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一向不敷出，這個李穆是知道的。這年頭要靠中央撥款的，那都是貧困山區，政績是別想做了。宋書記想要刷政績，這金錢就好像水一樣嘩啦啦的潑出去了。還不是潑一次，而是每個月都在潑——你要搞清潔衛生，得多雇傭一些環衛清潔工人吧，得弄多一些垃圾車，垃圾桶什麽的也得買吧，垃圾填埋場得弄多幾個吧，這些都是要人員要運作資金還是見投不見產出的。不過這個和李穆有什麽關係啊？“那麽沈市長，宋書記，你們找我是有什麽指示呢？”李穆問。

“這個嘛……”宋書記躊躇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這一次搞這個衛生城市，不花一些錢是不行的，幾億塊錢總不了，可是今年市裏上了幾個大項目，市委市政府實在是沒錢了，我就找你來看看，能不能讚助一下？”能掏出幾億塊錢做項目的老板不，可是能夠掏出幾億塊錢讚助市委市政府的，倒是很見。

老板們拿錢出來收買書記市長，還不是為了做生意拿好賺更多的錢。現在市委市政府手裏又沒有什麽特別好的項目，老板們自然心不甘不願了。再說了，把錢直接給市長書記，很多老板願意，讚助給市委市政府，花了錢人又給不足，老板們就覺得不劃算了。沈市長也知道這一點，急急忙忙加上一句：“小穆你就幫幫忙吧，正好明年市政府有個經適房的項目，就給你辦了。市政府會畫一大塊地出來，一半用來建經適房，一半用來建商品房。土地費用什麽的全免，隻要把經適房建起來就行。”

聽到這個條件，李穆搖了搖頭，說的是很好聽，其實這不就等於是市政府一分錢不出，就要平白拿到經適房。土地費用雖然是免了，可是稅收沒有免除呢，通水通電通路什麽的也不知道幹好沒有。和經適房建在一起的小區，價格也高不到哪裏去。而且給上上下下各階層員的分潤，也是不了。那幾億塊錢，等於隻是買了一個準資格，太不劃算了。

再說了，經適房幾乎就是腐敗的代名詞，明麵上的準條件，嚴格到無法接。比如說上輩子省城的經適房，賣5000塊錢一平米，可是隻有家庭平均收低於2500塊才有資格申請，有哪一個隻有2500塊錢年收的家庭買得起這樣的經適房呢？在員部，卻又是另一種狀況，他們通過買戶口，偽造資料等等手段，一個人就可以買十幾間經適房，然後用於出租或者轉賣。

雖然這和地產商沒什麽關係，不過人民群眾可不管，發現經適房的貓膩之後，肯定是民意洶湧要求一查到底，紀委不想多查員得罪人，肯定就抓住地產商的一些蒜皮的事大做文章。李穆當然不怕，可是也不想牽涉進去這種麻煩之中。“經適房這種東西，我一向都不讚，又麻煩，盯著的人又多，還弄不到多錢，一不小心就得弄幾個人進去。要搞福利還不如公租房呢。”李穆說。

“我也是這麽覺得啊！”宋書記一拍大說。李穆心中暗笑，你當然就是這麽覺得的，這就是上輩子宋書記和某個親信喝酒時候傳出來話，雖然李穆不知道原話是怎麽樣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沒錯。說完以後宋書記又犯愁了，“除了經適房項目以外，小穆你還有什麽想要的？”地產商當然想要土地，可是今年明年都沒有什麽特別好的土地推出去啊，小的李穆肯定看不上眼，大的開發周期又很長，李穆現在資金都有些張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要。

“河北那塊地……”沈市長提醒了一句。河北說的當然不是河北省，而是清水河之北的簡稱。清水河名字好聽，其實是一條臭水，上遊養場遍地，中遊工廠林立，下遊生活汙水全都倒了進去。它橫穿省城東南部，離市中心很近，不過因為實在是太臭了，河岸兩邊的住宅商鋪，朝著清水河那一麵，永遠都不能開窗，所以價格一向不高。

秋冬天氣冷，關著窗戶還沒什麽，春夏天氣熱，關著窗戶不能氣，那可就難了。省城春夏長吹南風，可想而知，清水河南邊的地塊，價格會怎麽樣。“那塊地啊，倒是可以。”宋書記卻是點了點頭，對李穆說，“我們這一次搞衛生城市，其中一個項目，就是要把清水河河麵用水泥完全覆蓋，讓它變暗河，這樣就不會發臭了。清水河兩邊的土地都會大大升值，那個地塊就變好地了。”

“原來我們是打算治理的，可是一算那錢，上有的養場，中遊的化工廠，下遊的住宅區，是搬遷就不知道要花多了。”沈市長搖頭說，“上有的養場還好辦，說他們不夠環保趕他們滾蛋就行。可是化工廠都是有背景的，要趕走就沒那麽容易了。最難搞的還是下遊的生活垃圾，幾萬戶居民，你說不讓人家住，那肯定是不行的，要建立一個汙水回收理設施，那可得花多錢啊？找了專家論證了好久，最後決定做暗河。”

李穆搖了搖頭，暗河可不是一個好主意，錢花了，外表也好看了，也沒有那麽臭了，可汙染還在那裏。最重要的是，加了蓋子以後，清水河的河道就大大窄了，排水能力減弱了好幾倍。平時倒也沒什麽問題，可以一遇上下大雨，周圍地下水道倒灌，清水河裏麵的汙水可不是那麽好消的，又臭又髒，沾上了洗幾十遍都洗不幹淨。

偏偏2011年省城這兒雨水多，經常是隔幾天就下一場大雨，清水河兩邊的居民，就經常穿著雨水鞋，渾發臭的力打掃衛生。和兩邊的地價，卻還是一路高升，用地產商和地產中介們的話來說，又不是經常下大雨，過幾年就好了嘛，再說要淹也是淹一樓的，和別的樓層沒關係。還經常有不知道這回事的煞筆，看著這裏離市中心比較近，樓價相對來說又不高，還來這邊買房子。

李穆可不會做這種事，實在是太坑人了。任誰花了自己一輩子（或許還要加上父母一輩子）的積蓄，買了一間臭氣熏天一年又一兩個月沒法子住人的房子，隻怕都會把開發商從父母罵起，一直罵到祖宗一百八十代。搖了搖頭，李穆說：“這樣不太妥當，這個河道嘛，還是慢慢治理的好，加蓋子雖然立竿見影，卻是邪道啊。”

可他還沒有說出下大雨的事，那邊宋書記就自作主張了，“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明白了。清水河的事你盡可以大搞，我們市委市政府會全力配合你的，你可以先把沿岸的土地統統都收下來，國土局那裏的地也可以全都給你。等到你認為適當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治理清水河，要是治理得好，那當然不用說，賺了大錢。就算治理不好，我們再給清水河加蓋子，那也來得及。”

“這生意好啊！我們先在上遊建一個水壩發電站，當然發電不是主要目的。我們就用這個做借口，把那些養場統統趕走！同時我們就到散發消息，清水河要真的清水了！地價應該可以上升10%左右，我們就把那些買下來的地塊出手一部分，拿到錢以後我們就把水壩建起來，然後想法子讓那些化工廠停工幾個月，這樣地價又能上升10%左右，我們再出手一部分。最後借著下雨泄洪的機會，一口氣把水壩裏麵的水全部都放出來，這樣清水河裏麵的，可就真的是清水了！兩岸地價會上升30%甚至50%！雖然隻有短短幾天的時間，不過要是控製得好，足夠我們把河兩岸的土地出手大半了！這樣我們就賺了大錢啊！小穆，你現在名聲這麽好，再加上市委市政府的全力配合，從銀行裏借出足夠的錢來應該沒問題吧，這裏我們要借多來著？”

宋書記看了看地圖，“那得上百億吧？現在這個時間，要弄出這麽多錢來，也不簡單啊。不過……”他考慮了一下，要是有了這筆錢，退休生活就不用愁了，“不過要趕就幹吧，我這把老臉，就全部都賣出去好了。國土局那些清水河兩邊的土地，我想想用什麽法子低價劃撥給你，然後再給你轉商業或者住宅土地。”

“上次省委開會，不是說要推進公共事業私營化的改革試點嗎？”沈市長提醒他說，“我們就說這個……這個……為了配合我是申請這個衛生城市的要求，所以特地組建清潔公司，要私營化。李穆李老板資本雄厚，信譽超卓，這個清潔公司就給李老板運營好了。然後我們就把清水河兩邊的土地，統統都批給李老板做垃圾回收中轉站。批準了以後計劃變更，導致不需要那麽多地方，隻好轉商業住宅用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