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驪著姬無鏡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心裡那種荒唐的覺逐漸消失，櫻慢慢彎起。

婚期定在臘月二十，顧見驪的生辰日，亦是兩年前乘坐一頂小轎被送到他邊的日子。

去年雪山中，他曾說過不會讓餘生的生辰日再那般可憐人。

大婚那一日，天還沒亮，姬無鏡悄悄潛進顧見驪的閨房。顧見驪睡得不，姬無鏡還未走近，睜開了眼睛。

「怎麼現在過來了？」

「給你送嫁啊。」

顧見驪驚訝地著：「家裡已經給我準備好了……」

姬無鏡不由分說，將顧見驪從被子裡撈出來，去上的寢，親自為穿嫁，從裡到外，一件又一件。

當繁複的嫁穿戴完畢，顧見驪淚已了臉。抬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小到小、繡花鞋，都是姬無鏡親手所裁，嫁上複雜隆重的朝祥雲等花樣亦是姬無鏡一針一線所繡，甚至是每一粒點綴的珍珠玉石，都是姬無鏡親手打磨。

他挽起顧見驪的青袖口，將親手打磨的纏臂金給戴好。

一件件首飾，依次穿戴。

姬無鏡拿了犀角梳慢慢梳理顧見驪的長髮，慢悠悠地說：「還想給你補一個及笄禮。卻滿天下找不到夠資歷為你挽發的人。還是我來好了。」

青鋪滿他的掌心，他回憶著學來的盤發，為挽正青。

青挽正，十里紅妝，萬人空巷。

整個永安城鋪了一層紅。明明是寒冬臘月，卻暖煦，風拂面。不知名的野花從路邊的青磚裡鑽出來，撬開蓓蕾，去看人世間的大婚盛宴。

姬玄恪立在路旁的人群裡，默然凝一眼不到盡頭的送親隊伍，隻約可見花轎一角。他悄然轉，黯然回府，再不忍看。他回到書房，摒退了下人，獨自一人默坐將兩個人的過往再從頭回憶一遍。一遍又一遍。

「哥哥……」姬月真推門進來，滿臉寫滿憂心。

姬玄恪收回心神，讓進來坐。

姬月真輕歎一聲，道：「往日不可追，過去的便是過去了。母親也不是非要你家，而是為了你好。江家姑娘極好，哥哥為何不能放過自己，嘗試接納？」

姬玄恪搖頭，目落在長案上的紅木小盒。他說：「我心中既有旁人，斷然不能草率婚，否則不過一對怨偶，亦對好好的姑娘家不公平。」

「哥哥……」

姬月真還想再勸，姬玄恪卻讓離開。

暖從窗棱灑落，落在桌上。姬玄恪一不坐到暮四合，他僵地抬手，打開紅木小盒。裡面裝著那枚摔碎的玉扣。他曾想過將摔碎的玉扣修好，可碎了就是碎了，怎麼修補都會留下痕跡，索仔細收在小盒裡，亦收進心底。

熱鬧的婚宴上，溫靜姍親自主婚。

姬無鏡未請廣平伯府中任何一個所謂的家人，讓溫靜姍以兄嫂之名做被跪拜的長輩。

姬無鏡補給顧見驪一個盛大的婚禮，顧敬元亦補上一份令人咋舌的嫁妝。合起來，讓整個安京子豔羨不已，這場婚禮亦了再也無可複製的盛大隆重。乃至於後來幾十年，京中再有人婚，常說的話變——「可有正儀太后當年七八分之一的嫁妝？」「能有當年正儀太后大婚之日十分之一的氣派亦算不錯了！」

顧敬元著顧見驪被姬無鏡牽著邁進正堂的背影，他心裡又酸又暖，他偏過頭，問一旁的陶氏：「我居然同意這婚事，是不是太草率了？」

陶氏笑著搖頭：「王爺心裡本就早認同這婚事了。」

「胡說八道！」顧敬元頓時黑了臉，「我會同意把見驪嫁給姬狗這團牛糞？」

顧在驪笑：「父親，您可千萬別在今日和姬昭又吵起來。就算要立生死狀下戰書，也得趕明日。」

顧敬元了一眼顧見驪，沉默下來。

顧川抬起頭向父親，認真說：「父親別怕，咱們暫時把阿姊嫁他。若他對阿姊不好，咱們再把阿姊搶回來！」

顧敬元頓時眉開眼笑，拍了拍顧川的頭，誇：「不愧是我兒子！」

有人過來給顧敬元道喜，顧敬元立刻下心裡的不舒坦，出笑臉來，笑得臉上老皮累得慌。

婚宴上，顧敬元喝了許多酒。縱使他酒量很好，也喝得有些多了。夜幕四合，顧在驪和陶氏一併扶著一個勁傻樂的顧敬元登上馬車。

顧在驪笑著搖頭：「整日罵姬昭如何不堪，如今醉了酒倒是一口一個賢婿。」

陶氏拍了拍的肩，示意看向西側。顧在驪回頭，便看見榮元宥遠遠立在路旁，一的風塵。

顧在驪微怔，過去見他，問：「怎又追來了？」

榮元宥微笑著說：「還不死心。」

夜風很暖，暖進心口。顧在驪彎。

賓客散盡，丫鬟也從寢屋退了出去。飲過合巹酒，青各剪下一綹兒，相結，放於錦盒。

顧見驪指腹輕輕挲著錦盒上的昭驪二字，眉眼溫。就連這裝著兩人合發的錦盒亦是姬無鏡一刀一刀雕刻。

姬無鏡立在床側，略彎下腰，去撿灑落滿床的花生瓜子桂圓和蓮子。

顧見驪溫地著他。

姬無鏡剝開一粒花生，塞進顧見驪的裡。

顧見驪咬碎吃了，竟吃出了糖的甜味兒。彎著眉眼，淺淺地笑著，說：「好是難得，叔叔今日正經得很，一句混話也沒說，一件稀奇事兒也沒做。」

姬無鏡挨著顧見驪坐下，亦剝了一粒花生來吃，說：「本來拜堂的時候想親你來著，但是覺得你一定又要臉紅，不想讓旁人見到你臉紅的樣子，就忍了唄。」

姬無鏡懶洋洋地向後仰，躺在大紅的被褥上，枕著自己的手臂。

顧見驪也躺下來，靠在他的側。

屋安安靜靜的，兩個人安靜地靠躺在一塊，著床頂紅的幔帳，又在同一時間朝著對方側轉過，相擁而吻。

姬無鏡給顧見驪穿上的嫁，一件件又被他下來。花了他一年心思和無盡心的嫁隨意堆落於地。

時，姬無鏡的手掌過顧見驪的腰側，去的盆骨與恥骨。

姬無鏡停下作的時候，顧見驪當真是怕了，又怕他忽然有了什麼鬼主意，卻見他坐在床側，戴上魚泡。

顧見驪怔怔著他，眼中浮現疑。

姬無鏡俯下去吻的眼睛，說：「叔叔的小驪驪子骨還沒長結實。」

「可、可我過了今日就十七了……」

「那也沒長結實，還經不起小囡囡的折騰。」

姬無鏡細細去吻，執意用了魚泡。

曾無數次被他舌指吮探的口終於真正被撐開，疼得顧見驪貝齒咬在他的肩頭。最初的難捱之後，並不是顧見驪原本想像中的撕裂疼痛折磨，反而被牽進另一番醉生夢死的仙境中。

夜漸濃，人未歇。

又過了三五日，紀敬意趕來，給姬無鏡送上玄炎散的解藥。

玄炎散是最初某個組織為了搜查研究的一種藥，說是毒-藥亦算不得毒-藥。這種藥被人服下後對人沒有半分損害，可一旦服下，這一生中任何時候都可以診脈診出。

玄炎散這藥古怪，亦是沒有解藥。

可偏偏紀敬意極擅鑽研各種毒-藥的解藥。就連噬心的解藥都可被他研製出來，又何況區區玄炎散？

雖玄炎散對人無害，紀敬意還是將解藥研出送來給姬無鏡服下。

紀敬意畢竟是醫者，即使當初在宮中被用了重刑奄奄一息，可經過這一年的調養，又變了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紀先生。」姬無鏡前傾，「有沒有計畫多收一個徒弟？」

紀敬意不解其意。

姬無鏡狡猾地挑起狐貍眼，笑了。

從這一日起，他竟跟著紀敬意開始學醫，專攻避諱的婦科。

這一日，紀敬意又來府，教姬無鏡醫學知識。

聽著丫鬟的竊竊私語，顧見驪彎起，已然猜到姬無鏡所意。

親自將紀敬意迎進來，隨口問：「紀先生今日來得晚些。」

「是。今兒個一早陛下將我召進了宮中。」

顧見驪趕忙問：「可是陛下不舒服了？」

「不是。」紀敬意急忙搖頭，「陛下詢問可有治跛腳與啞嗓之法。」

顧見驪微怔，頓時明白姬星這是給溫靜姍尋醫治調養之法。顧見驪心中一暖，頓覺欣。

亦問：「那依紀先生來看，可能醫治？」

紀敬意歎了口氣，道：「正賢太后的嗓子是被故意熏啞，若說恢復曾經自然是不能，不過改善倒是不難。而的坡了有些年數，已然無法痊癒，不過倒是可以治好雨日的酸痛。」

顧見驪輕輕點頭。如此這般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轉眼又是一年。

長生與季夏的兒子已經會說話了，長風也如願娶到了芫順。

到了這一年顧見驪的生辰日，姬無鏡探寢的手過的盆骨和恥骨，扯起角，笑了。

「笑什麼？」顧見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剛剛睡醒，尚有些迷糊。

姬無鏡低下頭，額頭輕輕抵在顧見驪的眉心，說：「咱們的小囡囡可以來了。」

兩個月後，顧見驪開始嗜睡，想吃甜食。

姬無鏡診的脈，臉上沒什麼表。

顧見驪急著追問：「到底來沒來？」

姬無鏡收回手，他捧起顧見驪的臉，輕輕去吻的額頭，說：「來了。」

顧見驪變得每日離不得糖塊，十錦閣的糖果源源不斷送進來。

姬無鏡便買下整條街的住宅和商鋪，改糖鋪，將整個安京城的糖果師父安置到這裡，日日給顧見驪變著花樣地研做糖果，讓每日吃上不同的糖。

糖吃多了對子不好，姬無鏡又讓這些糖果師父在糖果的原料上花了心思，讓這些糖果是糖，也不是糖，不會傷了。

顧見驪自有了孕，變得嗜睡嗜甜，旁的害喜癥狀倒是沒有。

炎炎夏日，從小軒窗溫投落在的上。剪斷線頭，手心過紅的料。

明明早答應過姬無鏡要為他做一合他量的裝，可眨眼幾年過去，他已為學了一手繡功，親自給做了世間獨一無二的嫁，卻沒能給他的裝做好。如今有了孕，懶倦下來，倒是忙裡閒，將這紅的裝給姬無鏡做好了。

顧見驪側首向窗外大好的日，說：「想出去走走。」

「聲好叔叔，就陪著你。」姬無鏡將的青纏在指上漫不經心地把玩。

顧見驪瞪他一眼。

姬無鏡笑，已經下了羅漢床，在顧見驪面前蹲下來，給穿上鞋子。

顧見驪扶著姬無鏡的手站了起來，低下頭去看自己的隆起的腹部。如今已經有七個月的孕。

「不好看呢。」顧見驪蹙眉抱怨。

「咱家有一個的就行了啊。」姬無鏡說，「反正你也一直不如我好看。」

於是，姬無鏡為了證明自己比顧見驪好看，也為了逗歡喜，亦或是本就因為顧見驪拖欠了幾年的裝終於送到他手上。他陪顧見驪出門時，穿上了顧見驪給他做的紅。

引得街頭巷尾人人驚愕，偏偏他的容貌竟能完全撐起這紅，妖異之魂，卻並不顯氣。

攜手走進糖果街的兩個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儼然已活安京的一道傳奇。

十月初二，顧見驪開始陣痛。陣痛不過小半個時辰，便生了。

許是孕期姬無鏡給仔細調理過，竟是一點苦楚不曾吃。

聽著嬰孩的啼哭，姬無鏡急著問：「是不是閨？」

「是，是位千金！」產婆早聽聞姬無鏡對閨的執念，這才眉開眼笑地報喜。

姬無鏡笑了。他走進屋，俯下，輕吻顧見驪的額頭，著的眼睛，說：「聽說咱們有小囡囡了。」

顧見驪彎著眼睛，輕輕頷首。

姬無鏡這才去看躺在顧見驪側的兒，小傢伙皺的一團，五沒有長開，瞧不出什麼來。姬無鏡著兒的臉，眼前浮現一個極像顧見驪的小兒栽栽歪歪朝他走來，出手臂要抱抱的畫面。

小囡囡滿月那一日，滿朝來賀。

姬無鏡不經意間瞥見小囡囡的臉，卻整個人愣住了，他倉皇后退兩步，驚懼道：「這是誰？」

顧見驪瞪他：「你別嚇到！」

「怎麼一點不像你，長得這麼醜！」姬無鏡慌了。

顧見驪親親小囡囡的臉頰，溫地說：「才不醜呢。我的小囡囡天下第一好看。」

姬無鏡雙，僵在那裡。

他們的兒一點不像顧見驪，完全繼承了姬無鏡的五廓。

顧見驪懷裡的小娃看向姬無鏡。

不知為何，姬無鏡覺得這眼神有些眼。

後來，小囡囡磕磕絆絆地走路不小心跌倒爬起來時，冷冰冰地嗤笑了一聲。

姬無鏡心中一涼，頓時明白為何眼。

面前的小東西儼然是個翻版的他。

香香的小囡囡抱著他撒的未來，儼然不可能了。

姬無鏡歎了口氣，回屋去尋顧見驪，讓顧見驪向他撒了，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