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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天子》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深藏不露

一提增加稅賦,大殿裏的群臣子同是一震,紛紛瞄劉秀。

以前也有大臣主張過增加稅賦,不過每次提到這件事,總是惹得子大怒。

這次劉秀倒是沒有怒,他麵無表地看著韓浩,久久都是一言未發。

韓浩被劉秀盯得渾,下意識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聲道:“陛下,以目前之稅賦,既難以維持對敵之征戰,更難以維持全國隨時可能發生之災,還陛下三思!”

太中大夫閻楊出列,向劉秀拱手道:“陛下,韓大夫言之有理,微臣以為,以當前之時局,加增稅賦,勢在必行!”

閻楊原本隻是個縣令,是到侯霸的舉薦才升遷上來,不過劉秀對閻楊的印象並不好。

在很多政見上,閻楊都與他相左。

還沒等劉秀回話,同任太中大夫的鄭興,抬了抬笏板,道:“臣啟陛下!”

劉秀目一轉,看向鄭興,抬了抬手,道:“鄭大夫有話請講!”

鄭興是隗囂的舊臣,後來才投靠到劉秀這邊,雖然任太中大夫之職,但平時於朝堂上不太發表意見,這次難得鄭興要話,劉秀還是很重視的。

他深吸口氣,正道:“陛下,微臣以為,增加稅賦,如飲鴆止,此舉不可為!”

韓浩和閻楊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閻楊道:“鄭大夫此言差矣,以當前之稅賦,朝廷要錢無錢,要糧無糧,而對敵征戰,又最耗錢糧,若不增加稅賦,朝廷的錢糧又從哪裏來?”

劉秀登基以來,一直推崇西漢製度,在建武六年的時候,也就是公元三十年,劉秀施行三十稅一政策。

也就是,農民一年的收,其中的三十分之一用來稅,這樣的稅率,即便是在盛世,都屬最低程度,何況現在還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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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是個好皇帝,不是誰頭腦一熱,拍拍腦門,就隨便下的定義。

劉秀創建東漢的時候,全國人口,十有二存,原本十個人裏,才僅僅活下來兩個人。

下之混,社會之,當真是到了民不聊生,殍遍野的地步。

可是到了劉秀執政的晚期,全國人口竟然增加了兩千多萬,比劉秀剛剛建立東漢的時候,全國人口翻了一倍還要多。

得是什麽樣的皇帝能把國家治理這樣?

什麽樣的人能在接手這麽一個大爛攤子後,在數十年間,讓國家發生了質變?

漢室能在劉秀手中再次興起,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劉秀長時間的施行低稅賦,讓百姓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地覆的變化。

鄭興道:“陛下施行三十稅一,朝廷是窮,但百姓們都富裕了!”

到這裏,鄭興激起來,眼圈紅,聲音哽咽著道:“自莽賊篡漢以來,百姓的日子過得太苦了,朝廷暴政,義軍做,各州百姓,哪裏還有活路?

“陛下複漢室,登頂九五,乃漢室之福,更是下百姓之福,也正是因為有陛下,百姓們才得以安居樂業,能活得下去了。

“可百姓們才剛剛過上幾年的好日子,朝廷便要增加稅賦,這是讓下百姓再次流離失所,再次讓下民不聊生啊!“直到現在,各州的義軍也沒有完全平息,還時不時的興風作浪,倘若朝廷增加稅賦,義軍必定會趁機蠱各地百姓,這是在搖漢室之基!”

到這裏,鄭興向劉秀叩首,聲道:“臣啟陛下,萬萬不能加贈賦稅!”

鄭興一把年歲了,到,老淚縱橫,任誰看了都不由得為之容。

韓浩暗歎口氣,他主張增加賦稅,可他又何嚐不知下百姓之苦難,何嚐不知加增賦稅之後果,但現在沒辦法啊,朝廷要錢沒錢,要糧沒糧,仗要怎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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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的百姓要如何安置?

閻楊倒是心中不滿,冷冷瞥了鄭興一眼,質問道:“鄭大夫口口聲聲不能增加稅賦,那麽,鄭大夫現在可能拿出數十萬石糧食去賑災?”

鄭興子一震,向劉秀叩首,哽咽著道:“陛下,微臣無能!但微臣知道,不能加增稅賦!”

劉秀站起形,走下座,來到鄭興近前,手攙扶,道:“鄭大夫快快請起!”

鄭興起時,淚流滿麵,聲音抖地道:“陛下……”劉秀不是貴族出,起事之前,他沒過了富裕的日子,恰恰相反,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之所以沒挨,隻因為他農業技掌握得好,地種得好,收好。

他深知這些年百姓所的苦難,他也是這麽過來的。

他環視在場大臣,道:“莽賊篡漢十五年,劉玄在位三年,我漢室平賊八年,這二十餘年間,百姓們又過過幾安生的日子?

朝廷稅賦,多如牛,賊軍四流竄,燒殺搶掠,漢室江山,千瘡百孔,百廢待興,諸位認為,這下百姓,真的還能得起重稅嗎?

水則載舟,水則覆舟!王莽讓百姓們活不下去,綠林、赤眉滅之,綠林讓百姓們生活不下去,赤眉滅之,赤眉讓百姓們生活不下去,我劉秀滅之,現,若我劉秀讓百姓們活不下去,誰來滅之?”

閻楊子一哆嗦,急忙叩首,道:“陛下,微臣……微臣……”劉秀沒有理會閻楊,他在大殿裏來回踱步,道:“鄭大夫的話,我深以為然,哪怕朝廷去砸鍋賣鐵,也不能增加稅賦!”

朝廷無法賑災,鬧起來的也就是那幾十萬災的弘農百姓,可朝廷一旦增加了稅賦,那麽鬧起來的將會是全國各地的百姓。

是讓一郡的百姓鬧,還是讓一國的百姓鬧,其中的利弊很容易就能分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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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裏雀無聲。

來去,但本問題還是沒能得到解決,吳漢所在的代郡戰場怎麽辦?

弘農災的百姓怎麽辦?

李通突然步出列,大聲道:“陛下聖明!”

人們目怪異地看著李通,現在可不是你這位大司空奉承子的時候!王元快步出列,沉聲道:“陛下,大司空私自調用救濟糧,導致朝廷無力賑災,這皆為大司空之過,還陛下嚴懲大司空之過失!”

其實,王元倒不是要害李通,而是現在朝廷無力賑災,必須得有個人站出來,代子過,再沒有誰比李通更合適的了。

大司空是宗正、府、司農的頂級上司,糧食這一塊,大司空是最高主管,現在糧食出了問題,他不代子過,誰代子過?

劉秀皺著眉頭道:“當初大司空調應急糧,朕也是同意的,現在又怎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大司空一人上?”

王元眉頭鎖地道:“陛下之責,遠不如大司空之責,還請陛下嚴明法度!”

劉秀肺子都快氣炸了,但王元惹他生氣,和閻楊還不一樣。

閻楊是鼠目寸,自私自利,隻懂得盯著眼前的這點利益,沒有長遠考慮,而王元則是死腦筋,不懂變通,即便生他的氣,都讓人發泄不出來,憋得人心裏難

劉秀道:“朕會頒布罪己詔,所有過錯,由朕一人承擔!”

聽聞這話,王元立刻屈膝跪地,在場的大臣們也都紛紛跪地。

現場唯一沒有下跪隻有李通。

鄧禹向李通那邊連連使眼,就算陛下庇護你,你也不能這樣啊,太過分了!李通當然有看到鄧禹飄來的眼神,他還向鄧禹笑了笑。

後者氣得直磨後槽牙。

李通向劉秀拱手道:“臣啟陛下!”

劉秀轉,莫名其妙地看向李通,以眼神示意,你想要啥?

你可別和我搶著認罪!我是子,我有過錯,頒布一份罪己詔也就過去了,你若是想承擔這次的過錯,罷都是最輕的懲

李通向劉秀微微點下頭,眼神也很是堅定。

劉秀蹙了蹙眉,沉片刻,還是揮手道:“講!”

“陛下,微臣可調用二十萬石糧食,加上現有的十萬石應急糧,可湊出三十萬石糧食,足夠救濟災民之用!”

一聽這話,劉秀傻了,在場的大臣們也都傻了,人們紛紛抬起頭來,像看一個瘋子似的看著李通。

大司空是被急瘋了吧?

他去哪弄二十萬石糧食?

憑空變出來嗎?

閻楊下意識地問道:“大司空的意思是,在全國範圍,強行征糧?”

李通正道:“閻大夫,陛下剛才已經得很清楚了,百姓現在的生活,依舊困苦,不宜再增加稅賦!”

閻楊問道:“如果不在全國強行征糧,那……大司空又去哪能弄到二十萬石糧食?”

隻憑你紅口白牙一句話?

李通看向劉秀,後者也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仿佛在,是啊,你李次元上哪去弄二十萬石糧食?

這可不是數目,二十萬石啊!“陛下!”

李通正道:“微臣做過前將軍!”

“我知道,我還沒老糊塗呢!”

劉秀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李通繼續道:“微臣在做前將軍時,曾於南屯田數載。”

劉秀揚起眉,詫異地看著李通。

李通去南屯田,他當然知道,這本來就是他下達的命令。

自家的伯姬妹,還跟著李通在南了好幾年的苦呢!李通繼續道:“陛下讓微臣在南屯田,是為了滿足南征軍的糧草所需,但陛下或許不知,南征大將軍既善用兵,也善執政,這些年來,南征軍所需之糧草,皆在南郡自己解決,從未用過微臣在南的屯糧。

這些年,微臣在南屯田所收獲之糧食,皆囤積了下來,就安置在南,不多不,正好二十萬石!”

聽聞這話,大殿裏傳出一陣吸氣聲,劉秀呆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快步走到李通近前,急聲問道:“次元,你……你此話當真?”

李通向前躬施禮,道:“君前無戲言,微臣不敢欺君!”

得到李通肯定的答複,劉秀興得差點一蹦多高,他狠狠一拍掌,不住仰長歎道:“高祖庇護,興我大漢!高祖庇護,興我漢室啊!”

劉秀連續歎了兩遍,看向李通,抬手指了指他,道:“次元,這次你是立功了,立下了大功!”

這突如其來的二十萬石糧食,當真是一場及時雨,此時劉秀的心,可用‘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來形容。

他激地在大殿裏來回走,走了好幾個來回,他停下腳步,指著李通,道:“次元,你親自去趟南,把囤積的二十萬石糧食運回……不不不,不要運回,直接運到弘農,救濟災的百姓,我不要看到有一名災之百姓被死!”

李通躬施禮,朗聲道:“微臣遵命!”

劉秀又道:“馮司農!”

“微臣在!”

司農馮勤步出列,拱手施禮。

劉秀道:“你將十萬石的應急糧,先運送到弘農,以解災民的燃眉之急!”

“微臣遵命!”

馮勤躬應道。

劉秀長籲口氣,轉頭看眼李通,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現在次元也變得越來越狡猾了,竟然藏起二十萬石糧食,口風還這麽,事先連半點風聲都沒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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