭臉，手背上被石子兒劃破了一大片，只是疲憊和寒冷讓痛覺也變得遲鈍了些。

顧不得疼痛，急忙坐起來，查看懷裡的姬星，急急問：「有沒有被磕著？」

姬星搖頭。他乾淨的眸子一瞬不肯移開地著顧見驪，著著，他忽然就哭了。姬星向來不會無聲地哭、哽咽地哭，他只要一哭，定然是放開了嗓子，嚎啕大哭。

「哪裡疼了告訴我呀。」顧見驪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阿娘，阿娘……」姬星栽進顧見驪的懷裡，哭著喊，「我要把他們都殺，都殺！在雪山裡挖一個大坑，剁了他們的，把他們統統扔進坑裡活埋！讓他們疼，讓他們冷，讓他們怕，讓他們死！」

顧見驪驚了半天，回過神來連忙抱著姬星，輕輕拍著他的背，安著他，哄著他。顧見驪最後用哭聲會引來追兵為藉口，終於哄得姬星不再哭。

他不哭了，也沒什麼力氣了，腦袋沉沉地靠在顧見驪懷裡，一聲不吭。

「什麼人！」長風忽然厲聲開口。

長風很說話，聲音也很冷，他忽然開口，讓顧見驪嚇了一跳。

有人？

接著，顧見驪心裡更是一驚，難道已經被林軍追上了？

顧見驪順著長風的視線看去，看見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躲在一塊山石後。被發現了，兩個孩子轉就跑，大的孩十歲的樣子，小的男孩六七歲的樣子。

顧見驪愕然。

在這延綿雪山深，怎麼會有兩個孩子？不會只有兩個孩子，必然有大人在附近！

長風輕易追上了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顯然被嚇壞了，小男孩躲在姐姐的後，著頭。孩子也被長風嚇到了，紅了眼圈。

顧見驪急忙把懷裡的姬星遞給芫順，在兩個孩子面前蹲下來，聲問：「你們兩個的家人呢？怎麼能跑出來，你們父母要擔心了。」

「抓兔子！」藏在姐姐後的小男孩探頭說。

小姑娘懷疑地看向顧見驪，說：「我們天天來這裡玩。」

顧見驪的心怦怦跳著。

當看見這兩個孩子的時候，心裡就有了一個猜測。這雪山腹地或有人家，一戶，或者一村。

顧見驪是歡喜的，因為實在是太累了，而且為了輕便，他們帶的乾糧也用盡了。他們需要乾淨的水，需要果腹的糧，需要取暖的火。如果有風寒藥那便再好不過了。

顧見驪一行跟著兩個孩子不為外人所知的村落。

雪房子只一半在地面，另一半藏在地下，這樣更暖些。天將黑，幾家升起煙火，還有幾個人圍坐在火堆旁，翻著正在烤的紅薯。興許是因為太冷了，散養的母蔫頭耷腦地走著。

顧見驪一行人的出現顯然驚了村子裡的人，路邊的人停下來，坐在火堆旁的幾個男人們也站了起來。一個個，面無表地盯著顧見驪一行。

也有人皺起眉。

芫順在顧見驪側開心地說：「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可以在這裡好好歇歇等五爺醒來了！」

顧見驪的視線飛快掃過人群的臉，心中微沉。謹慎道：「小心為上，不要輕易吃這裡的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